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曆亂,夜色沉寂。清風襲葉,攝攝有聲。
慕容焉披衣出了精舍,他沒有驚起魏笑笨和紫柯兩人,他已經習慣了一個人靜靜地獨處,與其說這是他命中的劫數,不如說是上天給他的一個機會。人常說世上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所以世上的人十天有九天都在煩惱,但對修行的人來說,煩惱即是菩提,即是正覺,更是修心養性的良機,反而是順利的生活,乃是煉心的大礙。生殺相易,全在一念回機,視乎一心——但世上又有幾個人肯清靜此心呢!
但慕容焉就是這樣一個人,長時間的靜謐讓他的心靜如水,呼吸均勻綿密,絲絲不斷,不知不覺中,他的心幾乎達到了大治,奠定了他成就大功的基礎。這時,他扶著欄杆慢慢地走著,耳中聽著唧唧的蟄聲,他似乎看到了一簾垂星迎入滿懷,他的心如夜嵐般飄沒在星河中……
“怎麽,瞎子也能欣賞到天上的繁星麽?”
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不遠處傳過來,象靜夜中驟然卷起的一陣疾風令人猝不及防。慕容焉心頭一震,不禁機伶一顫,麵色微變,但迅即又恢複了平靜,向那聲音來處,道:“尊駕雖然眼沒瞎,但今日乃是初九,天懸弦月,天上怎麽會有繁星,你的心太浮燥了。”
那人似是愕然一驚,心中訝然,眼如寒星般打量了他幾眼,緩緩踱過來,卻是一個高大的中年人,但見他大臉大眼,臉色象夜色一樣陰沉,手中握著一柄滴血的長劍,顯然是剛殺過人。他不蒙頭麵,公然出現在左賢王府中,還仗劍殺人,顯見是個厲害的高手,卻不知何人如此不幸,死在他的劍下。
這人駢指輕拭劍身上的鮮血,低聲冷道:“我初聽人說你是個深藏不露的人還不相信,但今夜一見才信了此言。你比薛冷心和齊悟我強,他們每人隻能接下我十招,而你卻隻是一驚。”
“薛冷心在此我一點也不奇怪,你將他們如何了?”
“我用他們的血洗洗我的長劍,你若是想見他們,我隨時可以成全你,但現在你得和我去一個地方,見一個人。”
慕容焉凜然一怔,這人隻用了不到二十劍就殺了左賢王段匹磾手下著名的劍客薛冷心、齊悟我,其劍術之高,實在令人側目,而當日薛冷心和齊悟我在右賢王段末杯府邸比劍,他們二人的劍術之高,慕容焉是聽說過的。但今日,他們都死在了這個人劍下。當下少年腦中電旋,定了定神,問道:“你相信我肯定會跟你去麽?”
那人陡挑雙眉,冷笑道:“但有一個人或許能讓你求我帶你去見要見的人。”
慕容焉疑道:“願聞其詳。”
那人將劍束到背上,一言一字地道:“屈雲——”
慕容焉聞言,心中突地一震,神情忽震。自他與屈雲在黃藤一別,已有多日。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這個兄弟,腦海中時時浮現起自己與他、慕容岱當日之事。但屈雲自他父親去世,便將自己視為兄弟,同生共死,肝膽相照,共揮長劍,殺卓鳶,挫白月,以他的性格來令支尋找自己是絕對有可能的。
那人看他模樣,冷冷一笑,一言不發,突然如一陣旋風般將他卷起,掠上飛簷,如飄然無跡的夜魅般縱高伏低,展轉飛騰。慕容焉但覺耳際風湧,身舉若虛,被那人提著穿過疊疊高簷,終於到了一座府邸內的一間精舍之外。但見此邸樓台亭榭,高牆峻宇,花草扶疏,端的鍾鳴鼎食人家。
那人輕輕扣了屋門,裏麵傳來了一個宏亮的聲音,道:“決日,貴客既到,不可無禮,快些請他進來一敘。”
“決日,莫非這人就是涉複辰手下的‘兩張羊皮’中的張決日?若所猜不錯,屋內之人必是輔武王涉複辰無疑了。”一念及此,他心中一震,若屈雲果真落如此人手中,麻煩可真的大了。
張決日聞言,應聲將慕容焉放下,推來請其入內。到了此時,慕容焉哪裏還有選擇的餘地,當下隻好走進屋裏。屋中之人正是輔武王,但見他他端然而坐,旁邊還立著一個矮個子中年人,手裏拄著一柄長劍,慕容焉一進來便被他冷冷地盯住,目光瞬也不瞬。
慕容焉立定腳步,抱拳道:“在下慕容焉見過輔武王。”
涉複辰微微一笑,道:“你說的不錯,我就是輔武王。我沒打算隱瞞身份,你是我的客人,用這種方式請你來,希望你不要要介意。”
慕容焉微然搖頭,道:“我既然來了,多說無益。想來輔武王邀我來不隻是告訴我我是你的客人這麽簡單。”
涉複辰道:“不錯。今日我讓決日去請,老夫讓他順便殺了薛冷心、齊悟我和顧無名三個,不料顧無名不在府中,幸運地逃過了一劫。因為這幾個人廢過我的一名手下,那人叫‘金梭劍客’涉采風……”說到這裏,涉複辰嘴角噙著一絲陰殘的笑意,眉宇間填著一股陰騖之氣,笑了笑,一頓複道:“自慕容公子來到我遼西,本王見了你兩麵,但每次都令我更加敬佩三分,今日請你來確實有一事相求。”
慕容焉道:“我一個瞎子,又有什麽能幫得了段國的輔武王,王爺你太抬舉我了。”
涉複辰聞言並未直接回答,突然哈哈大笑。他笑聲一歇,對著門外的張決日道:“決日,去請屈雲少俠過來。”
門外的張決日應聲而去,慕容焉卻聽得仔細,心中凜然一驚,盡量壓製著自己的表情。涉複辰何等老辣,似乎早看穿了他的心思,令那矮個子劍客扶他入座,而後竟扶劍立在慕容焉的身後,靜候屈雲的到來。不一刻工夫,門外突然傳來了兩個人的腳步聲,兩人到了門外,逕自隔門立定,但聞張決日道:“主上,屈雲少俠已經帶到。”
這時,一個宏亮的少年聲音隔著門窗,向屋內道:“草民屈雲,見過輔武王大人。”
涉複辰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轉臉看那慕容焉。這刻的慕容焉的心裏突然一凜,眼中再也禁止不住,頓時溢滿了淚水。如今他與這位同生共死的兄弟近在咫尺,但他卻連句話也不敢說。涉複辰既然敢讓他們隔房相聞,可見早有準備,若是自己魯莽,兩人恐怕都會死在此地。這種咫尺天涯而有遠似天涯的感覺,令他心中一陣刺痛,平靜的心又變成了波濤洶湧的大海。
涉複辰他的表情很滿意,淡淡地道:“屈雲少俠,本王找你來有件事要與少俠商量。”
屈雲在屋外一抱拳,道:“王爺肯幫我尋找我的秀焉兄弟,我就算是死了也報答不了。王爺有什麽事盡管吩咐,我一定全力去做。”
涉複辰笑了笑,道:“最近幾日遼西城內來了個劍客叫陳逝川,霸道蠻橫,我派人欲說服他到府上一敘,結果有三人被他廢了武功,你可願意替本王教訓教訓此人?”
屈雲道:“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他說到此,突然頓了一頓,問道:“不過草民有個問題……”
涉複辰截道:“你問你的慕容焉兄弟,是麽?”
“是的是的,”屈雲期盼地道,“不知王爺有沒有打聽到他的消息?”
“我已派了一百來人四出查找,你不用但心,不日定會有他的消息。倒是陳逝川此人劍術不凡,你自己當心些,你下去吧。”
屈雲恭身抱拳退下,自始至終,慕容焉隻是靜靜地聽他說話,心中之痛實是難抑,他這時很想衝出去告訴他,自己就在這裏,但他沒有,直到屈雲挾劍離去。
涉複辰看了慕容焉一眼,捋拂胡須,道:“慕容公子,我隻顧著處理府上之事,一時忘了我還有件事要求你,不知你願不願聽。”
慕容焉緩了半晌,道:“王爺有話盡管說。”
“慕容公子果然快人快語,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段末柸起身踱了兩步,轉身道:“我想讓慕容公子幫我打聽一件東西。”
慕容焉道:“王爺手下耳目遍布天下,要打聽一件東西還不是易如反掌,不知我能幫得上什麽忙?”
涉複辰聞言大笑,道:“我要打聽的東西也恐怕也隻有你能探的到,因為他或許就藏在左賢王府中,而你則是世子最近的心腹。”
“不知左賢王府到底有什麽東西值得輔武王如此垂注?”慕容焉道。
“那就是三千旋刀神騎的節鉞兵符。”
慕容焉渾身一震,但麵色依然故我。這三千旋刀神騎乃是段國鐵騎的精中之精,真正運用起來,可抵三萬精兵,而且他們乃是段國京城的防衛主力,可以說誰拿到了節鉞兵符,就等於掌握了令支京師。
“這一點恐怕我做不到,這麽重要的東西應該在段王宮中。”
涉複辰道:“這個我不管,但我今日既然能將慕容公子請到這裏,對閣下我絕對有信心,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我隻需要知道它在什麽地方,我一旦得到這個消息,慕容公子想要什麽賞賜盡管開口,本王一定如你所願,當然也包括我府上的任何一個人。”
慕容焉沉默了,涉複辰此言分明是拿屈雲要挾自己,看來他確是野心勃勃,恐怕早有窺視王位之嫌。如今自己身陷囹圄,不答應他屈雲決難逃過一死,他並不擔心屈雲與陳逝川之戰,因為他與涉複辰都知道,陳逝川不會殺了他,涉複辰此舉也隻是想試試屈雲的武功罷了。
涉複辰笑了笑,道:“今日之事,望慕容公子回去好好考慮一番,你盡可將此事告訴大王,因為他正愁找不到殺你的借口。左賢王心懷仁慈,更不會相信你的胡言亂語。至於薛冷心之死……”他冷冷哼了一聲,接著道:“他屢次對老夫不敬,我若是不殺了他,豈不讓人覺得我涉複辰殺一個人都做不到。決日用的乃是模仿陳逝川的劍術所為,相信慕容公子也會守口如瓶的。”
慕容焉聞言,心中黯然一歎,看來涉複辰殺薛冷心乃是給自己一個下馬威,此舉不但架禍給了陳逝川,讓左賢王和這個不為他用的人以死相鬥,更警告了自己:他要想殺一個人,可以說是易如反掌,不費吹灰之力。
涉複辰撚須一笑,當下喚了張決日進來,令他帶慕容焉回返左賢王府。張決日應了一聲,提著慕容焉縱身上屋,翩然飄沒於夜色之中……
※※※
段國天演閣決劍之期越來越近了,此事天下皆知,令支城內大街小巷所談論者,盡是與此有關。是城內的各種生意都很紅火,可謂百業俱興,街上顯得很熱鬧繁華。
屈雲提著柄長劍沿著禦道走了一會兒,經過‘大食居’時突然迎麵正遇上魏笑笨,屈雲初時並未認出是他,但魏笑笨的眼力卻賊的很,一看到屈雲忙上來招呼。
“是你啊,你不是……劈俠麽,你又來這裏和那個姑娘比試啊?”屈雲好奇地問道。
“讓兄台見笑了,”魏笑笨有點不好意思地道,“上次多虧你救了我,我未正式請教兄台的大名呢。”
屈雲笑了笑,道:“我叫屈雲。”
“原來是屈大俠,幸會幸會,小弟叫魏笑笨,早就聽說過屈大俠的大名。”
屈雲聞言,不禁一怔,道:“你聽過我的名字?你一定是弄錯了吧,我的名字叫屈雲,我不姓屈。”
魏笑笨聞言差點噎住,沒想到自己第一次死皮賴臉地拍人馬屁,結果竟拍了一手馬糞。他尷尬地笑了笑,連道失禮。接著拉住屈雲便要請他喝酒。
屈雲擺了擺手,抱歉地推辭道:“我不能去,我還要找人呢?”
魏笑笨道:“屈雲大哥,你要找什麽人這麽急?”
“那個人叫陳逝川,”屈雲道,“我找他有件急事。”
“陳逝川?”魏笑笨聞言,當下笑道:“這回你可問對人了,剛才我還見到他呢?”
“他在哪裏?”屈雲聞言,急不可待地執住他,道:“你快帶我去找他。”
魏看他如此著急,心道這陳逝川定是欠了他不少錢。當下點頭,領著他超近路穿街過巷,不到一盞茶的光景,折到一條東西大街上。魏笑笨往前一指,道:“他就在那兒。”
屈雲一看,前麵街上正聚了不少人圍成一團,離那裏老遠就聽到裏麵劈哩啪啦打個不停。屈雲雖看不見人,卻也聽出了裏麵正在打架,道:“他……他在打架麽?”
魏削笨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可不是麽,也不知是他生來就愛打架還是運氣太差,隔三叉五就和人幹一架,我每次遇到他時他都忙得不亦樂乎。這不,今兒又和左賢王府的人幹上了,也不知為什麽見麵就開打,我都轉悠了四條街了,他們還沒打完……”一言及此,他有點同情地道:“屈雲大哥,此人還是少惹的好,弄不好自己沾了他的光也倒起黴來,那可有得受了。”
屈雲向他道了聲謝,道:“魏兄,你退開些,我找他也是來打架的,省得到時濺你一身血。”言畢,逕自提劍擠進人群。
魏笑笨聞言嚇了一跳,心道真是邪門,剛說那陳逝川晦氣,如今看來一點不假,左賢王府那一撥還沒搞定,自己又給他帶來一位。一念及此,他愈加認定陳逝川是運氣不好,當下急急開溜,一是怕待會兒被陳逝川知道了自己給他帶來個克星,怕是要收拾自己。二是避開他的晦氣,如今自己正和琥珀郡主比試,若是染上他的晦氣準被琥珀那丫頭玩兒死。魏笑笨一邊跑一邊想,前些日自己被琥珀又綁又打的,恐怕就是當日沾了他的光。
屈雲力氣很大,擠進人群一點也不費力,他混到場中一看,正有兩幫人拿著家夥惡打,其中一方有四個人,另一方隻有一個人,不用說此人必是陳逝川無疑。這人屈雲早在黃藤時就曾見過,當日對他還有幾分佩服,但今天他卻是自己要找的人。當日自己雖未見此人揮劍手法,但通過地上被他所殺的慕容紅眾人的屍體,屈雲就知道這人劍法在自己之上。但今日為了兄弟,他依然答應了輔武王涉複辰和陳逝川決鬥。
一念及此,他正要拔劍出手,但突然想到自己怎麽能趁人之危呢,要打也要等到他打完這場再說。他一旦拿定主意,便靜立一旁作個觀眾,看他和那四人比試。
原來,自從劍客薛冷心、齊悟我被殺後,左賢王勃然大怒,便命顧無名率了五個修頗深的劍客去找陳逝川,不巧雙方正好在街上遇個正著,幾個人一哄而上,拔劍便殺。陳逝川是何許人也,豈肯棄劍就縛,還沒問清原由,拔劍便和他們打在一起,他邊問邊打,但左賢王府的人認定了他是殺死薛冷心的凶手,口中隻是罵個沒完,也正是因為如此,陳逝川才手下留了幾分情麵,是故雙方一直打到現在。
顧無名四人的劍術都很不錯,尤其是顧無名,劍劍揮灑自如,頗有名家風範。此人劍術嫻熟,劍光霍霍地罩向陳逝川,但也正是他的劍術風範不俗,又點偏於飄逸自作,在陳逝川這個高手麵前反而成了缺點。但見陳逝川於劍光中遊刃有餘,猶如輕燕穿簾,輕揮快施,舒展柔韌,將手中三尺青鋒運轉流暢。對方四柄劍竟然絲毫令他拘滯留形,正應了一句‘棋高一著,輕鬆自若’。
陳逝川看對方始終不肯將動手的原因說明,心道非要再製住兩個方能湊效,當下突然驟轉身形,但見他的身形倏然快了兩倍穿過森森劍隙,如一襲風塵突然卷向顧無名二人。顧無名被他的速度嚇了一跳,兩人見勢急急一錯身形,倏然晃身交錯而過,同出一劍輪揮一擋,竟然配合極其默契。但可惜的是,陳逝川這一劍針對的卻是另外兩人。那兩人見顧無名危險,急急舒劍卷至,一個擊陳逝川左肩井,一個擊其右肋,卻不料早中了陳逝川的誘敵深入之計。但見他突然委身飄然卷起,漂亮地躲過兩人長劍。那兩人一劍走空的一怔之機,陳逝川雙腳著地,將身一旋,出手如電揮出兩劍,反而先期拍到那兩人左、右肩井,那兩人“呀”了一聲驚叫,長劍再也提不起來,上身一麻,倒在地上,傷口卻不見有鮮血留出,顯見陳逝川對他們手下留了情。
顧無名和另外一劍客嚇了一跳,想不到他身形反應如此敏捷,不禁怔了一怔。四下的人群半晌方發出一片喝彩聲。屈雲見狀也不禁暗暗叫好,心中卻也警戒了幾分。
陳逝川掣劍肘後,灑然轉身擺了擺手,揮停兩人道:“慢著,顧大俠一來就緊逼不舍,現在請把話說清楚,到時你再殺我,莫非還嫌遲麽?”
顧無名“嘶”地一聲搖住劍柄,道:“陳逝川,你還裝蒜!那好,我就讓你死個明白,我隻問你,薛冷心、齊悟我與你何仇,你要殺他們?”
陳逝川聞言一怔,歎了口氣道:“看來閣下認定了我就是殺人凶手,不知你有什麽證據,也讓我弄個明白。”
顧無名冷笑一聲,並不回答他,隻反問道:“‘剽仙斬’是不是你的拿手絕技?”
陳逝川點了點頭,道:“莫非薛冷心死在‘剽仙斬’之下?”
“明知故問!”另一個劍客憤然地冷哼一聲,道:“劍傷三處,一處取其左頸,一處傷人右喉,第三處沿胸前膻中穴曲劃一尺,深三寸,這不是‘剽仙斬’是什麽?”
陳逝川聞言點了點頭,道:“象我的‘剽仙斬’,但可惜它不是。”
“你這惡徒!”那劍客臉色轉沉,眸現殺機,破口罵道:“殺了人卻不敢承認,你算哪門子的劍客。”
顧無名劍眉一剔,厲聲道:“事實俱在,不容你當麵抵賴,你若是真的冤枉,你隨我到世左賢王府澄清了豈不正好。”
陳逝川聞言,哈哈大笑,直笑得顧無名無名火起,劍映湛湛冷光瞪著陳逝川,隻待他一笑甫畢便出手發難,哪知就此功夫,陳逝川突然身形驟起,手中長劍寒光一閃而逝,眾人眼中流光未逝,已“鏘”地一聲,長劍入鞘,但陳逝川卻已置身於五丈之外,再看場中的顧無名和另外一名劍客頭巾早“啪”地掉到地上,三丈外的一顆大樹啪地攔腰而斷,斷痕整齊平整,駭人聽聞,場中之人無不目瞪口呆。待到顧無名目光嚴肅地望向場外時,陳逝川早行到了十丈之外,頭也不回地揚聲道:“我陳逝川清者自清,為什麽要去澄清!是何人冒我之名殺人我定會查出,方才一招才是七成的‘剽仙斬’,顧大俠也是高人,信與不信,憑君一念而決,後會有期!”
顧無名震撼了——
場中所有的人無不神情猛震,神意驚遽。
他們不僅是因為他的劍術而驚,更為他的風度俠儀、豪氣幹雲所動。屈雲心中暗歎,急急追了過去,隻剩下顧無名怔怔地望著陳逝川的背影,口中不停地哺喃著:“陳逝川,陳逝川……”
屈雲跟了陳逝川兩條街,尾追不舍。陳逝川是何許人也,回頭正看見屈雲,定住身形,屈雲也跟著停住了腳步。陳逝川哼了一聲,道:“小子,又是你,沒性到你也到了令支,怎麽,你也是找我打架?”
“是。”屈雲臉上竟毫無懼色。
陳逝川突然哈哈大笑,轉過身來不再理他,倏然邁步向西走去,他雖然是走,但比常人跑的還快。好在這幾條街人不太多,還不至於驚世駭俗,饒是如此,遙遙看見者,無不嚇了一跳。屈雲在後麵緊緊跟著,他不會提縱之術,隻好放腿猛跑。還虧得他自幼跑得很快,常常在草原上和馬匹賽跑,但依然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方能望其頸背,兩人轉過了三條街,屈雲突然找不到了他的影子,轉悠了半晌正在發悶兒。突然房頂上傳來一個聲音,道:“小子,你在找我麽?”
屈雲抬頭一看,見他正立在一屋脊,點足而立地望著自己。
屈雲道:“咦,你怎麽跑到房上去了?”
陳逝川道:“咦,你怎麽不上來啊?”
屈雲怔了一怔,道:“我……我可爬不了這麽高?”
“爬?”陳逝川聞鹽,幾乎差點從屋頂掉下來,笑了一聲,道:“你到是聰明,竟然管輕功叫爬,原來你是個板鴨子——飛不起來啊,那我可要去休息了,你要是能‘爬’得過我,上來爬爬也無妨,我可先要爬走了……”一言及此,陳逝川長笑一聲,縱身飄然而去。他一路上縱高伏低,迂回曲折,片刻到了城西,飄然掠下,前麵正好現出一座荒廢的宅園。正要進去,誰知背後突然遙遙傳來一個聲音:“我追上……你了,追……追上你了……”
陳逝川回頭一看,卻正是屈雲。微微一怔,待他抱腹大喘趕到,陳逝川大感有趣地瞪著他看了一回,道:“小子,你跑得不慢啊,告訴我你是怎麽追到這兒的?”
屈雲使勁喘了一回,道:“你說回去休息,又往西走,我……我就知道你要來這裏,以前我……我也在這兒住過。”
陳逝川“哦”了一聲,點了點頭,大有欣賞之意地道:“看來我們還真又點緣份,雖然你在地上爬,我在房上爬,但今日我要是不如了你的意,你怕是要沾上我了。”
屈雲道:“你放心,我絕不會趁人之危,你盡管休息好了,到你有精神了我們再打也不晚。”
陳逝川看他如此認真,倒真的有了幾分好奇,心裏麵靈機一動,道:“你說的倒好,人不吃飯哪來的精神,要打架非得好好吃一頓不可。”
“你還沒吃飯啊?”屈雲怔了一怔,奇怪地道:“那你剛才在街上為什麽不吃飽了再回來?”
“我不高興吃飽了回來,就喜歡回來了再去吃,你沒聽說過什麽是大俠麽,大俠就是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如今我想吃了,不吃就打不成,打不打看你的,我頂多損失一頓飯,你看著辦吧。”陳逝川言畢,逕自振衣進入了園內,裏麵竟然有幾間破落的屋子,他長趨直入,進了屋子。原來這裏麵頗為寬敞,但瓦頭房脊破爛不堪,也僅能遮個風避個雨而已,但若是大雨,恐怕要遮也遮不住。
陳逝川逕自尋了處幹淨的幹草地上盤膝坐了,瞑目調息不再言語。屈雲在外麵盤算了半晌,這時若是和他大打一場,看那樣子好象欺負了他,若是不讓他吃飽怕是有失公平,但他的模樣分明是不會自己去買飯的,看來隻有自己跑一趟了。當下他打定了主意,快步出去上街買些吃食。陳逝川心中暗笑,這下他對這屈雲竟有了幾分興趣,反而有幾分怕他一去不會。過了約一炷香的光景,屈雲擎著兩隻大碗回來,陳逝川見了差點沒笑出來,原來他竟弄了兩大碗碁子麵,湯還熱著呢。屈雲將兩大碗麵放到他麵前,道:“你不是餓了麽,兩碗麵吃完應該有力氣了吧?”
陳逝川搖了搖頭,笑了笑道:“虧你這麽大方竟請我大名鼎鼎的陳逝川吃素麵,連一口酒也沒有……”
屈雲聞言,不好意思地道:“陳大俠,我……我身上的錢就隻能買這麽多了,這是我替輔武王打造鐵劍的報酬,要是沒這兩隻碗,恐怕還能多買一碗,不過要真是買了三碗,我還拿不過來呢。”
陳逝川聞言,心中突然莫名一動,這個少年方純憨厚,突然讓他想起了另外一個少年——慕容焉。他搖頭笑了笑,精神一振地道:“不過老夫喜歡,看你這麽聽話,好,我們這場架打定了。”說著,他端了一碗麵便吃,而且吃得津津有味,不一刻功夫,竟將兩碗麵吃了個底朝天,方猶有餘味地連歎一回,伸展伸展了拳腳,突然打了個哈欠,象是要睡覺的樣子。
屈雲見了卻嚇了一跳,連忙提醒他道:“喂,你可不能睡啊,我們還沒打架呢。”
陳逝川卻還是躺了下來,道:“你沒聽說過‘飽暖思睡欲’這句話麽,這打架可是件大事,最耗人精神,我若是不休息好,難免有失公允,我為你考慮了很久了,還是決定先睡了再跟你打。”
屈雲聞言,氣得暗暗跳腳,但陳逝川拿‘公平’二字吃定了自己,心中縱有不耐卻又完全拿他沒辦法,隻好怏怏在一旁等著。那陳逝川還真累了,身一著地,鼻息立刻變得綿密悠長,象是立刻進入了夢鄉。由此可見,此人內功修為實在精深難測,甚至連睡覺都能任意控製,說睡即能入夢,說醒隨時隨地,實在令人驚歎。
屈雲耐著性子等了他半晌,發現他越睡越沉,絲毫沒有要醒的樣子。他抬頭看看天色,發現日色偏西,時光已然不早,心中焦急,但又不好將他喊醒推起,當下踱了出去,轉悠了兩圈,實在無聊,突然想起慕容焉教給自己的劍術,心中思念這位不是兄弟勝似兄弟之人,不由得抽出劍來,颯然揮舞,步踏七星,將一套‘太微劍法’舞得氣魄非凡,竟然較當日與慕容焉和戰卓鳶、白月二狼時進步了許多。
“小子,你用的這套劍術可是‘太微劍法’麽?”
屈雲正舞得緊,屋裏突然傳出了陳逝川的聲音。把少年嚇了一跳,急急收了招式回頭一看,陳逝川正從屋裏踱了出來,臉上毫無半點睡後的疲憊之色,伸了伸懶腰。
屈雲道:“你……你什麽時候醒的,你……是不是在偷看我練劍?”
陳逝川啐了一口,不屑地道:“我偷看你練劍,你也未免太自我臭美了,我也未免太抬舉你了。數年前在中原時我曾見過淩重九,你小子力氣雖大,但掌上沒有絲毫的內力,劍雖然快,卻不得其輕靈百變之妙,照你這般練法,就算再練三百年也難齊上乘劍客之列。”
屈雲看他說得很有道理,怔了一怔,但一想到自己有命在身,當下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們能開打了?”
“非也!”陳逝川擺了擺手,大大鄭重其事地道:“在打架之前,我有個規矩忘告訴你了,我在不高興的時候,一天最多隻打一場架,今天我已經打過一場了。”
屈雲聞言,頓時心中大急,道:“那……那你今天高不高興啊?”
陳逝川聞言,故意仰臉思忖了半晌,方道:“這個麽,我……我也一時還沒弄清楚,我得好好想想?”
屈雲聞言愈加焦急,這眼看天色不早,要是再不打的話,恐怕晚上也打不了了。他愣愣地怔在當地,瞪著陳逝川等著他思索的結果。那陳逝川瞑目想了一會兒,依然想不起來,似乎很煩惱地擺了擺手,逕自叉著腰在園子裏轉了幾圈,最後重又一頭紮進破屋子裏麵,半晌再沒露頭。
屈雲實在氣得沒折,當下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拉他出來打一架,是輸是贏,自己好逮趕回去,而且時間隔了這麽久,他肚子早餓得咕嚕嚕亂叫,他的錢都給了屋裏那位買麵用了,如今自己餓得兩眼火冒金星,再耽擱一會兒,不用陳逝川出手,自己也定會餓成個棍,再也豎不起來,到時恐怕隻有挨打的份兒了。
他打定了主意,當下急急跑進屋裏,拿眼一看,頓時幾乎當場氣倒,原來那陳逝川就這麽會兒功夫,又重新躺下睡的死死的,這刻就算那刀砍他恐怕也弄不起來了。
屈雲唉聲歎氣地頹然坐到地上,他被這陳逝川折騰了大半天,如今再也提不起精神。當下將劍順到身旁,也躺在地上打算休息一會兒,誰知頭一碰地,便兩眼昏沉再也提不起神,不一刻功夫便沉沉睡去……
夜色越來越深了。
輔武王府內燈火輝煌,涉複辰正在書房品茗,突然有個黑衣人飄然進來,跪到地上。
涉複辰舒了口氣,招了招手。那黑衣人見狀,恭聲開口道:“秉主公,那個慕容屈雲果然應命去找了陳逝川比試,但陳逝川屢屢刁難,那個小子被捉弄得團團轉,怕是製不住他。”
涉複辰點了點頭,微微笑了笑道:“這正是我所期望的,一個傻子總比一個聰明人好控製,我倒是放心此人了。”
當下他吩咐那人再去探聽左賢王府的消息,那人應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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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久,屈雲突然被人一陣推,他朦朦朧朧地看見是陳逝川,但他正睡得舒服,哪裏肯起來。任那陳逝川如何拉他,始終昏混沉沉,這回倒把陳逝川累得半死,半晌氣呼呼地無功而返了。陳逝川搖頭笑了笑,盤膝在屈雲頭邊坐下,凝神聚氣,運起傳音之術,從他的口中頓時傳出了一片奇怪的聲音,這聲音似山風,如海嘯,又如星河漂移,將屈雲帶到了一片虛無縹緲之境。
屈雲正夢見自己吃麵,突然被卷到一個奇怪光明的境地,那海嘯、山風的聲音似一股令人舒適的低喃禪唱,令他渾身舒服已極。他四下看了又看,突然眼前竟站著位老人,一位仙風道穀,胡須皆白,白眉結地的老人。
屈雲一怔,突然發現自己的處境很奇怪,似在夢中又不象夢,因為他的頭腦很清醒,眼中所看耳中所聽,無不精細如微,他四下辨別了半晌,實在找不到虛幻的根據,他使勁在自己腿上掐了一下,還有疼痛的感覺,看來又不似在作夢。
那老者和藹地望著屈雲,道:“你叫屈雲?”
屈雲點了點頭,好奇地道:“你……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誰?”
那老者笑了笑,捋著三縷飄髯,道:“我不但知道你叫屈雲,我還知道你正在找一個人,要和他比劍,那人叫陳逝川,是麽?”
屈雲聞言愈加驚異,連忙跪下來,連呼“大詔神”。
原來,在鮮卑的傳說中,有位仙人能控製所有人的生死,知道世間所有的事,鮮卑人叫他大詔神。故老相傳他就是個白發白眉的老人,加之屈雲又在這麽美妙的地方出現,理所當然地將這老人當成神仙。當初,在他與慕容焉被慕容紅抓住時,曾碰到一個人,一個麵壁的人,此人生得也似是這樣一個人,隻是那人並未白發白眉。
那老人點了點頭,和藹地摩他的頭頂,道:“孩子快起來,我正是大詔神,我有話告訴你。”
屈雲急忙地起身,恭恭敬敬地聆聽著。
神仙道:“你要和他比劍,但你有把握能贏得了他?”
屈雲搖了搖頭,說實在的,對陳逝川他實在沒把握能打得過他。大詔神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了笑揮了揮手,突然朝幾丈外的大石揮出一掌,但見那塊大石砰然一聲巨響,應聲而裂為碎抹,四下亂飛,聲勢實在駭人聽聞。
屈雲著實嚇了一跳,這種掌力莫說是看過,連想也沒想過。他目瞪口呆地怔了半晌,突然跪了下來,懇求大詔神教自己。那大詔神笑了笑,將他拉起來執了他的手,走了一會兒,前麵現出了一片浩瀚的湖水。他引領著屈雲上了一條小舟,親自掌舟劃到了湖心,這時湖上一望無際,除了他們所駕的一葉小舟外,再無一艘小船。
屈雲道:“我們來這裏做什麽?”
大詔神停下劃漿,那小船驟然停到了江心,但聞大詔神道:“你不是要學我的掌法麽?”
屈雲道:“是啊,但……但我們為何要在這裏才能學呢?”
大詔神道:“此套掌法內功博大精深,曆代祖師口口相傳,法不入六耳,這是曆代先師定下的規矩,將來你收弟子,也必如此。我們孤舟江心,正是要將此套心法——天圓闡經,傳授給你,你可願意學麽?”
屈雲聞言方恍然大悟,忙拜倒地上連連磕頭。那老者和藹地笑著將他扶起,當下兩人孤居江心,上擎雲天下臨碧水,老人將‘天圓闡經’仔細清晰地給屈雲講解、演示直到他徹底了然,兩人方挾舟上岸,那老者又傳了他三招劍試,名曰‘天圓三斬’,它們分別是‘回風斬’、‘剽仙斬’、‘孤雲斬’,這三招劍術雖然簡單,但一旦得其要領,頓覺其博大精深,高深莫測,若是能與‘天圓闡經’溶而為一,其威力之大,實在深不可測。
兩人盤旋了半天,屈雲今日一日所學,頓超十載,但一下學了這麽多,他雖然學全了,卻學得很吃力,直到耳中突然聽到了一聲雞鳴,猛然驚醒,四下一看,發現天色正是黎明時分,自己竟然盤膝蹲在地上,竟和剛才自己夢景中的姿勢一樣,他怔怔地愣了半晌,始終弄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作夢還是真的遇到了傳說中的大詔神,足足過了一個時辰他依然怔然不動。直到天光大亮,陳逝川喊了他半晌,他依然動也不動。因為他突然想起了那老者所授的內功心法和一套劍法,忙將它們重新溫了好幾遍,直到再不會忘,方鬆了口氣,站起來伸展伸展了拳腳,打了哈欠縱目四覽。
這刻陳逝川正盤膝啃著一塊鹿肉,見他醒來,笑了笑,扔過來一塊包著的鹿肉,道:“昨天我吃你兩碗麵,今日你吃過我的肉,我們就兩不相欠了。到時打不打架,我們再商量不遲。”
屈雲這刻也實在餓了,他聽陳逝川說得有理,當下接過來,一言不發地便吃。他已打定了主意,吃過了飯,他便和陳逝川決都,到時是生是死,就各憑天命了。一念及此,不禁放口大嚼,兩人俱吃得津津有味,不亦樂呼。飯後,屈雲提了劍就要開打,陳逝川這次雖未推三阻四,但突然歎道:“傻小子,你確是塊學武的材料,隻是沒有你的兄弟心思縝秘,所以你這輩子定能超過我,但卻絕難超越他!”
屈雲聞言,神情猛震,霍地站了過來,瞪大了眼睛,急切地道:“什麽,你……你知道我兄弟在哪裏?”
陳逝川本來也是隨口一說,卻不料他如此認真,心中莫名一觸,忽焉想到了自己的師兄江中客,不覺心中一酸,實在不忍讓這少年失望,他已知道慕容焉已從虎丘脫險,更知道他如今下落,但他心中一動,突然有了更好的打算,故作囁嚅一回,一邊道:“我雖然不知你的兄弟在哪裏,但……但要找到他,也非難事?”
“怎麽找?”屈雲有些焦急地道。
陳逝川暗暗點頭,口上卻道:“如今段國正舉行君臨劍決,誰要是有本事能奪得魁主,定然名揚令支,到時還用得你辛苦地去找他,你的兄弟自會知道你的消息,定來找你!”
屈雲聞言,猛地一擊掌,道:“對啊,我怎麽沒想到這點,若是我被令支人知道了,焉一定也會知道,我們幾能兄弟相聚了……”一言及此,少年的眼中忽然有了光彩,似是發現了一件寶藏,這個結論令他高興不已,但還是被陳逝川當頭潑了盆冷水。
“如今參加劍決的都是四方的高手,但你的那套‘太微劍法’輕靈繁複,不適合你,你若是想出人頭地,必須令有傳承,否則無疑於自尋死路,不如早早返回草原!況且,輔武王不是善類,你待在王府終非善策!”
屈雲先是一怔,繼而臉上忽然現出了激動的神色,他想到了,剛才夢中言語,切切在心,天圓闡經,深印於心,那三招劍法更是精妙絕倫,至簡至易,他立刻有了計較,要用這兩般武功前去論劍,如今離比武之期尚有時日,自己正好暗暗修習,隻待到時放手一搏,何愁找不到自己的兄弟。一念及此,屈雲激動得鼓臂大喊一聲,聲傳裏許,他二話沒說,提著長劍轉身離去。
陳逝川滿麵俱是歡愉之色,拂髯一笑,深深點了點頭,口中卻抱怨道:“喂,你是怎麽回事,我們今天還沒打架呢,你怎麽說走就走,沒有誠信,過分!”
屈雲聞言,道:“前輩,我們的架以後再打,現在我要去找我的兄弟,去神武門參加君臨劍決,我不陪你了,你還是多睡會吧!”一言及此,挾劍大踏步而去……
陳逝川望著他的背影,臉上忽然現出了莊重的神色,哺喃念道:“孩子,希望你能將老夫絕技發揚光大,也不妄我一片苦心……”言畢一聲太息,也自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