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鈺看著追問自己的妻子,心頭湧上一股無名的火氣。他甩開抓著她的手,失控道:“能不能不要逼我!我家裏人逼我,她也逼我,就連你也要逼我嗎!”

“啪”的一聲,院子裏的兩人都懵了。裴鈺不敢相信,徐嬌嬌竟然打了自己,但也打醒了他。

他忙上前抓住徐嬌嬌的肩膀,“對不起嬌嬌,我就是壓力太大了!我不是有意吼你的,你知道的,我的心裏隻有你和兒子,我隻愛你!”

徐嬌嬌被他捏得兩肩發疼,她的兩隻手用盡全力將裴鈺的手從自己的肩膀上扯了下來。

愛一個人從來不是裴鈺這樣嘴上說說,她愛裴鈺,所以這五年來為他洗衣做飯,劈柴燒水,沒有怨言。

而今日她得到了什麽?連在所有人麵前承認她是他的妻都做不到的男人,她不要也罷!

“裴鈺,我們和離吧!”

她可以忍受外人的羞辱,但是她不能接受丈夫的輕視。在權勢和家人麵前,裴鈺今日選擇了前者,那來日的自己一樣是他拋棄的對象,她不想等來日了。

裴鈺聽到她的話,眸子裏閃過一道厲色,可旋即他將這抹狠厲壓了下去。

裴鈺當機立斷跪了下來,抱著徐嬌嬌的腿,眼含淚水委屈道:“我和她的親事是家裏定的,不作數的。我一點也不喜歡她,我的心裏隻有你!”

“今日沒有當眾澄清,是因為她是縣主,是郡王的女兒。我若是當眾撫了她的麵子,輕則影響我的仕途,重則我們全家的性命不保!我不能為了逞一時之快讓你和毅兒出事啊!

“嬌嬌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等到我的任命下來了,我就是朝廷命官,不必怕她了!到時我請同福巷的所有人吃飯,當眾澄清你是我的妻子!我知道今日是我讓你傷心了,你放心,我不會再讓你受委屈的。我對天發誓,絕不會讓吾妻嬌嬌白受此辱!”

徐嬌嬌聽著他的話,隻覺得自己的心髒鈍痛難捱。他嘴上說著“吾妻”,可他的心裏真的將她當做妻子了嗎?

“嬌嬌,我真的錯了,我們不和離好不好?我答應過嶽丈和大哥,要好好照顧你和毅兒的。若是你和我和離了,我日後哪有臉麵去見嶽丈和大哥!”

提及戰死的父親和大哥,徐嬌嬌的心髒又是一陣鈍痛。她想到父親奄奄一息時,自己答應過父親,自己會和裴鈺好好的白頭到老......

看到徐嬌嬌的麵色有所緩和,裴鈺立馬握緊了她的手,“嬌嬌,我真的錯了,我發誓,若是再讓吾妻嬌嬌受委屈,必定天打五雷轟!”

徐嬌嬌看著他一臉認真嚴肅的模樣,歎息道:“你快起來吧,讓孩子看到不好。”

裴鈺立馬站了起來,捏著徐嬌嬌的手笑道:“我就知道嬌嬌心疼我,必不能讓我在外麵受了委屈,在家還不好過。”

聽到此言,徐嬌嬌的心更是一痛。原來在裴鈺的心裏,自己一直都是這樣軟弱好拿捏的嗎?

“她們說,你是國公府的公子。”

裴鈺身形一頓,看向徐嬌嬌的目光裏帶了一絲警惕。

“家裏被弄成這樣,都沒有一個下腳的地方了。你帶毅兒去那住吧,我將家裏收拾收拾,再接毅兒回來。”

聽到此言,裴鈺鬆了口氣。

“嬌嬌你真好,隻有你是一心為我考慮的。”

待裴鈺帶著裴毅離開,徐嬌嬌在主臥裏翻找了半日,所有地方都找過了,也沒有看到自己和裴鈺的婚書。

那些人上門的時候,她沒有拿出婚書,一是不知道對方何人,事情真相究竟如何,怕得罪了大人物;二也是想知道裴鈺對她是什麽態度。

如今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死了心。

但她很疑惑,為什麽自己提及和離的時候,裴鈺那麽害怕,甚至還將和自己的婚書藏了起來?

“咚咚咚。”一陣短促的敲門聲刺激到了徐嬌嬌的神經,她小心翼翼走到門口,輕輕牙了一道門縫。

門外站著一個和尚。

冬日白日短,眼下夕陽西下,黑幕漸漸籠罩京城。這個和尚一半身軀站在黑暗中,見徐嬌嬌開了門,他仰首衝徐嬌嬌打了個佛禮。

而徐嬌嬌打了個冷顫。

和尚的五官生的精致妖嬈,飛眉揚起,一雙狐狸吊梢眼像是能魅惑人心,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張鮮豔紅唇,薄唇輕勾,讓他整個人的麵相都變得邪惡起來。

是的,邪惡......

徐嬌嬌對上他的視線,嚇得下意識關上門,而對方的動作更快,慘白的手掌抵在木板上,輕輕一用力,就將門推開了。

徐嬌嬌害怕地後退了幾步,“這位大師有何貴幹?”

裴顯目不斜視,抬腳跨進了院子裏,在滿是殘骸的院子裏撿起一張板凳擺正,然後人就這麽大剌剌坐了下來。

他回首看向徐嬌嬌,衝她行了個佛禮,這才開口道:“施主,貧僧餓了,遂來化緣。”

徐嬌嬌怔怔地看著這個和尚,這哪裏像是出家人,分明就是個來打劫的惡僧!

對上裴顯的視線後,她身子一抖,轉頭朝巷子跑去。可腳還沒跨出院子,衣領子就被拎了起來,人就被扔到了院子裏的灶台旁。

惡僧好聽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施主,貧僧說餓了,怎麽施主這麽怕貧僧,難不成貧僧還能吃人不成?”

這聲音讓徐嬌嬌遍體生寒,哆哆嗦嗦地摸著灶台,道:“是,請大師稍等,我這就給您做飯!”

徐嬌嬌眼看那惡僧轉身,她拾起地上的一根木棍,想趁其不備敲暈他。可看到對方隨意踢了一腳地上的石子,院子大門轟然關上,她又嚇得將手上的木棍塞進灶台裏。

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個惡僧她一點也打不過,安撫為上!

“大師,麵條可以嗎?”徐嬌嬌膽戰心驚地問道。

“可。”裴顯麵不改色地坐在那張凳子上,手上把玩著佛珠。

他也就是閑得慌,聽說裴鈺那個未婚妻今日要來羞辱他的外室,他便放著一大堆事情不做,跑來看熱鬧。

原本熱鬧看完了,人也該走了,可裴鈺那麽一跪,讓他心生疑惑。什麽女子值得他下跪求和?

也就是這時,計上心頭。還有什麽戲碼,比枕邊人的背刺更俗套卻又讓人愛不釋手呢?

徐嬌嬌雖然害怕這惡僧,可她今日受了莫大的委屈,現在有一個人這麽靜靜地陪著自己,她竟然覺得有一絲安慰。

她提水洗手涮鍋,然後開始和麵。手上有事,心裏的情緒也就平靜了下來。

“你可知今日來找你麻煩的,是何人?”

冷不丁被提問,徐嬌嬌方才壓下去的苦水又在心頭冒出來,她搖搖頭,“我不知道。”

“貧僧告訴你,那是你丈夫的桃花債。”裴顯勾唇嘲弄,“明明是他惹的禍,卻叫你受著委屈,是什麽道理?”

徐嬌嬌聽他妄議自己的家事,覺得憤怒。

“大師是方外之人,怎麽還管紅塵俗事?”

“給你指點迷津。”裴顯嗤笑一聲,“你知道你丈夫是什麽身份嗎?”

“她們說他是工部侍郎的兒子,家裏還是什麽國公府的,但我不懂。”

她一個漠北來的鄉下女子,對她來說,縣令就是頂頂大的官了。

“簡單說,就是皇親國戚,你配不上。”

裴顯見她不搭話,手上和麵的動作也停了,估摸著這女人又開始哭了。

“不許哭,眼淚掉進麵裏,麵會變苦。”

“我沒哭!”徐嬌嬌眼含淚水,對他怒目而視,卻因為滿眼的淚,顯得她在撒嬌嗔怪。

她忍著呢!她沒哭!她現在不想為那該死的男人流一滴淚!

“你為什麽要來告訴我這些?”

裴顯胳膊肘撐在大腿上,托著腮打量她。不得不說,她的容貌在含淚的時候,十分惹人憐。

“因為我是他的兄長啊,怎麽能容忍有一個丟我臉麵的弟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