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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紅飛同方心寧一塊兒,到了校門口。趙經理打開車門,把他們迎了下來,又小心地將自行車取下,很禮貌地問:“我們可以回去了嗎?”“回去吧回去吧,”方心寧一迭聲地說,“謝謝你們。”趙經理謙和地笑著說:“您客氣了。”
兩輛車打個旋,如一陣風般開走了。
紀紅飛說:“有車真是方便。”方心寧指指自己的自行車說:“咱這兩輪的,更方便,不怕塞車,還經濟,附帶著把身體也給鍛練了。”“方老師,”紀紅飛突然轉個話題,“我看時間還早,不如到我家的精品店去看看。趙姐不是說過要你給她選個擺件的嗎?”
正是酒精起了作用,方心寧不假思索地說:“行!”紀紅飛說:“你騎車帶我唄?”方心寧說:“OK。”
方心寧騎上車,駝上紀紅飛,拚命往前蹬。喝酒有什麽好?方心寧有點兒困,不時甩甩頭,使勁地翻翻眼皮,真擔心自己騎著車會睡著了。紀紅飛說她家門麵就在附近,誰知騎上車走了足足有20多分鍾,一直到了泰靈中學斜對麵才是。這兩輪的優點也顯現出來了,要是開那四輪的,還真說不定睡著了都不知道哩。
方心寧特地好好看了看。這裏是辛縣近幾年開發的商住樓,一樓用來經營,二樓可以住宿。房子是紀媽媽前幾年用積蓄購買的,一樓做了店麵,她們母女就在二樓住著,倒也方便。店闊三間,裏麵掛著的,擺著的,各種小東西琳琅滿目,真是凡能想得到的小玩意兒,這兒全有。
“這是我同事方心寧。”紀紅飛把方心寧介紹給一個中年婦女。“這是我媽。”她又指著中年婦女對方心寧說。兩個女服務員聽見紀紅飛的話,把顧客撇在一邊,也圍攏過來看。
“喲,是喝酒了吧?”紀媽媽問。紀紅飛說:“今天不是喝肖老師的喜酒嗎?不過,我沒喝。”“沒喝臉這麽紅?”紀媽媽說,“來來來,小方快到樓上去,這裏太亂。”方心寧說:“嬸,我們是來看東西的。”紀媽媽說:“那就先坐一會兒,我去倒水。”方心寧說:“嬸,不用麻煩。”紀媽媽說:“別客氣,到這裏就是到了自己家。在學校,紅飛還不多虧了你照顧?”方心寧說:“也沒……照顧……也是應該的。”
“你說說,”紀媽媽對方心寧講,“肖老師跟我們家紀紅飛差不多的年紀,人家都結婚了,可她……”紀紅飛說:“媽——”這一聲喊叫猶如一道命令,紀媽媽的話一下被打住了。紀紅飛不好意思地看了方心寧一眼。紀媽媽還是有話要說,但不敢再提女兒的事了,就隻問方心寧,家在哪裏呀,家裏有什麽人呀,常回去嗎,哪年生人呀,一連串的問題,弄得方心寧有一種參加麵試的感覺。
好在紀紅飛看出方心寧的不耐煩,拉他到一旁去選擺件。
方心寧留心找紀紅飛給自己送的那種擺件,卻一直沒找到。方心寧說:“那種……怎麽沒有見?”紀紅飛知道他所指,就說:“那樣的就一件,是我從外地帶回來的,這裏不會有。你說趙姐會喜歡什麽樣的?”方心寧說:“她就是想要個萬年曆,線條流暢些的,她可能會更喜歡些。”方心寧一眼看中一個帶有維納斯雕像的,就指給紀紅飛看。紀紅飛拍著手說:“我們想到一家裏去了,我早就給她拿好了一個,在我的包裏呢,怕她不喜歡,沒敢拿給她。”紀紅飛取過自己的包來,果然從裏麵取出一個同樣的擺件。
二人會心地笑了。這笑,是方心寧驚訝於這世上真有如此的巧合,是紀紅飛慶幸自己際會一個十二分滿意的“男友”。
紀媽媽又走過來要跟方心寧攀談,還是一連串的問話。方心寧又不能不理睬,隻好在那裏勉強應付。紀紅飛過來,把媽媽硬是推到樓上去,方心寧也借機告辭。
出了紀家門店,籲——,方心寧長出一口氣,剛才被注視的不舒服感一下全消失了。
回了宿舍,方心寧又遇見剛過來的趙亮。
“有結果了嗎?”方心寧關切地問。趙亮說:“檢察院說近幾天能出結果。”方心寧安慰說:“別太急,辦事總得按程序。再耐心等等。”趙亮應聲說“是”。
方心寧把他讓進屋裏,給他倒上水,然後出去給他弄些吃的。趙亮攔住他,把自己帶的幹糧拿出來。他還特地給方心寧帶來些煎餅,說是趙母特意給方心寧攤的。
趙亮邊吃邊說他這些天的遭遇。二鐵已經知道趙亮仍然要告自己,又多次去他家裏找麻煩。從趙亮的話裏,方心寧也更多地了解了這個趙二鐵。那是當地有名的賴皮,一個要錢不要命的主兒。據說有一次,人家找他要賬,他說自己身體不舒服,要人家過些天再來。可每次來他都這樣說,要賬的人不敢信他了,非在那裏等他還錢不可。看要賬的不走,他揀了塊磚頭,朝著自己的頭咣咣幾下,砸得血頭血臉的。誰見了這樣的主不怕?要賬的哪裏還敢提賬的事,從此再沒敢來。好在錢不多,賬從此就不了了之。有時候,正吃著飯,誰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他,他隨手提起個熱水瓶,一股腦兒把開水撩在自己的大腿上,別人要帶他去醫院都不行,直到大家都服了軟哀求他為止。這就是他對付人的高招——自殘。當然,他不光是自己皮肉不值錢,看著別人的皮肉也不值錢,所以把別人打傷打殘是經常的事兒,出了事又有兩個姐夫罩著,他的名氣自然是越來越響。
難道身高一米八幾,孔武有力,在大學做過籃球隊隊長的趙亮,還能被瘦得像隻風幹雞,身材不過中等的二鐵欺住?原來,大凡地皮無賴稱霸一方,往往不是單憑力量服人,而往往是以惡名唬人。那些本分老實人家,自是認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還不如沒有事,在氣勢上已經輸了幾分,加之惡人總有惡辦法,常人是沒有精力去應付的。
他有兩個知法懂法的姐夫,又怎會任他胡來又助紂為虐呢?這其實再好解釋不過了:一則是他本性如此,誰也給他改不了,二則是他的臭名,有時竟有助於他姐夫的工作。黑白通吃,普通老百姓誰惹得起?據說這樣的組合,在辛縣最吃得開。
方心寧再三勸趙亮要忍耐,又給那位做副檢察長的家長打了個電話詢問。他堅信,朗朗乾坤,趙亮的事一定會有個公道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