貂兒被董卓接去了太師府,陳登如願得到了廣陵太守的誥命,王允坐觀其變,算是皆大歡喜,惟獨鄭綸總覺得還缺些什麽,顯得心神不寧。蟬兒擔心姐姐的安危,又不知該怎麽辦,隻是哭泣,鄭綸心疼,便索性接她到了寄玉別院小住。陳登在別院裏安排了許多仆人使女,與鄭綸兄弟相稱,不幾日便回了徐州,把這偌大的宅院讓給了鄭綸,鄭綸也不推辭。事有湊巧,緊挨著寄玉別院,還有一處廢園,相傳這兩處宅院曾是一個王爺的府邸,後來王爺告老回了封地,閑置下來。陳家買下了其中一半,另一半卻不知歸了哪一家。寄玉別院中的動靜,早落在一個人的眼中。
這一日,早早地便有人敲門,家人回報鄭綸,說是一個中年文人打扮的,指名要見“陳元龍”。鄭綸大奇,心想也許是陳家的朋友,倒不敢怠慢,親自去迎。
客人已經坐在客廳裏,雙目微閉,似乎在想著心事。
鄭綸問道,“先生找元龍有何指教?”
客人隻是淡淡地看了鄭綸一眼,“你就是陳元龍?”
鄭綸一怔,不禁狐疑起來,自己冒充陳登可是擔著重大幹係,還真怕會被人識破,一旦告訴董卓,那麽之前所有的心機就白費了!鄭綸遲疑的時間極其短暫,但是客人犀利的目光直盯得他渾身不自在,而且客人搶先說道,“我已經明白了,你不用告訴我。”
鄭綸驚出一身冷汗,“先生知道什麽?!”
客人笑了笑,“結納呂布在前,苟通董卓於後,好一個反間計!至於你是不是徐州陳元龍,已經不重要了。”
鄭綸幾乎跳了起來,寒聲問道,“你究竟是誰?!”
“在下無名之輩,你不需要知道,”客人若無其事地彈了彈指甲,輕描淡寫地問道,“我想知道,你們鏟除那人之後,有什麽打算。”
鄭綸已經被徹底攪亂了方寸,不過仔細一想,對方的提醒絕對有道理,即便死了董卓,西涼軍也不會徹底臣服,而且事實上,王允正是忽略了這一點,最終導致了自身的悲劇。鄭綸很想狠狠捶自己幾下。
“看來你們的計劃不過如此,我便不打擾了,告辭!”客人說走就走,來去如風。
“多謝先生提醒,敢問先生高姓大名?”鄭綸立刻意識到此人的遠見不比尋常。
“他日自有相見之時。”客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鄭綸急忙去找王允,把早上的事情說了一遍,王允卻不以為然,“長安民怨鼎沸,隻要一除董賊,登高一呼,莫不響應,西涼軍亦我大漢士卒,如何不辯是非?”
鄭綸苦諫,王允隻是一笑置之。
鄭綸非常鬱悶,從司徒府出來,隨意漫步長安街頭,迎麵卻正遇到張遼。
鄭綸尷尬地稍稍將頭扭轉,不料張遼眼尖,隔著老遠就招呼上來,“伯純,這些日子你都去了哪裏?”
鄭綸疑惑地看了張遼一眼,微一拱手,“見過張將軍。”
張遼一怔,“幾日不見,如何便生疏起來?”
鄭綸笑了笑,“將軍軍務繁忙,在下不便打攪。”
張遼作色,“某去過嘉瓴客棧,幾番都不曾見到伯純,店裏夥計又是語焉不詳,故而一直未得其便。”
鄭綸釋然,連日來都與王允一起密謀,陳登當然不會泄露行蹤。鄭綸突然間發覺,自己到了這個年代之後,竟然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尤其是在與郭嘉分別之後。一想起郭嘉,鄭綸就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痛楚,“文遠兄,小弟現居城南寄玉別院,若得閑時,可來找我一敘。”
“寄玉別院?”張遼顯然聽說過這個地方。
又是一個不眠夜。
鄭綸照例暖了一壺酒,於庭院中自斟自飲。曾幾何時,鄭綸對這種兌了水的酒很不習慣,可是此時的他,早已經麻木,尤其是在獨坐的夜晚。蟬兒總是會在想念姐姐的空隙,陪鄭綸說上幾句溫馨話,可是蟬兒與貂兒的區別就在於是否願意直白地吐露心聲,正如貂兒會在離開之前寫下她的感受,而蟬兒不會這麽做。
“少喝些酒,對你的身體不好。”
“謝謝你的關心,我很好,你沒見我每天都在堅持著鍛煉嗎?我很強壯,我也懂得珍惜自己的身體。”鄭綸如是回答著,沒錯,接連幾次麵臨過死亡的威脅,鄭綸會抓緊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來加強自己的體質,從最簡單直接的砍殺劈刺開始,在別院中還特意劃出一個不小的場地專門用來練習搏擊。
“那就好。”蟬兒幽幽地輕歎一聲,“也不知道姐姐的境況如何。”
“我相信你姐姐比你更懂得照顧自己,她是個了不起的女孩。”鄭綸喝幹了一杯,又倒滿。
院外響起了人聲。
“這麽晚了,會是誰呢?”蟬兒覺得很奇怪。
“應該是文遠來了,”鄭綸頓時來了幾分精神。
“文遠?就是前陣子你經常說起的那個什麽張將軍吧?”
“是他。”
“嗬嗬,我為你高興。”
“為我高興?”
“是啊,總算有人來陪你喝酒了。”蟬兒輕蹙娥眉,幽幽道,“反正你是不會讓我陪你喝酒的。”
鄭綸不忍,忙道,“其實,我是真的不想讓你沾酒。不但如此,如果以後我有能力保護你的話,我不想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的。”
“我知道,你是為了姐姐的那封信吧?”
“你錯了,貂兒是貂兒,蟬兒是蟬兒,我不管別人怎麽看,反正我能很明確地把你們區別開來。在我眼裏,你們是一樣完美的女孩,永遠完美。”鄭綸說得很真誠,或許他自己也不清楚,在這個陌生混亂的世界裏,到底還有沒有真正的情感。
蟬兒很開心地笑著,臉上洋溢著甜蜜的幸福。
“伯純好雅興!這麽晚了還對月把酒,咦,這位姑娘是……”張遼身上還穿著沉重的盔甲,走路帶起金屬聲,把頭盔摘下往石桌上一放,見到蟬兒的刹那竟不由一愣。
鄭綸哈哈大笑,“文遠來得正好,我為你引見,這位是蟬兒。”
張遼奇道,“前幾日,奉先每日都來此處,便是為了蟬兒姑娘?”
蟬兒吃了一驚,鄭綸更是叫苦不迭,竟忽略了張遼是呂布的心腹愛將。鄭綸忙道,“文遠誤會了,蟬兒是我的妹妹。前者呂將軍所見,則是另有其人。”
張遼笑了笑,“隻怕其中尚有緣故吧?”
鄭綸神色一緊,“文遠真的要壞我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