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開門,猛烈的風拂動起衣角劃出弧度,雷承旭站在門口,一眼就看到了懷抱著瀟夏曦的夜宸雋。
“怎麽回事?”他緊蹙著雙眉沉聲問道。
自從收到由瀟夏曦的手機發出的短信息後,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瀟夏曦被綁架了。信息裏綁匪要求1億元贖金,並且提示“不能報警,否則撕票”等字樣。錢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短信息後還有一段視頻。
視頻裏,瀟夏曦瑟縮在角落,陰暗潮濕的小屋裏幾乎滿布著吐著冷冽信舌的蛇。她淒厲的驚叫聲,夾雜著群蛇聳動的聲音和男人的笑聲,聲聲入耳,別說她是一個女人,即使是男人聽到了,也不自覺地感到毛骨悚然。
雷承旭一陣心如刀絞。
他放下美國的業務馬上回到香港。既然不能驚動警方,那隻能考慮利用一些黑幫的勢力協助查找瀟夏曦的下落,並且通知財務人員火速從銀行處調動了1億元現金,守候在家裏隨時獲知綁匪通知贖款的交付地點。
小謹天已經有一天多沒有見到媽媽了,一直哭喊著要“媽媽”、“媽媽”,雷承旭隻得讓保姆安撫著他守在兒童房裏。
可是時間悠轉,綁匪的消息猶如石沉大海。由於事發太過突然,而且時間太短,黑幫那裏也沒有得到一些有效的信息。
而此時此刻,瀟夏曦卻被夜宸雋送了回來。她的頭別向了他的胸前,像一隻受傷的小動物,將自己埋得深深的,似乎唯有這樣,才真真切切地避開所有的傷害。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發梢淩亂得很,緊緊貼在她略顯狼狽的臉上,眼角未盡的淚痕,還有身上的衣衫……
雷曉旭的眼神不禁又黯了黯。
“馬上通知家庭醫生到家裏來。”他肅整了驚愕的表情,轉首吩咐旁邊的傭人,“記住,這件事不能張揚,誰人若敢透露半句,我無限追究責任。”
然後,他側身主動讓開一條道。
夜宸雋抬眸看了他一眼,抿緊唇,徑直抱著瀟夏曦走進屋內。早有另外的傭人在前麵引領著他邁向二樓——瀟夏曦的房間。
小心翼翼地將她抱放在**。瀟夏曦由始至終都闔著眼,柔軟的身體沒有重量似的,在背脊接觸到床褥的時候,反而條件反射般拱起了身子,右手依然故我地緊緊攥著他的衣角,仿佛害怕一旦放手,從此便失去了依靠。
夜宸雋不得不俯身在她耳邊,低聲而耐性地安慰了幾句,瀟夏曦才孩子氣的鬆開了手,但是雙眸仍然緊閉著,雙手牢牢地攥緊被單,指尖的力度深入骨肉,甚至將自己用被子嚴密地包裹起來。
唯有她自己知道,在蓋緊被子的那一刻,那些原本已經幹澀的眼淚,突然洶湧,從眼角順著她的臉頰劃下一道道深刻的痕,竟是怎麽也停不下來。
這些雷承旭都看在了眼裏,直至夜宸雋從瀟夏曦的房裏退出來,留下傭人為她擦身換衣,
他近距離地看著他,淡然地道,“談談?”
夜宸雋愣了愣,回首極快地從微微掩上的門縫裏再次瞥了眼在**蜷縮成小小蝦米一團的小女人,毫不猶疑地頜首應了聲,“好!”
雷承旭走在前麵,恰恰傭人引領著家庭醫生走上二樓,與他們擦肩而過。雷承旭頓足向他簡單說明了情況,並且囑咐幾句,家庭醫生與尾隨的護士走進了瀟夏曦的房間,房門隨即掩上。
“夜宸先生,這邊請!”他做了個“請”的手勢,將夜宸雋領進了一樓的書房。
書房並不大,卻儼然一個小型的圖書錧,除了門和窗戶外,三麵牆壁都被打造成臨牆的書櫃,各類書籍林立,雜而不亂,最為顯著的,在書桌上還歪歪斜斜的疊放著幾本“育兒經”,其中有一本還攤開著,已經看了一大半。
夜宸雋隻是略略地打量了一下,便隨意地坐在了茶幾旁邊的沙發上。
傭人奉上茶後,訓練有素地退了出去,順手掩上門。
雷承旭站在窗邊舉著煙,一點火星後,那張清冷的臉便在嫋嫋的煙霧中變得模糊起來。外麵是一片寂靜的謐黑。在瀟夏曦失蹤的一天多裏,他就是這樣站在這個位置上,無限焦躁地等待著綁匪的消息,什麽也不能做,什麽都做不了,前所未有的感到了一種無力感。直至瀟夏曦再次出現在他麵前,懸著的心才算真正地放下來。
夜宸雋陷在沙發裏,閃爍的眸光在窗邊那道巋然不動的身影上流連了片刻,莫名地,一種說不清的嫉妒湧上心頭。——他與雷承旭的年齡相仿,但是在雷承旭身上,很明顯地多了一抹身為人父的成熟感,而這些,恰恰是他欠缺的。
“謝謝你,夜宸先生。”雷承旭摁熄了手中的煙蒂,從窗邊轉過身來。他的視線不其然地落在夜宸雋身上。
無可否認,夜宸雋的身上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不僅是對女人,對男人亦如是。他有著天生的領導才能,所以才匯聚了那麽多能人異士對他死心塌地,才會讓瀟夏曦經曆了三年多時間,仍然衝刷不去對他的記憶。小謹天的存在,就是一個永恒的銘記。
“我隻是偶爾得到了這個消息。不過,”夜宸雋無所謂地聳肩,“這件事不像是簡單的綁架。在那些綁匪身上搜出的手機通話記錄,他們錄下的視頻還發往了另外一個號碼,我正在派人追查那個號碼的下落。”
雷承旭蹙緊了眉,“你的意思是——?”
“有人故意策劃了這次綁架,又或者,是有人借用了這次的綁架,刻意報複!”夜宸雋輕描淡寫地分析了自己的想法,隻是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不其然地五爪箕張,指骨驟現。
“但是……”雷承旭的眼眸漫上疑惑,“夏曦在外麵一向低調,從來與人為善。不惜采用這樣的方式來報複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該有多大的仇恨?”
“有句話叫‘樹欲靜而風不止’
,有時候並不是你刻意從善如流,就能夠躲避過去的。”夜宸雋輕挽著唇瓣豁然從沙發上站起,“既然她沒事,我先告辭了。”
說完,他轉身準備離開。
“夜宸先生,請留步。”淡黃的燈光映射在雷承旭淡啡色的瞳孔裏,眸色卻越發深沉。他一步步走近,直至距離夜宸雋的兩步之遙才站定,“大概一個月前,我便已經知道你出現在香港。那時候我就一直在等,等你攤牌。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你到現在才正式在夏曦麵前出現?”
“攤牌?”夜宸雋先是一怔,隨後哂然。
“對。帶夏曦離開這裏,難道不是你出現在香港的初衷嗎?”雷承旭的眉眼深邃,像兩個黑色的漩渦緊緊盯著麵前的男人,“除了這個理由,我想不出憑著夜宸家族在俄羅斯的地位,還需要在香港占據一席之地的理由。”
“我看雷先生是想多了。”夜宸雋反倒笑了起來,“瀟夏曦,哦,不應該是雷夫人,還有你們的兒子,多麽幸福的三口之家,我又何必往裏插上一腳?這不是我夜宸雋向來的作風。”
“假如我願意退出呢?”雷承旭垂在身側的手不易察覺地緊攥成拳,“其實夏曦她從一開始就……”
“夠了,”夜宸雋淡笑出聲,隻是從容得有些刻意。他直接截斷了他的話,“我相信她從一開始就已經做出了選擇,我與她之前並不存在任何舊情。倘若讓你誤會了,那麽,我很抱歉。”
隨即欠了欠身,轉身走出書房。
“你真的打算就這樣放棄她嗎?”雷承旭的聲音從後麵又再漫了上來。
夜宸雋的身體在門口處鑄塑般立定,他看不到他的表情,隻是在那麽一刻,雷承旭敢肯定,夜宸雋在猶豫。
愛情裏容不下第三個人,婚姻裏更容不下一朝一夕的自欺欺人。三個人的格局,到了最後總得有一個人要退出去的。雷承旭不由得一陣苦笑,其實在這個格局裏,從一開始他便輸了。輸得一敗塗地,甚至沒有一絲一毫掙紮的餘地。
半晌,夜宸雋才如夢初醒般淡淡地道,“我相信你可以給她安穩的生活。而這些,是我給不了的!”
說完,他再不理雷承旭的反應,徑直走了出去。不一會兒,便聽見汽車的引摯聲不留任何遲疑地越行越遠,直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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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朦朧朧間,瀟夏曦隻覺得身體驟然跌入了一個深坑,她不停地往下墜,而坑底,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蛇,她無處容身,身體一片冰涼。
而深坑裏探入的一縷陽光幾乎成了她努力尋獲生存的唯一勇氣,她一直一直地向上攀爬,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後,終於爬出了深坑。外麵是一片軟棉和煦的綠草坪,像一隻大手,將她暖暖地包裹起來。
瀟夏曦越發依戀這份暖意,蹭了蹭,換了個舒適的姿勢,繼續酣睡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