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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紀律一直是泰雲學校重點抓的。考試紀律不嚴,往往會導致學生心存僥幸,那些得逞者會想,反正考試可以作弊,平時何必苦用功?學習時自然會惜力。

為防止期末統考出現作弊現象,程校長在考前的大會小會上沒少強調。

就在期末統考中的英語一場,還是有位初二的學生,照抄人家的選擇題答案。紀紅飛正好監這個場,阻止他一次,他非但不聽,還小聲嘟囔著,是在罵人,並照樣去看別人的試卷,一點兒也沒把監場老師放在眼裏。紀紅飛就將這一情況匯報給了巡視的程校長。

程校長覺得問題比較嚴重,就召集負責人開會,討論如何處理這件事。會上有兩種主張,一是通報該生,以端正整個學校的考風考紀;一是進行個別教育,以防對該生造成太大的心理壓力。考慮到事情性質比較惡劣,會議最終還是決定對該生進行通報批評。為了降低對學生心理的傷害,學樣隻通報了考場和他所在的班級,並不提及學生姓名。反複論證好了,程校長還特別要求班主任跟上,做好這名學生的思想工作。

通報一貼出去,全校震驚,壁報欄前擠滿了好奇的學生。

吃晚飯時,作弊的學生果然不見了,他的班主任急匆匆地來報告程校長。估計他是跑不出校的,程校長立馬派人到處找。最後,還是他的班主任從宿舍裏把他喊了出來。

紀紅飛是事件的當事人,也被叫到辦公室。

“不上了,我要退學!”這名學生還真有股子英雄氣。負責政教工作的潘念剛問:“你為什麽要退學?”他氣呼呼地反問:“學校為什麽通報我?侵犯了我的名譽權!”潘念剛說:“通報上並沒出現你的名字。”他翻著白眼說:“還用寫名字嗎,你去問問大家,還有哪個不知道通報的是我?”潘念剛說:“可這是紀律,不是針對你個人的。如果作弊的是別人,照樣要通報。”他又說:“我以前考試的時候也抄過,從來沒聽說還通報,也就咱們泰雲學校這麽例外了,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轉學了。”潘念剛問:“那我問你,你學習成績怎麽樣?”他仍然不示弱:“要好的話我會抄嗎?”潘念剛問:“那為什麽不好呢?”他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我要知道早就改了,還用你來問?”

“你也甭強嘴,”方心寧說,“你學習不好,還不是你平時依賴作弊造成的惡果?”“錯了就錯了,”程校長說,“不能無理還多三分。國有國法,校有校規,幹什麽不講遊戲規則?再說,誰不犯錯誤?錯了改正,不才有進步嘛!古人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改之,善莫大焉!”方心寧說:“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出點錯也說明不了什麽,關鍵是要有正確的態度去麵對。”潘念剛說:“還是那句話,我們對事不對人,並不是單單要和你過不去。不管是誰,隻要作弊,咱們都要通報的,這樣才能刹住這種壞風氣。你說咱們漠然處之,全校學生都在考試時抄別人的,好嗎?”

紀紅飛語重心長地說:“你作弊本來就不對,還滿嘴髒話,老師警告你之後仍然故意氣老師,繼續作弊。你自己設身處地想一想,這是什麽行為?要是你今後也做了老師,遇到了同樣的事,你會怎樣想?”程校長說:“紀老師這是負責任,給你指出來了,要是任你這種行為發展下去,你的成績隻能是越來越差。改掉這個毛病,好好用功,你一定能趕上去的。”方心寧說:“作為老師,我們還是想通過這件事,讓你在心裏有所觸動,從此改掉這個毛病,成為泰雲的優秀學生。”

經過大家的輪番教育,又加上他的班主任也耐心地給他上了一陣政治課,他才承認錯誤,並跑步去食堂就餐去了。

孩子就這樣,隻要幫他打開了心結,也就沒事了。

這邊,紀紅飛可是受不了了,等程校長他們幾個出了門,便一個人趴在桌上抹眼淚。她覺得冤枉極了,自己是按學校的要求來嚴格考試紀律的,不成想跳出這麽個學生來把自己給罵了。自己一直很受學生的尊重,這一回是自當老師以來第一次受這樣的氣,怎麽能不令她暗自垂淚呢?

方心寧回到辦公室時,紀紅飛木然地坐在那裏。他看在心裏,很同情,走到她的身邊說:“他還是個孩子,何必當真生氣。”

紀紅飛積聚的情感一時爆發了出來,哇地哭出聲:“可我招誰惹誰了?憑什麽讓我受這樣的委曲?”方心寧說:“我們當老師的,幹的就是這樣的活,沒辦法。正是因為他不懂規矩,我們才教給他規矩。我也經常遇到這種事,要是真和這樣的孩子一般見識,我都氣死多少回了。”

一會兒,程校長回來了,見紀紅飛在哭,就說:“我就知道,我們的學生沒事了,我們的老師又該鬧了,這不,哭上了吧?”紀紅飛說:“校長呀,我冤枉哪。”程校長說:“你能教育好他,他會感謝你一輩子,到那時候,你就知道你不光不冤,而且還很值。”

紀紅飛仍舊穩不住情緒。程校長對方心寧說:“小方,你好好勸她吧。”自己先走了。方心寧正手足無措,見馬華又進來了,便示意他去勸一下,自己也跑了。

馬華從自己抽屜裏找出一塊手絹,想遞過去,可看著紀紅飛並不抬頭,隻管趴在桌上哭,肩膀隨著抽泣一上一下地起伏著。他用手推了推她的肩膀,要把手絹給她。她沒反應,隻是哭著說:“我真恨死了自己,早知道,管他做什麽?”馬華說:“姐,你沒有錯。”紀紅飛這時才發現身邊的是馬華,吼道:“我的事我自己能處理。”馬華悻悻地走開了。

不出程校長所料,這名學生後來真的特別尊重紀紅飛,聽說在第二年考上泰靈中學以後,還多次專門去找紀紅飛聊天。這些都是後話。

可以講,這次通報,對這位同學的教育是終生的。而這一事件後,在整個學校裏,考試作弊現象進一步得到根治,同學們誰也不再抱那樣的僥幸心理了。

方心寧在走廊裏接到了季梅婷打來電話:“我在快樂餐廳,你快過來。”聽她的口氣,氣勢洶洶的,倒像是要興師問罪。

方心寧急急地來到快樂餐廳。

季梅婷也不跟他打招呼,手裏拿著他寄她的賀年卡。

完了,方心寧心裏咯噔一下:賀年卡惹禍了。

季梅婷劈頭就說:“方心寧啊方心寧,你說你到底是怎麽回事?”老虎發威,讓人發抖。見她這種架勢,方心寧就想做檢討,但尚不清楚自己錯在何處,呆呆地看著她。

季梅婷說:“咱們相識七八年了吧,你什麽時候送過我賀年卡?”

“下回改,下回不送了。”方心寧說。

“別說下回,這回你就露大臉了,把我稱作‘奇葩’也就罷了,關鍵是這些卡被他們送到我媽的手裏去了!”季梅婷說。

原來,卡片寄到報社後,被她原先的同事傳著看了好幾天,最後又被送到她家裏。

方心寧說:“我也是好心!”季梅婷說:“心倒是好心,可我媽一看署名,把我罵苦了。”

方心寧有點兒賣弄地說:“除了署名,她就沒看出點別的什麽?”季梅婷說:“別的什麽?糟透了的藏頭詩。”方心寧說:“每首詩還都有一個‘心’字呢?我的意思是:我愛梅婷,有心為證。”季梅婷說:“虧你想得出,就知道搞這些窮酸。”她雖這樣說,卻臉泛霞紅,態度也開始舒緩。

方心寧檢討說:“這次是我做得不好,以後做事還得多多用腦……”

季梅婷說:“我看你還是弄電腦的好,‘梅寧電腦公司’的事最好早做打算。”

方心寧滿口應承了。

他的內心在自責:季梅婷調到宣傳部去了,自己卻把卡片寄到報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