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回到劇組。
上午的既定拍攝還剩下兩場戲，不過卻始終不順利。
盒飯到了片場許久，時間已經快到下午一點，導演錢輝仍然眉頭深鎖，臉色陰沉地看著監視器。
女主角一遍遍被cut，心情愈發煩躁：“導演，還有哪裏不對嗎？”
錢輝搖著頭問肖蓉：“總覺得氣勢上差一點。”
這場戲算是一場對女主個人性格塑造比較重要的戲，主要拍攝女主在她的房間裏閱讀大哥寄來的信箋，從而了解當時大哥所麵臨的困境。女主越發堅定了她不會留在家中，而是要去京城助他一臂之力
飾演女主的演員阮欣欣雖然不是一線，但也算是圈內公認的小有演技。這場戲對她而言有一點點挑戰，可不論是導演錢輝，還是其他人都覺得，她的發揮已經很出色了。
肖蓉忽然想到什麽：“會不會問題場景和道具上？”
“場景？道具？”
肖蓉於是將之前但如意告訴她的那些細節一一說了，並著重點出現在的道具和場景雖然有一些可以忽略的錯誤，但是最重要的卻是沒有突出女主的性格。
錢輝表情略顯意外，目光卻越來越亮。“你說的有道理！”
肖蓉又道：“也是我一個朋友提議的。”她指了指但如意所在的方向。
錢輝見狀，便知道她的意思。他順著肖蓉指的方向看去，發現這位朋友竟然是一個看上去還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
他瞬間又猶豫了——這麽個小姑娘能懂什麽啊？
肖蓉心思通透，很快猜出他心裏的想法：“錢導，如意雖然年紀小，但是很有天賦，而且如果你看過她的小說，跟她聊一聊就會發現她的知識麵非常廣。尤其是在曆史文化方麵。”
錢輝看向肖蓉，意外於她眼中毫不掩飾的讚賞：“肖蓉啊，我認識你時間也不短了。雖說你很善於發覺人才……但是，即便是你，也很少這麽推崇一個人啊。”
“我當然有我的理由。”肖蓉神秘一笑，“不過我推崇不推崇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意見是否正確，是否有效，不是嗎？”
錢輝點點頭：“你說得對。”
肖蓉立刻衝著但如玉招招手，示意她過去。
“肖蓉姐，有什麽事嗎？”但如玉不明所以。
“如意，你把之前你跟我說的那些，再跟錢輝導演說說看。”肖蓉鼓勵她，“不用顧忌，照直說你的感受就行。”
但如玉楞了一下，但是很快鎮定道：“那我就說說看，如果有什麽不合適的地方，肖蓉姐，錢導，還請多多包涵。”
錢輝是個爽快人，也喜歡爽快人。見但如玉落落大方，絲毫不扭捏的行事，便對她多了幾分肯定。“但如意是吧？你盡管說，說得好了，對拍攝有幫助，今天晚飯我請！”
但如玉當聽了，當即將自己之前發現的幾處問題一一指出，甚至還根據她對宋代器物的了解提了不少改進意見。
錢輝和其他人本來是對但如玉這個小姑娘不當回事的。以為她隻是看了幾本書，知道點皮毛罷了。
然而聽她一開口，就知道自己過於主觀臆斷，根本料錯了！
這時候，甚至一些演員也都圍過來，聽但如玉講道具擺設哪裏不對，應該怎麽做，為什麽要這樣做。
而但如玉因為說到了自己熟悉的領域，不自覺就帶出了很多熟悉的古詞、古籍中的句子。她並非空口白話，說什麽就該什麽樣。她知道，這樣即便她說的對，也沒有人會認同。所以她盡量多引用一些文化典籍中的記載，做到有理有據，令人信服。這也不由讓圍觀聽眾們愈發產生佩服之情。
錢輝聽完，大聲道：“說得好！”
他立刻招來劇務，將道具、場景甚至是美術、化妝的人都找來商量如何改變。又針對他們提出的改進困難，請教了但如玉改如何應對。
一時間劇組裏雖然忙亂，但是每個人心底都帶著一絲對更好的場景的期待和希望，竟然沒有人覺得厭煩，隻熱火朝天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
不，唯獨一人，他煩透了這突如其來的改變，煩透了帶來這些改變的但如玉。
這個人就是實習道具師李祥。
本來這種時候應該是老道具師出馬，可偏偏組裏的老師傅今天請假了。
李祥作為實習道具師，不得不跟著負責場景、服裝的人走過去。然而他來劇組根本就是找關係走後門進來混事兒的，對劇本幾乎沒有了解，道具也頂多就是擺擺碗，鋪鋪桌子的水平。
很快，李祥的問題就暴露出來。
“你是什麽道具師？你就這麽糊弄！？老劉呢？他去哪了？”錢輝看著李祥懶散的樣子，發了脾氣。
李祥不高興地撇撇嘴：“他有事兒請假了。我這道具怎麽不對了？”
導演見這副樣子，當即道：“怎麽不對？你說說有哪樣是對的！劇本裏女主雖然身為女子，但是飽讀詩書，可你看看你這麽半天一本書都沒擺上去，幹什麽呢還有這紅燭，這碗……你拿它們幹嘛？當這是洞房花燭夜啊！”
李祥被罵得越發抬不起頭來，臉漲得通紅。他也不知怎麽，忽地把手裏的東西往地上一摔：“老子不幹了！他媽的這破劇組老子早就不想待了！”然後扭頭就走。
這下不但導演，整個劇組都傻眼了。
“錢導……這……？”劇務呆呆地說，“我這就去給老劉打電話。”
錢輝硬著頭皮看了看在等戲的間隙正刷手機的阮欣欣，又看向肖蓉。隨後一轉頭，笑著對但如玉道：“如意，你下午有事嗎？能不能幫幫忙？”
“當然。”但如玉微微一笑。
“今天還要去劇組嗎？”賀雨婷見但如玉換上一身方便行動的休閑套裝，“外麵很冷啊。”
但如玉知道她擔心自己身體：“放心，今天是內景。而且我是去做道具顧問，不會老在外麵。”
“那就好。”賀雨婷放下心來。
自從那天在片場發生道具事件，但如玉便開始為《宋時月》劇組擔當道具和布景方麵的顧問。
不過她並不是每天都去現場。
畢竟她隻是顧問，給一些建議，大約兩三天去個半天。
現在已經接近一月中旬，再過不到一個月，但如意就要重新開始上學。本來之前的車禍休學應該是休一年，之後跟著下一年級學習。
不過但如意的爸爸，也就是但潮升並不同意。他堅持讓如意回去上學。
畢竟是大學，就算休學一學期錯過了很多課程，之後隻要重新選課補回來就可以了。“如意，醫生檢查過你的身體都沒問題，休息這麽久精神也挺好的。爸爸還是希望你能早點回到學校學習。畢竟趁著年輕，多學點東西，不要怕辛苦。好嗎？”
大學？讀書？
這倒是但如玉從沒有體驗過的事情。她沒有反對。
見她沉默，但潮升以為是女兒有意見，不高興，便補充道：“放心，爸爸不會強迫你。我在你學校附近給你租了一套房子。你如果願意，也可以隨時叫司機去接你回來。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多和同學相處。”
但如玉從來沒有上過大學，便問了問董安妮上大學究竟是個什麽情況。聽但潮升說得好像很辛苦，是不是她就沒有時間寫小說了？
董安妮道：“怎麽說呢？大學嘛，是個神奇的地方。有的人一天到晚學習，完全沒有課餘時間。有的人是能不上課就不上課，作業都靠抄，完全不學習。但是最後呢，可能這完全不學習的成績比一天到晚學習的人要好……不過大學過得怎麽樣，也不能完全依靠成績好壞判斷……”
聽她說了這麽一大通，但如玉有種越來越迷茫的感覺。
為了以防萬一，保證《瘋子迪亞洛》的能更新，但如玉不得不在接下來的二十天左右裏抓緊時間存稿。
好在她現在寫作速度直線上升，尤其是在適應了現代中文和計算機的輸入法之後，基本上每天都能存稿三萬以上。有一次狀態最好的，一天將近六萬字。當然那天的直接後果就收兩手酸痛，連吃飯都懶得抬手。整個人精神萎靡，搞得媽媽賀雨婷以為她生了什麽病，緊張得不行。
那之後，但如玉盡量做到勞逸結合。即便思路再順暢，也會碼字一段時間，就停下來做一些其他事情緩解。
這天，但如玉碼字累了，忽然想到好久沒去看文章下麵的評論了，便順手打開頁麵，發現文章下麵有一樓蓋了很多層。再仔細看，作者正是櫻桃果子。
櫻桃果子：“有人看最新章嗎？講迪亞洛跑去挖路易斯的屍體，發現是個騙局這裏！我發現如玉大大寫得好仔細，尤其是有一個細節，是講迪亞洛挖掘屍體出來，不小心碰到了看戲散場的人群和遊行人群打起來這裏！我查了資料，真的跟曆史資料的時間很符合！”
1L：“求真相！”
2L:“樓主太扯了。我看了新章，如玉大大文裏沒有寫具體日期啊。”
櫻桃果子甩了兩張地址：
“這是我找到的資料，更多可以去我微博看。”
恐怖空白：“臥槽，果然是真的。難道如玉大大寫文之前都查過這些！？”
櫻桃果子：“我又發現了一處！真的太像真的了！我懷疑所有時間點都能和真實世界對上了！”
很快又有人震驚地回複：“我還發現一個神奇的，你們看文裏寫到看戲散場的人嘴裏說的台詞，就是莎翁的劇。正好跟《哈姆雷特》上映的時期相對應。”
恐怖空白：“等等，文裏雖然沒有寫莎士比亞的名字，不過迪亞洛調查這個事件的時候，與這個劇作者有交集……看描寫，好像真的是莎翁！！！”
XXX：“我說你們也太誇張了。就算寫了也沒什麽好驚訝的。不過如玉大大對人物把握倒是挺到位的。”
櫻桃果子：“不僅僅是到位了，不行我再去翻翻資料。”
瘋了：“之前知道如玉大大很牛，但是沒想到牛到這種程度OIZ”
阿法爾大人我的嫁：“TT___TT媽媽問我為什麽跪著刷網頁，因為我看到了女神的神力無窮！”
這樓之後就變成了大家一起來“找茬”，專門匯總文章中各個細節與真實曆史資料的雷同處。之後，再由櫻桃果子將這些綜合整理，發到微博上。
但如玉看到這帖子第一時間有點擔心。她雖然刻意避開了一些事情，可是畢竟描寫記錄的都是真有其事，總是不經意留下當時的痕跡。
會不會真的有人從文章中看出蛛絲馬跡？
不過她也隻是這麽一閃念，隨即釋然。
不管再怎麽與現實契合，難道還真能有人相信故事裏的一切？他們頂多會認為自己查找了大量資料罷了。
畢竟，除了她還剩下一縷漂泊的魂魄，其他故事裏的人，早已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想到這裏，但如玉上了微博，找到櫻桃果子的微博，關注之。接著，她轉發了她的整理貼。
如玉姑娘：果子看得真仔細。整理辛苦了。^_^//@櫻桃果子好好吃：新出爐的《瘋子迪亞洛》細節考證！來來來~讓我們繼續補全那個時代的暗夜倫敦！
好在她沒有一一回複評論的習慣，否則一定會忙得不可開交。
櫻桃果子更是秒轉了但如玉的微博。“啊啊啊啊女神轉發了！我死而無憾了！！哈哈哈！”
她的微博下麵，瞬間冒出一堆羨慕妒忌恨的評論和揶揄她太沒定力的。
櫻桃果子根本不屑一顧。在將這條微博發到各個群裏炫耀一圈之後，她立刻又投入了新一輪的資料整理之中，全麵開啟腦殘粉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