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覺醒來,身旁早已空無人影,仿佛昨日發生的一切隻是過眼雲煙,但折疊整齊的睡衣以及微微凹陷的枕頭表明紀子的確來過我家,且和我同床共枕了一晚。無錯手打小說我把手放在對方睡過的枕頭上,一片冰涼,看來紀子已離去多時。
躺在**,一手按著額頭,現在是早上十點,陽光照亮了整個房間,我一反常態地賴在被窩,換做平日,早已坐在客廳一邊喝著啤酒一邊翻看報紙或者其他。
盯著白得有點發黃的天花板,思緒回到昨日的情景,從見到紀子的那一刻到對方睡在我**,每一個場景都毫無遺漏地浮現在我的眼前。
“呐,秀楠,你不覺得我們的處境很奇妙嗎?”
誠如紀子所言,說不奇妙是假的,帶一個素未謀麵的陌生少女回自己的家,與對方共進晚飯、共睡一床,而且還被對方一句無心的話回憶起藏在內心多年的往事來。一向平淡無奇的日子在昨天得到顛覆性的改變,事前沒有預兆,從天而降,不期而至。直到現在我依然無法判斷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不過自己能夠完好無塤地躺在**,沒有遇到堪稱危險的危險,心裏還是鬆了一口氣。
紀子沒有留下任何東西,連一張交代自己離開的便箋也沒有留下,就這樣徹底地離開我家,或許回自己家,或者去我所不知的地方。總之我無法把握紀子的行蹤,對方沒有給我聯係的方式。手不自覺地搭在肩上,似乎還殘留著紀子碰過的觸感。以後還會再見到對方嗎?我自是無法知曉。也罷,不再考慮有關紀子的問題,日子又恢複了往常的平淡無瀾。
紀子在早晨六點的時候收到來自母親的短信,母親問自己為何不在家,毫不猶豫地立即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和穿上衣服,身旁的秀楠仍在酣睡,連眼皮都不動一下,全然不被對方的動靜所影響。
清晨的空氣帶有令人心情舒暢的涼意,但紀子的心情卻無論如何都舒暢不起來,從收到母親短信的那一刻,整個心提到嗓子眼,同時還夾雜著震驚,她明明記得母親至少要一個星期之後才能返家,這一點她絕不弄錯,但現在對方居然提前回家,而且沒有通知她!想到待會要交代自己為何不在家的原委,紀子便感到一陣煩躁,這種煩躁讓她恨不得找個陌生的地方躲起來,最好能躲上一輩子,她實在討厭見到那個女人。
母親坐在沙發,雙臂交叉在胸前,左腿搭在右腿上,沒有換衣服,穿著幾天前離家的深綠色連衣裙,就連鞋子也是與衣服配套的深綠色高跟鞋,在旁人看來可以稱得上為優雅的坐姿卻讓紀子眼裏的厭惡更深一層。女人麵無表情,連一個眼光都不投向給紀子,仿佛紀子是透明的存在。
氣氛變得凝重,她與母親的關係從她懂事起的那一刻就沒有和諧過,僵硬冰冷的關係,在她心目中,母親隻不過是一個僅僅提供她生存所必須的一切的女人,如果不是親眼看過dna檢驗報告,她根本不相信眼前這個女人是她的母親,她甚至一度懷疑dna的檢驗報告是偽造的,但她沒有實質的證據,也隻能被迫相信這個事實。其實無論她相信與否,即使她對倆人的血緣關係抱有多大的懷疑,這個女人毫無疑問是她的親生母親,這一點是不可置否的,紀子也早已了然於心。
“你去哪了?”女人的聲音也是冷冰冰的,不帶感情,猶如例行公事般的詢問。
“有時間假裝關心我,怎麽不去關心你的工作?”紀子冷笑一聲,氣氛更加滯重。
“我是你的母親,我不關心你,難道是外麵那些陌生人關心你嗎?”女人對紀子的回答早已司空見慣,臉上沒有表現出任何慍怒的跡象,或許準確地說根本沒有表情的變化。
“我倒希望是外麵那些陌生人關心我。”紀子想起秀楠,想起那個與自己度過一晚的女人,不知為何,昨天與秀楠待在一起的場景給予自己某種溫情,縱使對方隻是一個未曾謀麵的陌生人。
“你以後在外麵留宿,要通知我一聲。”女人撓了一下棕色的長卷發,發絲瑩亮分明,一看便知平日保養得十分妥當。
“我是人,不是你的寵物。”紀子道,“我做每一件事不需要通知你,收起你假惺惺的姿態,你要演戲請不要演給我看。”
女人沒有再出聲,頭微微垂下,頭發遮擋住女人的側臉,讓人無法看清她的表情,紀子不願再麵對女人多一秒鍾,回到房間,砰地一聲關上房門。留在客廳的女人依然靜靜地坐在沙發,原本因為工作而休息不夠的微微蒼白的臉色此時更加發白,置於膝頭的雙手握成拳頭,手背冒出青筋,即使早已習慣紀子的冷眼冷語,但她還是會為紀子所說的每一句話而顫抖。
家惠發了一條短信過來。
【今天晚上六點宣傳部在bluebar聚會,來嗎?】
自從家惠來到宣傳部之後,每個月的第三個星期的周末都會有一次聚會,已成慣例,隻不過我參加的次數寥寥無幾,大概隻有五六次吧,原因很簡單,我不像家惠和其他同事那般熱衷於社交活動,比起參加聚會,我更喜愛一個人在家看書或者做其他事情。但家惠依然雷打不動地在每個月第三個星期的周末發短信問我是否參加,這恐怕也是她的習慣之一吧。
我看了一會短信,按照平時我應該立即回複對方表明自己不參加,但這一次我卻猶豫了,沒有原因的猶豫,腦袋的某根弦仿佛被什麽扯著,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莫名心緒湧上心頭,突然有點想參加聚會,這種陌生的念頭令我感到疑惑,對自身產生了疑惑,莫非我體內的某些部分發生了變化?
但很快踢走這一念頭,不過是一次聚會而已,無需大驚小怪。
距離上次參加聚會大約是一年前的時候,時間已在我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悄悄地溜走了一年光景。也罷,今天沒有什麽事可做,無非就是以獨自個兒的方式消磨時間,何況我已經推辭家惠許多次,那這一次我也不太好意思再推辭對方。
我回複對方短信,表示自己可以參加。
【真的嗎?太棒了!沒想到你居然會來!很期待見到你呢,不要遲到噢!(n_n)】
對方短信裏出現的顏文字表示其心情非常好,否則不會出現。
我打開報紙,將社會版瀏覽一遍,五十號街上發生一樁輕微的交通意外事故,除此之外,沒有堪稱新聞的新聞,沒有報道一個十六歲少女離家出走的消息,但轉念一想,一個少女離家不歸被並非罕見之事,這種事每天都在這個世界上發生,不將其作為新聞報道也不足為奇。
六點鍾,我準時到達bluebar,家惠預訂了一間房子,整個宣傳部的人幾乎都聚在一起,就連司徒楠也來了,身穿一件褐色的連衣裙,一雙與連衣裙相配的褐色露趾高跟鞋,這套衣服的顏色與她栗色的頭發非常相襯,臉上化著清新淡雅的妝容,十有**是家惠替她畫的。
大夥兒顯然沒預料到我會來,驚異又好奇的目光紛紛落在我的身上,我不禁感到一陣不適,但被眾人以這種眼光看待並非今天才有的事,這麽多年來我早已習慣於此,因此我很快變得如往常般平靜寡言,與大家打了幾聲招呼,閑聊幾句,便在家惠旁邊坐了下來。家惠比以往對我更加熱情,大概是希望我能在這次聚會中感受到更多的愉悅。
“真沒想到你會來。”家惠一邊給我倒酒一邊道,“還以為你會像上個月那樣拒絕我呢。”
“拒絕那麽多次之後,總要來一次吧。”我接過對方遞來的酒杯,裏麵放了四塊冰塊,“何況我今天沒有什麽事可做。”
“既然來了,就不要急著走噢。”家惠笑著道,今晚的她光彩奪目,頭發在腦後高高地紮成一條馬尾,妝容精致完美,尤其是那雙塗了鮮紅色唇膏的嘴唇再燈光的照射下更顯得瑩潤光澤,配搭的首飾與穿戴的衣服同樣無懈可擊。
相比之下,我的穿著卻樸素得過分,簡單的白色體恤與淺藍色的牛仔褲,與在座的任何一個人相比,我就像一個與此格格不入的外來人,如果換做一個陌生人看到這幅光景,定會懷疑我肯定走錯了房間。有幾個女同事正竊竊私語地討論我的衣著,但我毫不介意。坦白說,我不太明白為何要穿得如此隆重去參加一次不算隆重的聚會,我並非故意特立獨行,標新立異,僅僅是出於我的疑惑與不解,既然在我眼裏這不是一場隆重的聚會,那我隻需穿得跟平常一樣即可。
大家一塊幹杯,幾十隻玻璃杯相碰的聲音清脆至極,然後說希望接下來的一個月宣傳部的業績能夠比這個月更加好等等充滿美好祝福的話,不僅在工作上,在私人生活方麵也有,不少人就說希望能夠在下一個月找到中意的伴侶。
當我被問到接下來的一個月有什麽願望的時候,我卻無法像大家那樣立馬脫口而出,而是緩緩地將杯裏的朗姆酒喝進肚裏,然後環視一圈,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好奇與焦急,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我的心願,不過恐怕要失望了,因為我沒有任何願望想要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裏實現。
“隻希望能像平常一樣過日子。”我說出了這個在大夥兒看來不像願望的願望。果不其然,眾人的臉上或多或少地露出失望神色,因為這個答案並非他們心中想知道的。隻有司徒楠和家惠以及一位男同事對我的話給予了友善的微笑。
“依我看,秀楠肯定有不願意告訴我們的願望。”其中一位頭發染成桃紅色的女同事以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語氣道。
“對呀!看不出來秀楠居然喜歡玩神秘噢!”坐在她身邊的另一位女同事道。
“秀楠,莫非你的願望不能與大家分享,隻能一個人藏在心裏?”
議論聲在人群中爆炸開來,人們紛紛三兩成群地議論,除了剛才三個人之外,我對此感到除了無奈還是無奈,甚至有點後悔來到這個地方,我從沒想過一個小小的問題居然能被他人放大十倍來看待,我隻不過說出了我心中所想而已,卻在他們眼裏成了謊言。家惠和司徒楠的臉上也稍稍露出了尷尬的臉色,她們也許也沒想到同事們居然會這麽“熱情”地討論我。就在家惠再也無法忍受準備開聲讓大家收斂一些的時候,剛剛那位露出了善意笑容的男子搶先一步開了口:
“依我看,秀楠說的話是真的。”男子的語氣溫和又堅定,仿佛對我的話深信不疑,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我,“每個人的願望都不同,我們怎麽可以這麽武斷地說秀楠是在說謊呢?”
氣氛頓時一片靜默,方才的議論聲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似乎根本沒有存在過,眾人麵麵相覷,把視線鎖在男子身上,顯然沒有預料到會有這麽一個人冒出這番話來。男子的臉上依然保持微笑,笑意甚至比剛才更深,這個微笑明眼人都看得出是衝著我來的。霎時間,我整個人懵在原地,眼睛不知該瞄向何處,我很感激對方幫我解圍,但他的表現有點露骨,隻怕旁人已看出其中的倪端。
對於男子的印象談不上深但也絕對談不上淺,他是三個月前來的新同事,剛剛大學畢業,來到我們公司應聘,順利地進入宣傳部。
性格溫和,表現乖巧,至少對上司給予的任務從不說不也從不抱怨,每一次都是盡心盡力地完成,而且為人低調謙虛,臉上總是掛著如春風般柔和的笑意,因此很快便和眾人打成一片,同事們非常喜歡這個新來的小夥子,就連家惠也對其頗為欣賞,叫我將其作為重點培養的對象,說不定又可以為公司培養出一個人才。
於是作為部長的我重點關注此人,給予對方工作上的指導,雖然我沒有對方的聰穎過人和出色的工作能力,但憑著在這間公司呆了十多年的時間所積累下來的經驗,還是能夠擔當得起“上司”這兩個字的。我們因為工作的關係來往得比較多,但也僅限於公事,私下生活我倆沒有絲毫交集,盡管他曾經向我提出過兩次約會的要求,我也一一婉拒了。
不是沒有看出男子對我的獻殷勤以及示好,但我委實對他提不起與其成為情人關係的興趣,我不明白對方何以對我這個比他大十歲的女人感興趣。
早在一個月前我業已單獨跟對方交談,清晰地表明自己的立場與看法,但對方似乎不為所動,依舊對我示好,隻不過頻率與熱情度有所降低,但依然沒有死心,我對此也無可奈何,不過沒有向任何人對此事提過隻言片語,我不想惹來那麽閑人閑語,對方也對此事守住秘密,因此隻有我們倆知曉個中究竟。
眾人的視線在我與男子之間掃來瞄去,讓我感到非常不自在,就連家惠和司徒楠也向我倆投去了好奇與疑惑的眼神。我拿起酒杯快速地喝光裏麵的威士忌,連融掉了一半的冰塊也吞進肚中,擦去嘴角的酒液。為了防止大家的臆測,我隻好假裝若無其事毫不在乎的樣子道:
“他說得對,這個的確是我的願望,我的確沒有撒謊。”
作者的話:
2015年即將到來啦!
大家新年快樂!
新的一年我也會和大家一齊繼續keeptry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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