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他的心仿佛被人拿鞭子鞭撻,一種快要窒息的感情縈繞上胸口。

她紮著兩條小辮子的笑臉,從沒有這麽清晰地一遍遍地在他腦海裏閃現。

對不起,居然一直沒有認出你……

他拿信紙得手微顫,繼續看下去:

“到那時候我才發現,原來媽口中和我從小訂有口頭婚約的人就是‘他’,江介!

命運的安排實在太奇妙了,我一直惺惺念念,差點為了他而違背母親意願的人居然是我的‘未婚夫’?!

在來江家之前,我天天守候在我們初遇的商場,可是再也沒有等到過他。我真的以為這輩子我們不會再見了。”

他抬起有些濡濕的眼眸,溫柔地摩挲她的小臉,哽塞地低喃:

“是嗎?你到商場裏等我?等了多久?對不起,我不是經常會到商場裏去的,讓你白等了……”

那次可能是他一年中難得會去商場開會中的一次罷了。

可是他做夢也沒想到,他已經在那一天遇見了這輩子最重要的女人。

而他,一直渾噩不知……

“所以在我確定是他的那一刻,我是那麽興奮、緊張、狂喜,激動得幾乎快要尖叫,沒有任何言語可以形容我當時的心情!

當他知道我和他有婚約時,他對我大加羞辱。

他嫌棄我沒有家世背景、學曆才僅是高中畢業。

我知道他討厭我,我一直都知道的。

我真的是不想勉強他的,他不願意娶我,我絕對不會硬逼著他點頭。

可是,方醫生說我媽的病隻是在拖時間,她活不長了。

而她最大的心願就是能看著我成婚生子。

在世伯的遊說下,我竟然同意用‘生米煮成熟飯’的方法,逼他和我完婚。

事發的當晚,雖然我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誤送到他的房間,可我後來畢竟意識到這可能是公公的計謀,但卻依然‘聽命照做’。

我以為,我隻要一直靜靜地守候在他的身旁,他總有一天,會發現我的存在並不這麽令他厭惡。

我有太多的以為,所以也有太多的自以為是了。

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簡直幼稚得徹底!

他已恨我入骨,這輩子不會有愛我的可能,也不會疼愛我生的孩子。

當初他要求我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除了迫於他的‘條件’外,我還希望他可以幸福。

隻要他覺得高興,我什麽都不重要,去哪裏都沒關係。”

看到這,各種複雜的情緒盤結於胸。

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混亂,一遍遍地喚起了他的罪惡感。

原來這一切都是他父親的主意,他還一直怪了她很久。

隻要花點腦筋就早就該想到的,她那種柔軟溫順的個性,哪是那麽會布局設計的人?如果會,她也不會在日後的日子中被欺負陷害得那麽慘了。隻是當時的他有偏見在先,執意要誤解她,並不會細想。

最可惡的是他,居然利用她的善良,要她簽下產後離開的離婚協議。

從頭至今,她都在無怨無悔地為他付出。

已經無法探究她說出“隻要他覺得高興,她什麽都不重要,去哪裏都沒關係”時,是怎樣的一種心境?

其實,不是她“自以為是”,是他“愚蠢之極”!

他被她那麽深刻地愛著,竟然還身在福中不知福!

“媽親的喪事期間,他很照顧我,令我又開始有了幻想。

雖然他隻不過會和我講幾句話,但他不再有太多敵意的態度,已經讓小心翼翼的我欣喜不已。

我很滿足,幾乎要認為自己是幸福的。

可結果,一切還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

他很快收回了我自認為的“幸福”,因為他得知了我之所以受孕的秘密。

他很生氣,狠狠地罵了我。

我知道,我是‘罪有應得’。

我不狡辯,也絕口不提這其實是世伯的主意。”

他一怔,深沉的視線重回她慘白的容顏上——

她到底瞞下了多少事,默默受了多少委屈和冤枉?

這樣纖瘦羸弱的身體,是怎樣承受這麽多傷害,卻倔強地一聲不吭?

“沒幾天後,我為婆婆洗好的晚禮服蹊蹺地被人劃破了個大洞。

她認定是我報複她故意劃破的,我怎麽解釋她都不信。

但令我最寒心的,是他冷眼旁觀的冷漠。

我知道他是借故宣泄對我的不滿。

真的,我一點也不怨恨他把我貶到傭人房做苦力。

隻要他能氣消,我都無所謂的。

沒想的是,沈倩怡來找我挑釁,甚至向我炫耀是她劃破了婆婆的衣服,故意嫁禍給我。

我很生氣,但更多的是害怕。”

他的沉眸忽而變得更加深濃,剛毅的下巴向後緊縮,深望了箬心一眼,皺緊眉頭往下看——

“她說了很多恐嚇我的話,我生性軟弱,從小就習慣被她欺負。

我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她用尖石子扔我,差點把我的眼睛戳瞎。

而現在的沈倩怡,顯然比小時候的還要厲害。

我知道她若是要整我,我一點還手的可能性都沒有。

一直,我都是處在被人欺負的境地,我不懂反擊,甚至不會吵架。

那幾天,隻要我一閉上眼睛,腦海裏就浮現出她那張笑臉,然後我就會發抖、一個人怯怯地發抖。

後來,噩夢真的發生了。

那天,我在打掃衛生,又撞上了她。

我見到她就逃,她緊緊拉住我不放。

我是怕她傷害我的孩子呀!

這是我僅有的,屬於我和他的東西。

她突然放開我的手臂,我像黑夜見到曙光一樣地抬腳就跑,卻被她突然伸出的腳絆倒,重重地滾下樓梯……

我在乎我們的孩子,可他卻不是。

我不是介意他沒有重懲沈倩怡,真的,就算他不懲罰她也沒關係。

隻要他來看看我,說幾句寬慰我的話,我就會很開心。

可是他表現出來冷漠和無情讓我覺得糾起來的難受,心好像被人狠狠地敲開,碎了滿地……

我好難過,心好痛,仿佛要窒息。

我真的不懂,為什麽他總是認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演戲、都是虛情假意。

我隻是愛他呀,沒有什麽原因,也沒有什麽目的。

可他卻把我想得如此不堪?

媽說要我告訴他為什麽我的**會沒有落紅,我想現在再也沒有必要了。就算他知道是我五歲的時候被倩怡從自行車上推下來造成的又怎樣,他根本不會在意,他的心裏隻有倩怡的位置。至於我是否是完璧,對他而言根本不重要吧?

我真的好孤獨、好害怕……

總是在一覺醒來後發現,我身邊連一個講話的人都沒有。

隻有我一個人……永遠,將隻會是我一個人……”

箱子下麵壓了張病例,上麵清楚地說明她的處女膜在幼時摔落單車時就已破裂。

她的信到此完結,而他卻久久不能平靜。

按她這封信敘述到的時間為限,應該大致是她摔下樓,差點小產之後。

想起曾經的種種,他真的是把她欺負得夠慘。

是因為來到江家後,心情實在太壓抑,無處排解痛苦,所以才寫下來的嗎?

如今,她早已不是那個鄉下來的小丫頭,她變得讓他移不開視線。

為了他,她真的很努力。

憑她的才華和美貌,連淩旭都為她動心,而她對自己,仍然一往情深。

如果有可能,他寧可她不要這麽完美,反而會讓他覺得沒有安全感。

他愛她,不是因為她懂琴知書,隻是因為她是沈箬心,她唯一摯愛的女人。

“對不起,我這樣欺負你,你還……你聽得到嗎?我說我很抱歉……”

他用臉去磨搓她的臉頰,把她的小手緊緊貼近自己胸膛。

他絕不會讓任何人奪走她!

她是他在這個爾虞我詐的商場上,最後一片溫暖,如果沒有她,他的世界也將會因此而重回空洞。

“心兒,不要在剛覺悟的時候離開我!不要這樣懲罰我!我知道我錯了,你醒過來,以後你說什麽都聽你的,好不好?你醒過來,我想聽你說‘好’。”

她向來最聽他的話了,不管多少無理、多少胡攪蠻纏的要求,隻要是他提出的,她都會乖巧地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