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妖魔，也絕不想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之中生存。

難道它們就不想在東洲的仙山福地之中落腳麽？

其實當年妖族最興旺的時候，整個三界幾乎都是他們的地盤，但成王敗寇，盛極而衰……妖族自妖庭滅亡之後，便成為了一盤散沙，甚至原本從屬於妖族的三界各族，都紛紛表明自己退出妖族。

如今在三界冒頭的那些小妖，即便是那些千年老妖，萬年妖王……比之遠古時代的妖族，那根本就是燭火比皓月，完全不能同日而語。

妖族之沒落，也是三界發展的必然結果。

若非這北洲的毒障之地，確實不適合人族生存，恐怕三界的妖族，連這最後一塊兒“棲息地”都很難尋到。

遠古妖族的雄風已然散去，三界新生的妖魔，其實也不會對遠古妖族有什麽歸屬感……畢竟他們隻是妖而已。

而白澤對於妖族的感情，顯然是處在一個複雜的境地……即便是當年被逼入夥，可畢竟自己是在妖庭付出了一片心血的，可惜……他雖然神通奇異，但人微言輕，縱然位列十大妖帥，但在信奉力量之上的妖族之中，他並沒有太多的話語權。

白澤算是妖族羲皇的從屬……很多時候都是兩位妖皇帶著另外幾位妖帥在三界之中東征西討，而白澤就跟著羲皇坐鎮妖庭，署理公務。

羲皇，便是聖人女媧娘娘的兄長，妖族大聖之一，如今人族三聖皇之首的伏羲大帝。

有些時候白澤甚至在想，如果自己當年在羲皇轉世為人的時候，跑去人族給伏羲大帝當坐騎……或許現在也在火雲洞享福了。

就如那馱著河圖出世的龍馬……不正是跟著伏羲大帝在火雲洞中清修，遠離了三界紅塵的紛擾？

也是巧了。

白澤每尋到一處新的藏身之地，就會被李世民與妖魔凶獸們的戰鬥餘波所波及到……雖然每次都能及時避開，但是這樣危險幾乎時刻朝著自己貼臉奔襲過來的感覺，實在是讓他安全感欠缺。

這很難不讓他懷疑，自己可能是被針對了……雖然並沒有證據。

白澤輕易是不願意離開北俱蘆洲的，他的神通雖然奇妙，但在這等混亂之地，才能夠渾水摸魚。

若是出了北洲，即便是能逃過六耳獼猴與諦聽的探查……可似乎玉帝也比較關注自己的行蹤，如今的玉帝並非當年剛登基時手下缺兵少將的窘迫之境，北洲境內或許沒有天庭敕封的山神與土地，在出了北洲，那可全是玉帝的耳目。

要似在北洲這樣潛藏起來，那還真是不容易。

最起碼白澤自己，是不想去冒這個險的。

天庭的神仙不是那麽好當的……規矩那麽多，動輒就有天條約束，哪兒有在下界肆意暢快。

但是現在……白澤敏銳的嗅覺，似乎察覺到了北洲如今不同尋常之處，若隻是李世民來度“天子死劫”，那對於諾大的北洲來說，真算不上什麽……就他手裏殺死的那些凶獸與妖魔，放在北洲的“正常消耗”之中，還真算不上什麽事兒，真正顯眼的其實還是李世民自身的身份。

否則，白澤根本不會對此事多看一眼。

別說是李世民與李淳風兩個了，真武大帝定期**妖，三藏法師與二郎真君入北洲尋大妖們“談心”……這些在白澤眼中，都不會對北洲的格局，造成什麽實質上的影響。

死了這一批，早晚還有新一批上來，他在北洲隱居多年，早就見慣了這樣的事情。

而且北洲的特性，就注定了此地妖魔凶獸叢生，而另外三洲之生靈也對北洲絕不會感興趣。

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北洲依舊被毒障籠罩的前提之下……

看著被普賢普賢漸漸清理出來的一片純淨之地，白澤心中萬分惶恐，他明明知道這是好事情，但卻對北洲妖魔的未來，不得不視以悲觀的態度。

道理其實很簡單。

三界之中的不毛之地有很多，那基本都是無人在意的荒野之地，可若是在其下發現了礦藏……那聞風而來的可就不見得要來多少了。

北洲也是如此。

都不用另外三洲的人來，單單是北洲境內的妖魔，都要為普賢菩薩清理出來的這一畝三分地打生打死。

也就是現在這地方不大，普賢菩薩還能看顧得過來，可隨著清理工作不斷推進，適宜居住的地方越來越大的……總有普賢菩薩照應不過來的時候。

等到那個時候……北洲少不了一場血流成河的變革。

白澤也是一路躲，一路逃……這才來到普賢菩薩這邊兒，自然也就看到了三藏法師與二郎真君，好在他的神通依舊發揮著作用，對方三人並沒有發現白澤的行蹤。

白澤也不敢久留，早早就避開了這一片區域……生怕待得久了就被對方抓住。

隻是他在臨走的時候聽到普賢菩薩向二郎真君與三藏法師發出了邀請，“沒有教化，不能成規，沒有規矩，則不成方圓……此地生靈粗鄙野蠻，乃是真正需要教化之地。貧僧一人之力，終究綿薄……無法照應周全。不知聖佛與真君，可願助貧僧一臂之力？”

“這些時日貧僧都會在北洲，菩薩但有所需，盡管差遣。”這是法海的回答，“隨後，貧僧會也會派遣大慈恩寺的弟子前來北洲行教化之事。”

楊戩想了想，道：“我記得西海二太子曾經在北洲立足……後被大太子召回了北海，要將他送入靈山，剃度出家，當一個龍眾之首……”

這兩位都是楊戩的舅哥……但他們之間也就隻是表麵交情，若非西海三公主，他們之間或許也很難有什麽交集。

甚至最開始的時候，摩昂太子對楊戩還有很深的成見……而在私下裏切磋過幾次之後，雙方的關係才逐漸變得緩和了許多。

對於摩昂太子的敵意，楊戩表示十分能夠理解……畢竟他自己就是個有妹妹的人。

如果三妹跟著一個“天庭要犯”私奔被通緝，一千多年不敢回家……楊戩保證他的手段比摩昂太子更加嚴厲。

“貧僧記得此事，當年因為貧僧的一句話，他似乎也並沒有因此而加入靈山。”法海自然不會忘記這位西海二太子，當年這位西海二太子還求自己為他做主，也當真是個妙人。但他更是個狠人，否則也不可能在這等群魔亂舞之地，立下腳跟。

“真君的意思是……”

“我等畢竟是外來之人，在北洲行事難免多有掣肘……若是有二太子在其中穿引，或許諸事皆能順暢一些。”楊戩稍微頓了頓，接著說道：“梅山老四一向腦子活絡，我會派遣他與老六，在北洲常駐，協助二太子行事。”

“畢竟是西海二太子，又聽聞他性情桀驁……”普賢菩薩略有擔憂，他是有些信不過這位西海二太子的。

“嗬嗬嗬嗬。”楊戩笑了幾聲，示意普賢菩薩完全不必如此擔心，“二太子看起來麵相凶狠，其實也是心懷玲瓏之人……我親自去求他幫忙，想必他不會拒絕。”

法海也跟著說道：“二太子是可信之人，若真君當真能夠請動他出手，貧僧可喚小白龍來北洲，協助他行教化之事……在教化小妖這方麵，小白龍才是行家，就算是貧僧也有所不及。”

這一次普賢菩薩就沒有質疑，畢竟萬妖齊上靈山，隻是為了給小白龍請願加升正果佛位這種事情……還是開天辟地以來的頭一次。

若非小白龍真正受到了小妖們的信服與敬重，也絕不可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偏偏小白龍拒不受這靈山的正果佛位，就讓他在三界的聲勢更上了一層樓……尤其是小妖們，最是感歎白龍菩薩的慈悲。

普賢菩薩在北洲行道也有些年頭了，他很清楚……小白龍的名聲已經傳到了北洲，甚至已經有不少在北洲飽受欺壓的小妖們，都會在私下裏偷偷以香火祭拜白龍菩薩。

這種待遇，那些高坐在靈山之上而從不入人間的諸佛與菩薩，自然是體會不到的。

不食人間煙火，卻食人間香火……普賢菩薩一向也不同他們同流合汙。

所以佛門三大士，在靈山會中看似身份超然，實則不然。

“除了小白龍之外，悟淨的一具身外化身，此刻就在北洲。”法海對普賢菩薩說道：“貧僧亦令他從此常駐北洲，協助菩薩與真君行事。”

悟淨的佛法與法力，普賢菩薩也略知一二，當年靈山辯佛的時候，他雖然早早就離場……但悟淨與觀音菩薩辯法時的景象，他也是有所了解的。

即便是自己，在同觀音菩薩辯法時，似乎也就是做到這個程度。

“聖佛門下的好弟子啊。”普賢菩薩雙手合十，向著三藏法師稱讚道：“此當真三界之福，貧僧代北洲生靈，先行謝過聖佛援手。”

“菩薩莫要這般說，這本就是我輩修士應盡之責……”法海連忙向著普賢菩薩還禮，“貧僧隻是一後學末進，怎當得起‘聖佛’二字，菩薩還稱呼弟子‘三藏’即可。”

普賢菩薩隻是笑而不語，畢竟嘴長在他身上，他想怎麽稱呼，就怎麽稱呼。

……

北俱蘆洲，黑龍潭。

正在自己的龍宮之中操練自己麾下蝦兵蟹將的敖榮，忽然一擺手，道一聲：“都有！”

唰——！

水軍們紛紛收斂了動作，一個個挺直了身軀，等著大王訓話。

“列隊，迎接貴客！”

能在北俱蘆洲生存下來的“妖魔”，尤其是能夠占據一方稱王的大妖們，除了自身的法力與神通要過硬之外，還有一點非常重要。

那就是感知力。

耳聰目明鼻子靈……這三樣最起碼要占一樣。

西海這兄弟三個，正可謂是各占其一……小白龍的鼻子靈光，二太子敖榮便是天生的一副順風耳。雖然比不上六耳獼猴那六隻神耳……但也足夠讓他察覺到巢穴附近的風吹草動，一旦遇見危險，他總能及時逃走。

即便是沒有這三樣，那也得有別的絕活，否則……在如此凶險的北俱蘆洲，也很難活到現在。

其實能夠辨別凶險不是本事……能夠連福緣也探查出來，那才是真厲害。

敖榮當然沒有這個本事，他的耳朵畢竟不是三大神獸那般的天賦神通，相比起來還是有著一段不小的差距的。

他能夠知道是貴客上門，純粹是他記住了三藏法師與二郎真君的聲音，這個聲音可不簡簡單單隻是說話時的聲音，包括並不限於走路、駕雲等在活動時，發出的一切聲音。

法海與楊戩才下了黑龍潭，就見蝦兵蟹將們列隊相迎，竟搞得如此隆重……還是讓他們無奈對視了一眼。他們兩個倒不會覺著不適應，畢竟再大的迎接場麵，他們也都是見過的。

隻是沒想到西海二太子也給他們來這一手……其實主要也是他們兩個沒有下拜帖，是直奔他的黑龍潭龍宮而來。人家擺出這樣的排場迎接自己，法海與楊戩自然也會把禮數做到位……

兩人在水晶宮，正要整理衣冠，正式送上拜帖的時候，便聽到一陣豪爽的笑聲，從黑龍潭水晶宮中傳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

這笑聲的主人，自然西海二太子敖榮……

楊戩是他的親妹夫，三藏聖佛是自家老三的師父，也算是自己的恩人……敖榮雖然不知道他們兩個為什麽會聯袂來到自己這小破地方，但還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熱情，前來迎接。

人還沒出來，笑聲便已經傳出來了。直到他走出了水晶宮，一直走到三藏聖佛與二郎真君的麵前，這才停住了笑聲，朗聲歡迎道：“哈哈哈哈，真君與聖佛遠道而來，可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啊……快請進。”

他也不廢話，見了人就直接招呼著往裏麵請。

麵對如此熱情的敖榮，楊戩與法海也隻能是順從著他的裹挾……他們兩個的脾性如出一轍，都是吃軟不吃硬的主。

不僅僅是他們兩個，還有大聖、哪吒、三聖母他們這些渾身都是反骨的人，似乎都有這個毛病。

這黑龍潭水晶宮，楊戩與法海都是第一次來，可其中的裝飾……卻如同四海以及那些內陸之中的江河湖泊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