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大明王當真深明大義麽?
其實也不得見的,若非是大鵬惹到了唐三藏,即便是他要強娶孔雀公主,恐怕孔雀大明王也不會請大日如來施展大日佛焰去煉他。
如今隻不過是避無可無避,與其落在唐三藏的手中,倒不如由孔雀大明王出手。
吃空了一國且作惡五百多年的大鵬當然熬不過大日佛焰,這也叫大日如來能少受些煎熬……隻是孔雀大明王有些意猶未盡,似乎覺著才來興致,便宣告終結,實在是不過癮。
但很顯然,能將大鵬超度,大日如來已經是強撐著心力到了極限,這大日佛焰當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駕馭的。
孔雀大明王能明顯看到大日如來神魂的虛像,這還是他主動將大鵬身上遺留,尚且未被煉化那些業障化入己身,否則大日如來的壓力隻會更大。
“阿彌陀佛。”孔雀大明王念了一聲佛號,若有所思道:“原來即便被大日佛焰超度,所遺留下的業障也不會就此消散。”
大日如來搖搖頭,心有餘悸道:“貧僧也是第一次用此法超度業障,豈料大鵬已然魂飛魄散,那些業障卻依舊留存……悟空,你師父以往用大日佛焰超度妖邪時,那些遺留下來的業障如何處置了?”
“我師父在用大日佛焰超度妖魔時,會以佛焰將業障超度,隻留下業力。”大聖頓了頓,又說了一句,“哦,還有……我師父不論是以什麽法子超度妖魔,妖魔遺留下的業障、業力,具是我師父一力擔之,或是超度化解,或是暫承於身。”
大日如來不說話了。
因為他覺著這猴子與一旁孔雀大明王看向自己的目光與神情,都帶著幾分質詢。
“此間事了。”大日如來向著孔雀大明王與大聖拱拱手,道:“貧僧告辭了。”
大日如來飛身遁走,直入太陽之中。
大日如來雖走了,但孔雀大明王菩薩尚在,此刻他將那大鵬的屍身攔在手中,渡化仙元,卻從那大鵬身上化出了一道鳳凰精血,又有兩條陰陽魚兒自虛空遁出,圍繞在大鵬周身,漸漸將大鵬包裹一處。
大聖看的真切,驚道:“這是那瓶中消散了的陰陽二氣?”
“正是。”菩薩點點頭,輕揮袖,五色神光刷在大鵬屍身之上,等神光散去,卻是一顆異蛋顯現於身前,那蛋呈現金紅二色,做陰陽圖像。
“這是……?”大聖顯然沒有想到還有這樣的變化。
“鳳凰涅槃。”孔雀大明王解釋了一句:“貧僧與大鵬,雖不是鳳凰相,但乃鳳凰孕育之親子,自然也繼承了此等天賦神通。”
孔雀大明王見大聖欲言又止,便道:“大鵬之神魂已然消散於三界,此乃你親眼所見,新生之大鵬,乃承鳳凰精血與陰陽二氣所生,自有新生真靈。此鵬貧僧當親自**,絕不讓他為惡世間……如此,你可放心?”
“阿彌陀佛。”大聖也念了一聲佛號,孔雀大明王菩薩把話已經說道了這份上,大聖自然沒有話說。
天庭的玉帝與靈山的如來見此情景,稍稍掐算了一番,雖遠隔萬裏,卻齊齊露出許些惋惜之相。
玉帝身邊有王母,忽問了一句:“陛下看到了什麽?可是這大鵬有什麽不妥之處?”
“天機不可泄露。”玉帝先是搖搖頭,然後道:“傳許旌陽。”
不多時,許真君來到瑤池,向著玉帝一拜,道:“參見陛下。”
“免禮平身。”
玉帝問他:“當年你在人間斬蛟時,卻有一條蛟精被你鎖在江西城南井中鐵樹之上,可有此事?”
“是。”許真君細想了片刻,連忙回應:“是有這樣一條蛟精,那蛟精變成秀才模樣,逃入人間,假名慎郎,入贅在長沙賈刺史家,臣將他擒住之後,念它作惡不多,便饒了它的性命,將它說在鐵樹上受罰……陛下,可是那蛟精逃了,出了什麽變故?”
“不是那蛟精逃了。”玉帝沉聲道:“你可知他妻子何在?”
“聽聞是在烏龍山出家了。”
“她雖出家,但也幾番私回那蛟龍,如今更是生了三條蛟子,如今正在人間為惡。”玉帝看著許真君道:“此事本該讓二郎神亦或是哪吒出手,但二郎神在西洲,哪吒告假在家……”
“陛下。”許真君也不等玉帝說完,便主動攬活兒:“陛下,此事因臣而起,當以臣終……還是讓臣去吧。”
玉帝自然應允,隻是囑咐了一句:“此次,當不留後患。”
“臣,遵旨——”
許真君匆匆下界除妖。
靈山的佛祖,停下了指間的掐算,這本就混沌不明的天機,如今似乎已然有人出手,叫他更加難以理清頭緒。又一想,自己在靈山也待不了多少時日了,往後的事情自然是下任佛祖頭疼……又瞧了瞧身下這自玉帝來過一次,便再沒有什麽動靜兒的魔界裂縫,也不知是該憂還該喜。
一雙慧眼,望向了獅駝嶺。
青獅腹中。
白象布下的兩儀陣,已然被三藏師徒硬生生破去。
原來是三藏對付白象,叫他不能專心運轉陣法。
六耳的耳朵可聽萬物,悟淨九心一體……他們雖是第一次遇見這兩儀陣,但因為師父出手幹擾,還是非常敏銳且大膽的抓住陣法運行中的一個破綻,強行將陰陽分離且各自攔截,叫它們不能交匯一處。
兩儀陣被破,白象又在青獅的腹中,自然是處處拘束,很快就被三藏師徒擒獲。
六耳的隨心鐵杆兵化作一條軟繩,將白象束縛。
“我輸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白象麵色一片慘白,雖然此前已經預見過了這個結果,但當真走到這一步的時候,心中卻依舊難以平靜。
“你本不該如此。”法海看著白象說道:“青獅雖瘋,可你尚存理智,難道就別無他法?卻走了這般極端之境。”
白象聽了法海之言,無奈笑笑:“木已成舟,雖不成功,倒也無悔。”
“當真無悔?”六耳卻不信他的話。
白象沒有回答六耳的話,而是看著六耳說道:“你不是孫悟空。”
“我自然不是,我叫陸聰,法號悟明。”
白象想了想,道:“沒聽說過……”
六耳也不再在意,笑道:“你不認識我沒關係,我可以向你介紹一下我另外的幾個身份,我是三藏法師門下弟子,亦是天庭司法天神麾下三界監察使。”
“在楊戩手下辦差的?”白象愣了愣,隨即長歎一聲:“看來獅駝嶺也少不了積雷山的下場了。”
“群妖聚眾為惡吃人,以前沒人管,那是以前的事,至於為什麽沒人管,是貧僧想要弄清楚事,而現在貧僧見到了,這件事便由貧僧來管。”法海向著白象問了一句:“閣下本為截教大仙,後又在普賢大士門下……可知為何這西洲佛境,卻偏偏是群妖橫行?”
白象想了想:“若是我說,靈山諸佛與菩薩需要這些妖魔在人間作亂,隻有這樣才有生靈進獻香火……法師可信?”
“這未免也太蠢了些。”法海搖搖頭:“三位大士在西洲香火興旺,即便是在南州也有道場……難道行得也都是養寇之法?”
“所以三界隻有三位大士。”
而就是這三位大士,其中的一位還被眼前這位三藏法師送入了輪回之中。
“現在可以回答你的問題了。”白象對著六耳說道:“吾雖無悔,但卻有兩件事心中有愧……”
“一是在這獅駝嶺因此喪生的生靈,不論是妖族還是人族,若我能有所約束,而不是放任自流,或可不是如今這樣的景象。”白象自嘲一笑:“也許這獅駝嶺會跟那麒麟山一般,也未可知。”
白象是見過賽太歲的,他自然從賽太歲的口中得知了麒麟山的現狀,複看向三藏法師,“可見有法師這般人物行於三界,雖是我等妖魔之催命,卻乃是三界廣大眾生之福。”
“其二,便是我偷生的幼子……聽聞他拜在法師門下,隻希望他不要因此事與法師離心……他畢竟年幼,若因吾之事生出什麽事端來,還請法師萬望海涵。”
白象說完之後,向著三藏法師雙手合十道:“一身罪業在此,既落於法師之手,不求苟活,敢賜佛焰,以煉本心,阿彌陀佛。”
既然知道楊戩在外麵,白象是無論如何不會讓青獅落在天庭的手裏,他腦子本就有大病,若當真叫他們兩個為天庭所擒,白象自己到是沒什麽所謂,但青獅……還不如趁著三藏法師在此,來個痛快的。
何況有自己陪著,一起上路也不算寂寞。
至於說之前為什麽非要動用兩儀陣對付三藏法師,也是白象抱著一絲幻想,雖然他嘴上不相信唐僧肉的功效,但萬一有用呢?
萬一能助青獅成佛,以此治愈瘋病呢?
至於他為什麽不求如來佛祖……那是因為這青獅得瘋病,有一些個原因是落在這位當年的大師兄身上。
三大士入佛門時,青獅曾求如來佛祖賜下恩典,還他們幾個自由身,但佛祖不允。
雖然佛祖給出了他們還未到脫劫之時的理由,他們三個也認下了,但青獅顯然在心中鬱結下了不暢之氣,以至於愈積愈厚,終於五百年前蟠桃會後爆發。
故而青獅對佛祖不再信服,自然不會再去求他。
轟——!
佛焰自法海身上點燃,然後向外擴散。
不論是人,是妖、還是神佛,隻要有佛焰煉心的這個需求,法海一向是不會拒絕的……天道尚且留一線生機,何況是我佛慈悲。
隻是法海的慈悲心,顯得更硬一些,硬到那些被他超度的妖魔,甚至認為他是個比妖魔還殘忍的妖僧。
對此,法海欣然受之……能被三界那些為惡的妖魔所畏懼,那就證明他做的事情並沒有白費功夫。
妖既然吃人,故而人畏懼妖;那麽反之亦然,法師斬妖除魔,妖魔畏懼法師……此正為因果循環。
……
小白龍已經見到了獅駝洞洞外,見到了二郎真君。
“姐夫!”
二郎真君此刻正以法天象地之術,跟一隻青毛獅子肉搏,而主山一脈,早被夷為了平地。
小白龍四處張望不見師父等人的身影,鼻子嗅動,卻不見師父氣味離去,心下大驚,忍不住問道:“我師父去了何處?”
“被這青獅吞了。”
轟!
小白龍一聽這話,眼睛都紅了,當即變成真龍之相,二話向著青獅就撲了上去,嘴下毫不留情,直奔咽喉,利爪更是扣在青獅肚皮之上。
也是青獅被楊戩死死壓製著,才叫小白龍能在一瞬間將這青獅纏繞,仿佛下一刻就要將這青獅的咽喉咬碎,把這青獅的開膛破肚。
可正當小白龍要發力的時候,忽見這青獅身上冒出一團火焰來——
吼——
再之後便是好大一聲獸吼慘吟之聲。
小白龍因為緊緊纏著青獅,登時便感受到這熟悉的感覺——大日佛焰!
是師父!
吼吼吼!
又是幾聲獸吼,卻見了兩道金光自青獅口中竄出來,正是六耳獼猴帶著八戒滾落在地上。
小白龍見火勢要蔓延到自己身上,急忙脫身而去,回頭看時,心說:“竟敢吞了我師父,簡直自尋死路。”
楊戩卻莫名想到了一個傳言:“唐三藏要一口吃下才有飛仙成佛的效果。”
這是三藏法師後來自己傳出去的傳言,算是對第一版傳言的補充說明……以往楊戩還以為這是三藏法師的離間計,如今才知道原來是這個緣故。
若當真有哪個妖魔敢將三藏法師吞入腹中,那可真是想跑都跑不了了。
不多時,孔雀大明王與大聖也到了。
小白龍見自家姐夫下意識就想要出手,這才想起來自己是來報信的,卻什麽都還沒來得及說。連忙向姐夫傳音,將大鵬之事快速講明。
楊戩這才將手中的兵刃按下,向著大聖與孔雀大明王行了個注目禮,他們兩個也以同樣的方式還禮。
因為這個時候,從那青獅腹中傳來一道道的經文之聲。
念經的自然是三藏法師,依舊是地藏真經,行超度之事。
又飛出九道靈體,結成陣法,將三藏法師念經的聲音,向整個獅駝嶺擴散了出去。
霎時間,冤魂四起。
不僅僅有那些被獅駝嶺群妖吃了的人,亦有今日死在獅駝嶺的妖……其中還有不少被妖吃了的妖。
而在孔雀大明王所見之中,這八百裏獅駝嶺中的群妖業力,也當真是被三藏法師一力擔之……當真是個能做到言行合一的當世高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