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要去中國了,就可以見到他了。

坐在去機場的車上,我一個人靜靜聽歌,想著他的模樣。精致的眉眼,以及那總是燦爛的笑容。

他會不會很開心見到我?會嗎?我掏出隨身攜帶的相冊,翻開。

陳舊相冊被我保存的很好,照片裏三個人的合影,他站在最最角落的位置,而我和爸爸還有哥哥親密的挽手笑著。他也笑著,站在我們後方的一角,有些古怪的笑著。

餘子琛,你還好嗎?我心暗道。

回憶起餘子琛,十三歲的時候我就認識了他,之後三年我們一同在美國生活。十六歲的時候爸爸送我去英國留學,之後我聽說他去了中國。

再也沒有見過,算算他如今20出頭,應該是個更加翩翩的少年。我欣喜,想起那年被爸爸送走留學,哭成了淚人,誰都不能安慰,但他隨口說:泠雪,以後我娶你。別哭了。卻讓我笑了。

和他在一起的三年時光真快樂,如同一瞬,而和他分別得幾年卻度日如年,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回想起餘子琛,我平靜已久的心忽然起了波瀾。

對一個人,從漠然置之到一日不見萬分思念究竟是何等的奇妙?我凝視著手中精美的相冊,忽然陷入沉思……

“這個難看死了!你會不會買東西!”那天,我再次耍起小姐脾氣,一把將那女人送來的東西摔在地上。

聽著高級的琉璃花瓶在地上奏響最後的樂章,我的心情惡毒的好起來。

那個女人眼神中一瞬間變化多端,有詫異,有慌張,有害怕,最後,還有厭惡和憤怒。

很好,最後的那兩種,是我最喜歡的表情。我喜歡這樣的感覺,看著別人痛苦,看著別人因為我而留有深刻的印象。

這好極了,不是嗎?在這個自私的世界裏,隻有疼痛才會讓人記憶深刻,所以讓別人疼痛,是讓別人記住你的最好方法,讓你得到更多矚目的更好方法。

“小雪,這可是你阿姨特地給你買的琉璃花瓶,這麽貴的東西,你太過分了!”爸爸的聲音很嚴厲,對著那時的我,應該說是很恐怖的存在。

可是我卻一點不怕。

我瞪著那個身著洋裝的中國女人,冷冷道,“我不要後媽!我不要後媽!後媽的禮物和後媽一樣,不屬於這家裏!”

“你!”爸爸的神色很不好看。他抬起手,置在我的眼前,然而我沒有閃躲,直迎麵仰頭,我一點不怕,甚至心底還有一絲期待。

我好看的雙眸最擅長的就是流淚,稍稍一睜,眼眶就紅,稍稍一轉,淚就嘩啦的流下來。

果然,看到我哭了,爸爸的手沒有落下。半晌,他沉悶的歎了好長一口氣。

這是我慣用的招數,我知道,我又得手了。那是爸爸帶回家中的第十個女人,也是最後一個女人,送走她以後,爸爸再也沒又提起過給我找新媽媽。

我心滿意足。但我並不是不懂事,我從小就和爸爸住在美國,生活環境也開放,爸爸工作忙,平時沒辦法管我,我就大量的看書,出去玩,結交各種大哥哥大姐姐。

我明白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事情,我早熟,我換過三個男友,對於愛情,還是有很大的憧憬。我知道自從母親離世後,爸爸很寂寞,他是男人,需要女人。

可是如果爸爸有了女人,我的幸福感就會減半,我如果不幸福,那我寧願爸爸先不幸福。

什麽?我是一個自私的人?沒錯,我是很自私,但是在這個世界,自私都很難得償所願,不自私又怎麽對得起已經渺小而艱苦的自己呢?

我惡毒嗎?不,我做的壞事還不多。我是因為從小缺愛嗎?不,我過的生活一直如同公主,應有盡有。

我朋友對我的評價的是一個有公主病的小公主,自私,嬌慣,任性,臭脾氣而且臭美。

可是每個女人多多少少不都這樣嗎?我泠雪不在乎別人的目光。

清晨。我精細的打扮好自己,十三歲的花季,我身材玉立,猶如一個芭比娃娃。

現在正值七月,酷暑難耐。雖然在寬闊如宮殿的家裏,我感覺到溫度適宜,但是望向窗外的陽光,還是有些煩悶。

爸爸還有一個兒子,叫做趙擇墨,按道理說,他是我哥哥。可是我是混血兒,我是爸爸和美國的媽媽生出來的優秀產物,和那個名義上的哥哥從來沒有見過麵,我也沒有怎麽想過要見這個哥哥,一點期待感都沒有。

七月,聽說趙擇墨在中國那邊的學校放暑假了,爸爸趁著工作偷閑,將他接回美國暫住一段時間,說是開學再送他回中國。

真是事多的七月,家裏剛剛住進了一個人,又即將迎來另一個人。我的城堡裏麵怎們能隨意容納下他人,我心底有些不悅。

我收拾好了就下樓,準備同爸爸一起去機場接那個名義哥哥。下樓的時候,隔壁房間裏的人也匆忙的出來了。他是個十四歲的少年,長得倒是白淨好看,五官精致,可是黑頭發黑眼睛還骨瘦如柴。穿衣服不修邊幅,總是一件寬大的短袖配一個大褲衩外加拖鞋就出來了,讓本身不錯的形象大打折扣。

見他第一麵時,爸爸就給我熱情的介紹,“小雪,這是你餘子琛哥哥,他以後都會住在這裏。你就當他是幹哥哥吧。”

我十分不解,為什麽爸爸要領進來這樣一個渾身上下都寒酸的小子,還要我認他做哥哥。我撅著嘴,高傲的瞥一眼這個餘子琛,故意不說話。

但是餘子琛卻很友好的笑一笑。他一笑,露出兩顆虎牙,白皙的皮膚,瘦弱的笑臉,卻奇異的陽光明媚。

我有些怔,但是還是不屑,因為我不相信這一個發型都不打理的男生,會懂禮貌和規矩。

我可是從小就學習禮儀,對於沒氣質沒範兒的人是一點都瞧不上,就算有再好的皮囊,那也是鄉下來的鄉巴佬。何況中國人的素質,堪憂啊。

果不其然,第一次吃飯的時候,他就暴露了本性。

牛扒的刀叉他拿反了,而且還時不時上手。我鄙夷的看著他急躁粗陋的吃相,打心底裏的沒了食欲。他倒是愛跟我搭話,“哎,小雪,你怎麽吃肉都那麽優雅?”

我白他一眼,轉身就離席。讓我和這麽一個人吃飯,我還真瞧不上。

可是爸爸總想要我和這個餘子琛好好相處,為此特地將他安排在了我的隔壁。

抬頭不見低頭見,爸爸是想讓我們自然的友好相處。

可是可笑,我會跟這樣的人友好相處?

大半夜的居然光著個身子就出來,看電視的時候笑聲大的驚人,沒事兒還買些娛樂雜誌翻看。從來不知道學習似的,一天到晚就是吃東西,睡覺,起來以後打遊戲或者出去遛彎。

我也並不是觀察他,隻是當有個人在你身邊的時候,你不自覺就會注意。

不是有人說過嗎,盯著一個人看,不是喜歡他,就是討厭他。我當然是後者,十分十分十分的討厭這個人。

隔壁人出來後,還是那件穿了好幾天的大短袖,一個藍色的大褲衩,拖鞋。他推推一個眼鏡框,撓頭看我,一笑,“小雪,你今天好漂亮啊!”

我沒有好臉色。冷冷哼了一聲,就要下樓。

見我要走,餘子琛不知怎麽的忽然伸出手來,我一閃,憤怒的推了他一把,“你幹什麽!”

可是沒想到這一推,卻讓他直接滾下了樓梯。我有些心驚,但是第一個擔心的並不是餘子琛傷到沒有,而是害怕爸爸責怪。

爸爸一向對我疼愛有加,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自從餘子琛住進家裏之後,他對我的態度降了一百八十度,不再事事都由著我性子來,凡是牽扯到這個男生的事情他總是以他為中心。

那樣子,就好像餘子琛是個大寶貝,而我隻是領養的。我說話不管用了,爸爸甚至可以為了餘子琛罵我,罰我。也許是這個原因,才讓我越來越討厭他。

這下子,他肯定會向爸爸告狀,然後我就會被罵,被關禁閉,或者還有什麽更糟糕的懲罰也說不定。

餘子琛滾下樓梯,卻沒有發出任何叫痛的聲音,他抱住腿,掙紮一下,沒有起來。

我有些心虛,很想下去扶他一把,但是不知為何,我退卻了。反正他會告狀的吧,那麽索性做好人,還不如冷酷到底。

我故作鎮靜,慢慢的下樓,爸爸聞聲趕來,一眼就看到了餘子琛縮成一團,掙紮著起不來的樣子。

“怎麽回事!”人未到聲先置。爸爸趕來,瞪我一眼,才匆忙的去扶起餘子琛。

我偷偷將目光瞥去,隻見餘子琛摸著膝蓋,艱難的起身。他看我一眼,古怪的笑笑,眼裏有些閃躲。

哼,是告狀前的心虛嗎?我不懷好意的揣測著這個男生的意圖,依然逼迫自己期待。期待他露出討厭的目光,然後跟爸爸告狀訴苦。

我一點也不在意被關禁閉,反正在這麽個大熱天,去接什麽名義哥哥,我一點也沒興趣。

可是這一

次出乎意料,那個男生起身後,低低道,“我剛才走得太急,從樓梯上摔下來了。不要緊。”

假不假?對餘子琛的開脫,我並不領情,走到他身邊冷冷看他一眼,他不露出厭惡的目光,我露。可是下一刻,我就忽然有些震驚。

他的腿。他用手緊緊捂住的膝蓋。

那裏麵全是血——從他指縫間湧出,就快要露在爸爸眼前!

天,他傷的一定很嚴重,這麽嚴重的話,爸爸不會輕易繞過我的,我抬眼看一眼爸爸,從他懷疑的目光中我想他已經猜出了幾分端倪。我不敢出聲。

“還能走嗎?”爸爸問餘子琛,聲音關切不已。

餘子琛遲疑一下,許久,才道,“叔叔,你們先走,我還是不去了。”

“真是嬌氣。”沒有管住嘴,我下意識說道。這個餘子琛也不知道真的假的,還自動請留。看來他也是懶人一個,不想大熱天的出門,索性就這麽說了。

爸爸狠狠瞅我一眼,“泠雪!”

我緘默。

餘子琛勉強的笑笑,額頭上似乎汗流不止。

爸爸叫來了傭人,吩咐了一番就讓她帶著餘子琛回房間休息了。我暗自竊喜,真好,這幾日一直幹什麽都要跟這個人一起,現在好了,終於不用跟他一起走了。

想到這個,我暗暗有些竊喜。竊喜自己剛剛推了一把他。

可是也不能怪我啊?誰叫他剛才對我動手動腳。

我理理衣服,抬頭挺胸往外走,率先上車。爸爸則是隨後上來,他上來的時候皺皺眉,看我一眼,“你背後的拉鏈開了,快拉上。”

什麽?

我一怔,連忙向背後摸去。果然,背後連衣裙的拉鏈開了我也沒有察覺,趕忙拉好。可立刻我一驚,難道說,剛剛……餘子琛是想要提醒我拉鏈沒拉好嗎?

我……誤會他了嗎?

到了機場我悻悻的跟著爸爸一起去接機口。說真的,對於這個名義哥哥,我一點好感都沒有,一點興致也提不起來。

“對了,小雪,你平時驕縱慣了,見了哥哥要禮貌,要謙遜,不要總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不要去試圖打擊別人的自尊心。”爸爸叮囑的語氣很嚴肅和鄭重。這幾日,他將這話以各種形式說了不下十多遍,我早就聽膩了。

看來爸爸還是十分重視這個叫做趙擇墨的兒子。

不行,我的叛逆心理忽然上來,不行!憑什麽我要讓著一個鄉下來的人,他憑什麽?比我優秀?不可能!我一定要借這個機會,好好的殺殺他威風。

打定主意,我微微一笑,對爸爸說,“那是自然,我一定會對哥哥非常的禮貌和謙遜。”

見到趙擇墨,我真的吃了一驚。他的個子很高,身材也好,雖然長相一般,但眉眼間的英氣逼人,十分的有氣質。

我一笑,來了興致,立刻上前說出一句很難得英文問候,而且語速極快,問題連連。讓剛剛見到我的趙擇墨有些不知所措。

我滿意的欣賞著他眼裏的慌張。沒錯我是故意的,我要給這個名義哥哥一個下馬威,讓他知道他永遠不如我這個妹妹。

可是又沒想到,這絲慌張曇花一現,他眼裏的從容的淡漠貫穿了始終。整個七月,都如同他流利純正而又脫口而出的英文口語一樣,讓我仰視著。

趙擇墨真的是個優秀的哥哥。我不得不服。

他懂得真多,禮貌,風度,氣質,他一樣都不差,仿佛天生迷人。他15歲,爸爸說趙擇墨在中國的學校裏是第一名。第一名,但又不是書呆子,他很用功,更用心。

回程的路上,他言語不多,但是偶爾有話都十分幽默,讓我打心眼裏都喜歡。說不定這樣微妙的喜歡,就是親情。

但對於我來說,親情也是建立在完美之上的。回家後,爸爸要我們聊聊,趙擇墨就給我講了許多中國曆史文化,他講的很有意思,甚至讓我入迷。

我有些狐疑,但不得不承認,對中國的不美感由此轉變。

直到晚餐前,那沒有禮貌的餘子琛都沒有從房間裏出來,他像是不知道家裏來客人似的?我有些不滿,可是想想,他也就那樣了。

晚餐的時候,女傭跟爸爸耳語幾句。爸爸皺一皺眉頭,看著缺席的地方,沒有出聲。

“餘子琛不來?”我問道。

趙擇墨抬眸,“我聽說爸爸領養了個男生,是叫餘子琛?”

我看趙擇墨已經聽說了餘子琛,連忙添油加醋道,“擇墨哥哥,餘子琛這個人不見也好,簡直就是個……”

“泠雪。”爸爸不悅的瞥我,示意我住嘴。

我悻悻的用勺子攪拌一下沙拉。

爸爸解釋道,“子琛他傷了腿,不方便出來,你們一會兒吃完飯就去屋裏看看他吧。順便把飯帶進去給他,和他聊聊。”

一聽爸爸的話我急了。憑什麽對他這麽好,憑什麽我們要照顧他?我忙道,“叫傭人給他把飯拿進去就好啦,幹嘛讓擇墨哥哥去,擇墨哥哥可是客人……”

“沒關係。”趙擇墨出聲打斷了我的話。他含著笑意,十分禮貌的看向爸爸,很是順從。

也罷,既然趙擇墨都不介意,我有什麽好介意的。也正好讓餘子琛看看,他們家的人都是這麽的優秀,好讓他長長自知之明。

吃完飯,我帶著趙擇墨上樓,去餘子琛房間。趙擇墨端著一個盤子,裏麵放著一份牛扒,一份沙拉,一籃麵包和一杯橙汁。

我敲門,可半晌門都不開。我急了,大聲道,“餘子琛!”

這一叫似乎管用了,不一會兒,門一開,餘子琛探出一個頭來。還是那麽不修邊幅的樣子。我心暗道,推開門就要進去,可是餘子琛卻很慌忙道,“不要進來。”

“你這人懂不懂禮貌啊?”我終於忍不住了,“家裏來了客人你不見,現在還讓客人來給你送晚餐。你還不讓進。你以為誰稀罕進去嗎?”

趙擇墨上前一步,用深邃的眸光打量一番餘子琛。輕聲,“聽父親說了你的事情,以後都是一家人,我叫趙擇墨。”

兩個小小的少年相互對視一樣,一個自帶氣場,一個有些尷尬。

但卻都是讓人過目不忘的人。我心道。

餘子琛愣一下,很熱情的笑笑,“哦,你好你好,我叫餘子琛。”餘子琛慌忙伸出手去,可是卻尷尬的發現趙擇墨端著盤子沒有理他的餘地,而我則是瞥見了他滿是紅藥水的手,厭嫌道,“你的手這麽髒,還伸出來。”

他有些尷尬,忙收手。我則是沒有客氣,一下子推開門,對趙擇墨道,“哥哥快進來,端著盤子很累的。”

趙擇墨微微一笑,走了進去。身後餘子琛一愣,忙道,“等一下!”

可是已經晚了,我和趙擇墨已經進入了這個亂得如同豬窩一樣的房間。我不可思議,我這麽美妙的家,竟然會被餘子琛住成這個樣子!他是廢物嗎?髒亂的衣物淩亂布滿,垃圾包裝袋滿地都是,垃圾桶滿了也沒有清理,電腦開著,旁邊都是空了的易拉罐。

我很生氣,奪過趙擇墨端著的盤子往餘子琛身上一遞,也不管他接住沒有,就拉著趙擇墨說,“這地方不是人待的,哥哥我們走。”

餘子琛忙道,“對不起對不起,不知道你們會上來,我馬上收拾!”說著,他將盤子放在桌上,又騰出一隻幹淨的手向趙擇墨遞過來,笑道,“謝謝你給我送東西,很高興以後我們是一家人。”

“收回你的手!”我擋在趙擇墨身前,瞪一眼餘子琛,十分鄙夷道,“跟你比起來,我哥哥太優秀了。而且很抱歉,我們一點也不高興和你是一家人,所以請你收回你的手。”

“是嗎?”餘子琛收回手。

正當此時趙擇墨卻推開我,伸出了手。

我有些詫異,暗暗佩服趙擇墨的大度。餘子琛也是驚喜一笑,連忙握住了他的手。

但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下一刻,趙擇墨竟然吐出一句很難得英語,詢問他。我愕然看著趙擇墨,他的臉上浮出了一絲笑意,眼中帶著挑釁,那樣昂頭挺胸站著的樣子,十分的居高臨下。

就像是,每當打起壞主意,想要給別人下馬威的我。

餘子琛一怔,憋紅了臉,低聲道,“對不起,我,我不懂。”

“果然是渣。”趙擇墨忽然變臉,陰森森一笑,將手突然抽出。他轉身看我,“好了,小雪我們可以走了。”

我心裏有些怪異,可是沒有說什麽,回頭看一眼餘子琛還怔怔的站著,那表情如同一個被遺棄的人。

整個七月我過得很快樂。

和趙擇墨一起的日子,他是個合格的哥哥,我很小心的被照顧,感覺不賴。即便我挑剔,也不好在這樣的人身上找刺。

隻不過我發現溫潤如玉的他,唯獨對餘子琛充滿了敵意。

餘子琛也一如既往,也許是我們並不友好,他選擇了將自己關在房間或者關在外麵。

他變成了

一個小混混,喜歡去街頭和人一起勾三搭四逛酒吧。

我對他的厭惡依舊。

然而就在七月末,趙擇墨回國前卻發生了一件事情,叫我徹底對餘子琛轉變了看法,甚至產生了奇妙的情緒和感覺。

在外國友人的交流會上,我和趙擇墨一組發言,然而由於我不慎,將趙擇墨精心準備的發言稿弄丟了。素來對我和顏悅色的趙擇墨第一次發了火。

他大聲道,“你知不知道今天華術公司的人會來,你知不知道今天的表現關係到我未來的人生?”

我第一次見到趙擇墨這麽發狠的樣子,有點怕了。但還是驕縱道,“丟了都丟了,你生氣有什麽辦法?華術雖然是大公司,你這麽優秀還怕以後沒機會嗎?怎麽說的好像跟要死了一樣?”

“你!”趙擇墨氣的臉色發青,那眉眼裏有種我看不透的像是無奈又像是悲哀的情緒。我很心虛,可是還是不認錯。

他最終握緊拳頭,隻是歎息,“你心中永遠沒有別人,你是個十分自私的人!”說罷,他轉身離去。

我叫住他,“哥哥!你去哪兒?”

趙擇墨沒有理我,大步離開。一想到將要獨自麵對眾人發言,我十分心虛。

一轉身我看到餘子琛,他喝著橙汁,歪頭看我,笑一笑,那笑容和以前不容了。越發的嬉皮笑臉。

餘子琛的適應能力很強,雖然在家中根本不受歡迎,但是他卻變得越來越從容了,總能笑著。我白他一眼,轉身就走。

“喲,怎麽這樣子?優秀妹妹和優秀哥哥賭氣了?”餘子琛嘲諷的聲音響起。

我一笑,轉眸瞪他一眼,毫不留情道,“是啊,就算吵架我們也優秀。總比一個小混混好得多吧?”

餘子琛莞爾,沒有反駁的意思。

我繼續道,“小混混也來參加交流會,準備用蹩腳的英文還是地方口音的中文啊?還是網上抄來的三流演講稿?”我一笑,不依不饒,“那我勸你省省,台下的人都是精英,別讓人笑掉大牙。人家笑掉大牙是小事,你羞死在台上可就不得了了。我們還得替你擔心。”

“那真是多謝了。多謝你們關心我。”餘子琛微笑,露出白齒,“不過我隻是來問問,你們真的不需要幫助嗎?”

“不需要!”我斬釘截鐵,可下一秒,我的臉色就變得白了。

餘子琛手裏一揚——是趙擇墨的演講稿!他挑眉,像是看小醜一樣的看著我,這一刻,我忽然覺得他變了。不再是那個懵懵懂懂,每天不修邊幅隻知道憑借本能做事的大男孩了。

而是一個狡猾又有心的精致少年。

我急了,“你從哪兒拿來的東西!”

餘子琛冷笑,“我撿的,如果沒人要的話,我扔了。”說著他轉身要走。

“慢著!”我連忙攔住了餘子琛,以命令的口吻,“給我。”

“好啊。”餘子琛莞爾,嘴唇一揚,“求我。”

我瞪著他,抬起手要打人,可是餘子琛立刻就製住了我的手,我比不過他的力氣,最終作罷。他笑笑,“那好,我扔了。”

“求求你給我!”我咬牙,幾乎是嘶喊。

餘子琛似乎滿意了,他一笑,“我當然是不會跟妹妹計較的,我們是一家人嘛。”

說著,他就要遞給我趙擇墨的稿子——可沒想到一陣風急過,一隻手搶先搶過了稿子,對方是個少女。

與我同歲的一個名媛。

她叫白露露。白露露是珠寶企業大亨的千金,和我在一個學校上學,平時總是很囂張,老想壓著別人,比我還能出風頭。

我和她天生不順眼,也不走過場,每次見到都是一番唇槍舌戰。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裏遇見她。

我道,“給我。”

白露露看一眼發言稿,笑了,“急什麽,好東西讓別人看看啊。”

我說,“你看你自己的去!”說著就要搶。

白露露一閃。她笑道,“你該不是害怕我要搶你的稿子吧?”不等我回話,她自己又說,“我才不會幹那樣的事情,我最多,就是……”

說著,當著我的麵白露露舉起手中的發言稿,將手中端著的一杯飲料潑向稿子。我尖叫著立刻去奪,白露露卻用力將我一推,冷聲道,“把它毀了。”

“這麽好的稿子,我怎麽能讓你搶風頭。輸了的話說好的,要在場上跳**。”白露露一笑,轉身就走。

我整整看著地上被飲料顏色染透,又濕又爛的發言稿,感到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呆呆看著這一切的餘子琛,這會兒才緩過神來,他上前一步,剛要扶我,我立刻就躲開,我惡狠狠看他一眼,“你看什麽笑話,都是因為你!”

餘子琛有些出神,他收起笑意,“你和那丫頭有什麽過節麽?還有輸了的話跳**是什麽意思?”

“欺負人需要理由嗎?那是我和她的打賭,輪不到你笑話!”我一把抹了眼淚,推開餘子琛,就要走。

“那個。”餘子琛忽然叫住了我。

臨近開始的時候,趙擇墨回來了。他有些愧疚,看我一眼,低聲道,“對不起。”

我沒有說話。

他笑一下,“華術對我很重要,我一定要成為一個更優秀的人,你不也崇拜優秀的人嗎?”

我還是沒有說話。

剛才我去找他的時候,聽見了爸爸和趙擇墨的對話,也知道了趙擇墨的想法。他之所以討厭餘子琛,隻因為華術意中人是餘子琛,餘子琛的父母竟然是華術的中國董事。

而華術在中國的公司隻缺一個經理的職位,如果內定了餘子琛的話,趙擇墨就沒戲。所以他討厭爸爸向著餘子琛。

可是爸爸跟餘子琛父母的交情很深,不知什麽理由,他全力的護著餘子琛。因著這層關係,趙擇墨更加討厭餘子琛,可是好在餘子琛並沒有努力刻苦的趙擇墨優秀,在大家眼中,餘子琛一直都是個混混。

聽見這個,我心中打翻了五味瓶,有些顛覆。

一直以來我崇尚的東西,難道就是優秀嗎,無論這優秀裏麵包含了多少的殘忍。

趙擇墨對爸爸說,他有無論如何都想要得到的人,那個人是誰?是他喜歡的人嗎?

我正在亂想,趙擇墨忽然拿起我旁邊的發言稿,眼神驚喜,“這是誰的發言稿,寫的真好!”

我一笑,“是我拿來救急的。”

我沒有說實話,這個稿子是餘子琛用來發言的。剛看到這個稿子的時候,我真的很震驚。因為我沒有想到餘子琛竟然會寫出這麽好的發言稿,無論是深度,無論是文采還是用詞。他和當初連一句英文都說不出的傻小子判若兩人。

短短一個月時間,進步如此飛速,誰能說他真的是個渣?

我在看過這個稿件後就要明白了,餘子琛隻是表麵的混混。也許他隱隱知道什麽,也許他隻是心裏較氣。

他的房間門總是緊緊閉著。那裏麵,或許早就不是髒亂的衣物了。

趙擇墨大聲讚揚了我一番,不吝讚美之詞。

發言會成功結束,趙擇墨光彩大放,我也沒有被白露露為難。一切都很圓滿,隻是走的時候,我聽到有人小聲的議論,不是說華術中國董事的少爺也在嗎?難道真如傳聞中是爛泥扶不上牆嗎?

看來是的。有人應和,轉了話題,開始誇讚起來趙擇墨。

我莫名的覺得心裏沉重,轉身,在會場的角落裏找到了一個人坐著的餘子琛。他喝著飲料,笑著看我,“怎麽沒走?”

“你為此準備了很久吧?你心機真重,是不是想著在外人前裝瘋賣傻,然後借此機會給大家眼前一亮?”我質問。

他笑一笑,“實踐證明我沒有啊。”

“你不遺憾嗎?”我眼裏有淚光。

餘子琛搖搖頭,認真道,“算了。”

“好吧!”我很豪邁的出聲,對著餘子琛道,“看在你這麽可憐的份上,以後我罩你!你想要怎樣都好,我罩你!”

本以為,餘子琛會是感激涕零的上前巴結我,不想他隻一笑,轉身拿著果汁就走了。

一句感激的話也沒有。

看著他的背影,我想我該抓狂呐喊,可是我沒有,我忽然覺得——這個少年好帥!我愛上他了!

七月的末尾,趙擇墨回國之前,我們照了一張全家福,餘子琛姍姍來遲,本來他站在我旁邊,可是就在照相機快要記錄那一刻的時候,我突然道,“哥哥,長大後,你娶我好嗎?”

餘子琛一怔,瞬間退後了好幾步,笑著的麵容上有一絲匪夷所思。那表情就像在說——“你神經病啊!”

從此後的三年,我一直跟個神經病一樣的追著餘子琛不放,而他也總是頭疼。雖然我煎熬,可是我不知道要是哪天他不拒絕我了,我還會不會這麽愛他!

我回過神來,已經到達機場。

將相冊一合,仿佛合住了舊時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