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之所趨,誰不折腰。
「大夫人你這是害我嘛!要是爺兒知道我和你狼狽為奸,共謀府裏的銀兩,那我這帳房還當得成嗎?不用你趕就先被掃地出門了。」當她傻了呀!大宅門內的爾虞我詐與她無關,她才不想瞪這淌渾水。
明哲保身,不卷入是非,她找到小豆子就要回去了,哪有心思在手眼前的小利益。
「在這府裏是我說了算,你敢不聽?」她沉下臉,眼露威脅。
「可是爺兒也說了,凡是與他的話有所抵觸的皆不做數,唯有他定下的規矩才可依從,大夫人你說我有膽連逆他嗎?」反正把一切的貴任往他身上推準沒錯,誰教他是「一家之主」。
聞言,那張豔比牡舟的嬌顏頓時扭曲。「好你個狗奴才,敢拿二爺來壓我,看來不給你點教訓,哪天氣焰一高,都要爬到我頭頂上撒野了。」
「翠兒、柳兒,還不動手。」
李華陽朱唇一殷,身邊兩名唯命是從的丫鬟微露抱歉神色的走近,一人一邊準備架起夏帳房,讓向來傷人不見血的夫人予以薄懲。
「我的人誰敢動,真當府裏無人,不把我這當家的放在眼裏嗎?」
其實翠兒、柳兒並不想為難新帳房,年過二十的兩人早對其心生好感,巴望著早日覓得良緣,擺脫看人臉色的奴仆生活,但是主子的命令又不得不從,隻好刻意走得慢,一邊觀察夫人臉色,看能不能趁機說點好話為心上人免去責罰,隻是一見主子麵色不善,意欲藉
殺雞儆猴的動作回報二爺的冷摸、不通情理,求情的話語便消失在嘴邊,不敢挑戰主子的怒氣。
幸好夏帳房福星高照,當她們剛走近,正要動手,二爺的聲音便傳來了,她們從沒一刻像現在這麽高興看見這位冷麵閻王。
「大嫂,莫不是閑適日子過久了,開始沒事找事做,想找個人打發時間吧。」她真的太閑了。
一見到氣勢偉岸的小叔到來,抖椅軟榻的李華陽故作嬌羞地扮理雲鬢。「哎,今天吹的是什麽風,平日請都請不來的人,怎麽今日有空來探望遭人冷落的我?」她不無埋怨地說,語氣中透著對他的不滿和怨慰。
「我不是來找你,新帳房百忙之中被你給叫來,你可知府裏有多少帳目待整理,你此舉耽誤我接下來的行程。」一雙沉眸如黑夜,深邃幽黯。
羅帕捂嘴,她笑聲清甜的柔語,「怎麽這般無情,開口沒句好聽話,衝著咱們的舊情分,好歹說兩句順耳話哄哄我,別冷言冷語的驚嚇我孱弱的心窩。」
李華陽巧笑盈兮的雙足落地,柔若無骨的柳腰搖曳生姿,腳下一顛,熏了香氣的羅帕往前一揮,人徉裝無才的投懷送抱。
知其性情的牟靜言並未被她得逞,移開身子讓她撲了個空。
「別忘了自已的身分,要是在下人麵前鬧了笑話,有失顏麵的是你。」他警告她恪守禮教,別讓自身難做人。
杏眼一嗔,她滿臉怨色的嬌語,「你當我是毒蛇猛獸呀!避之唯恐不及,當年我也不過做了件後悔莫及的錯事,你偏是記恨至令,教人好不傷心。」她假意拭淚,好似自己才是被辜負的那一個。
「省了你的惺惺作態,你不生厭,看得人也厭煩,別挑戰找的容忍底線。」牟靜言摸然以待,不為美色所惑,絕口不提當年事絕非對她仍有依戀,而是從未掛在心上過,何來不必要的虛情假意?
當初兩人的娘親是相交甚篤的姊妹淘,先後懷上孩子指腹為婚,盼兒女結親。
誰知道勢利眼的李員外看牟靜言母子失寵便想悔婚,不顧妻子的反對和牟府大房牽上線。
在父親的勸說下,讓本來屬意牟靜言的李華陽答應嫁給牟府大少,畢競貧賤夫妻百事哀,所謂的道義、兒女私情哪有富貴榮華重要。
直到嫁入牟府,她才萬般後悔,他們父女倆根本就押錯寶了,牟靜書並不如想像中好控製,也很快的認清她的真麵目,移情別戀另結新歡,讓她成了受人恥笑的糟糠妻。
「二弟還是這番冷性子,你就不替我多想想,空閨冷床,長夜漫漫,我這熬呀熬的要熬到什麽時候?」就你不解風情,忍心讓我孤枕難眠。
死了丈夫的李華陽可沒打算背座貞節牌坊終老一生,她夫死不及百日就急著和曾經的未婚夫、現在是小叔的牟靜言重拾舊好,可牟靜言不為所動,並在她積極布局時迎入扶蘇侍寢斷其念頭。
「你要熬不住就擇人改嫁,我會備妥半盛嫁妝送你出閣。」沒人勉強她留在牟府守寡。
噗嗤一聲,十分細微,若不仔細聽還真沒能發現。
小叔嫁餿?民風保守的大宋居然也有這等趣事,教人不覺莞爾。
兩顆眼珠骨碌碌轉的夏弄潮在一旁看戲,她左看看、右看看,看得興味盎然,隻差沒拿張小板登坐著,閑嗑瓜子泡壺茶。
「你競敢說出這麽沒良心的話,也不想想我是為了誰含辱受屈,空等這些年隻為一圓心中所憾,你的心真是鐵打的不成,杠費我一片情意……你……你在笑什麽?」她說得如訴如泣,比唱戲的還精采,誰知話鋒一轉,對象變成旁邊的「觀眾」。
「你是指我?」夏弄潮一指自己鼻頭,唇畔小朵笑花尚來不及收回。
「不是你還有誰,這裏有哪個人敢目中無人,態意嘻笑。」這奴才不好好整治一番,退早是她肉中刺。
她搖著手直辮解。「我是不小心笑出聲,絕對不是刻意打斷兩位主子的交談,你們請繼續郎有情妹有意的舊情緯綿,我是燈柱,不存在。」
夏弄潮裝作一派正經,眼觀鼻、鼻觀心地垂目視地,可是嘴角的笑意仍泄露出一絲莞爾的淘氣,讓牟靜言又好氣又好笑。
「舊情綿綿?」她真瞎了眼,哪隻眼看出郎有情妹有意的。
「有句話說得好,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爺兒要憐花惜花,當個情深義重的護花郎。」一個一表人才,一個貌美如花,天造地沒的一對儷人。
牟靜言冷然沉眸,大掌一伸壓在她頭頂上。「你嫌我給你的活太少,想要把陳年舊帳橄出來重算一遍是不是?」
多話的舌頭。
「你別壓,重得很,我的腦袋瓜快被你壓扁了。」天哪!起碼有千斤重,脖子要縮進身體裏了。
他冷笑。「禍從口出你最好記住,我不想三天兩頭換帳房。」
一瞧見她事不關己的打趣模樣,牟靜言心底莫名地生起一股無明火。
別說現在他和李華陽是叔餿關係,他不可能對她有非分之想,事實上,早在兩人婚約尚在時他便無心於她,隻是礙於兩家的交情不便明言。
老實說,兄長的迎娶對他的傷害更勝於兩人聯手的背叛,因為他的娘親為此一病不起,自認有愧於親生兒而終日鬱鬱寡歡最終撒手人室,抱憾而終。
「這是威脅,爺兒,誠實是種美德,你該鼓勵而不是用高壓脅迫,你沒瞧見大夫人含情脈脈的眼神嗎?連我瞧了都要化成一攤水,拜例在她石榴裙下。」如果她不是女的,肯定被勾走了魂。
瞧她越說越沒分寸,他手上的勁道也越重。「夏帳房,你想見自個腦袋爆開的景象嗎?」
「這個……我最近肝火上升,還是少言為妙,免得口臭熏暈了人。」她識相地一縮雙肩,盡可能不惹惱看起來想殺人的男人。
**是人之常情,有什麽好難為情,雖然她的戀愛經驗值是零,也沒有愛慕的對象,可是她知道,人體的費洛蒙是最好的催情劑,一旦情動,任誰也阻止不了。
夏弄潮有顆科學家的頭腦,太過理性了,幾事習慣以客觀的角度切入,秉持研究的精神看待事物發生,因而沒察覺到自己心情上的轉變。
她變得太在意從不給人好臉色看的主子,對常沒大沒小的和他拌嘴,當他是嚴厲卻有趣的伴。
李華陽的嬌媚讓她有種烏雲將至的不適,不自覺口出連心之論,好壓下胸口不知名的情緒波動。
「二弟是讓人說中心事惱羞成怒吧!這新來的帳房例是討人喜歡,說的全是我的心頭話。」看來過於正直也不是壞事,若能加以拉攏,日後對她在府裏的地位有助無害。
李華陽心機深沉,打著如意算盤,多一分助力便離她的目標更近一分,凡是可供利用的一個也不放過。
眼露不屑的牟靜言避開她有意碰觸的柔美。「大嫂莫非忘了青陽,若是他再有一點閃失,你以為青柳山莊還容得下你嗎?」
言下之意是看在小侄子的分上才容忍她,否則以她喪夫後的所作所為,早已能夠以敗德為由趕出府裏。
她一聽,神色微變。「我的兒子我自個會照顧妥當,用不著你費心的提醒。」
明顯的,她的眼神有些閃爍不定,說起話帶了刺的拔高尖音,好似別人的關心有所圖謀,意在試探她這個為人母者有無失職。
「把他一個人關在雲起閣不聞不問,你還真是含辛茹苦的好娘親。」他極盡嘲諷,不給人留半點餘麵。
嬌顏惱羞的李華陽氣憤難平的一吼,「這是誰的錯,你見死不救任他沉入湖中,讓我好好的一個孩子由聰明伶俐變為癡兒,我沒找你討回公道,你倒怪起我。」
見死不救?一旁正欲擺脫魔掌的夏弄潮膛大了眼,難以置信的看向牟靜言。
牟府小少爺失足落水被救後變成癡兒一事眾所皆知,可是沒想到另有隱情,這場意外是人為的或是不慎跌落,怕是這府裏不能說的秘密。
「你瞪著我幹什麽,真把她的話當真?!」小家夥孤疑的神情讓人非常火大。
冷不防一聲怒喝在耳邊響起,夏弄潮嚇得差點跳起來。「我、我沒有瞪你呀!我在思考,你看我兩道眉毛都連在一塊了。」
幸虧她反應機靈,否則不曉得壞眸氣的男人又要給她安什麽罪名。
「青陽溺水時我沒瞧見,等下人一喊,我才發現人已消失在湖麵。」他當對背期而立,正與人商談下一季的茶葉和布匹買賣。
事發至今,牟靜言從未向人解釋當日情形,任人心中存慮,以為他有心加害兄長子嗣,好獨得牟府家產,可是被那雙明淨水眸一睨,他不知為何就是不想遭她誤解,衝口而出未能及時伸援手的真相。
他再怎麽痛恨兄餿也不會對個無辜孩童下手。
「你胡說,全是一派謊言,明明有人看見你在不遠處,你卻狠下心的橄過頭,視若未睹。」她的兒子在他冷血的摸視下沉入湖底。
他蔑然嗤哼。「是誰瞧見我抽手旁觀,讓他來當麵對質。」
「你明知道牟府沒人敢出麵指證,你這不是存心逼死我們孤兒寡母。」她說對淚眼婆姿,雖欲奪框而出的淚珠微含著。
美人落淚,教人動容,至少夏弄潮就看得鼻酸。「大夫人別難過了,小少爺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相信一切都會否極泰來的。
「還有爺兒你也別老端著一張冷臉嚇人,都是一家人,哪來的隔夜仇,家和萬事興,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她說得頭頭是道,滿像一回事的,可是聽的人卻很想掐死她,惱她多管閑事,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豈能三言以蔽之?
「對了,青陽少爺住的雲起閣在哪裏?我有本流傳千年的醫書,說不定能治好他的癡症。」那本書正好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