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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得益於與老師們的進行過多次討論,方心寧對這次教改有了更新的認識。課堂的形式與內容是相互依存又相互促進的,以前,他笑話過那些隻搞形式不顧內容的課堂,現在想來,沒有形式,常常難有內容;隻強調內容,也肯定會走上偏路;反過來,有了形式,雖然未必有內容,但卻易於操作和推廣,老師們就有機會在實踐中慢慢體會,為最終做到“形神兼備”奠定了基礎。
方心寧決定認真地在泰雲推廣合作教學,不再擔心老師們隻學了形式而忽略了內容。他的合作教學也通過學習外地經驗進行了定型:學生分學習小組;學習以學生自學研討為主,老師少講精講為輔;把更多的時間放給學生,增加他們展示自我的機會。他建議老師們先按照這次推廣的形式上課,一段時間後再決定是否采用,也歡迎老師們提出不同意見來與他商榷。果然,這樣的說法很快讓所有的老師們接受下來,因而學校在推廣新的教學方法方麵非常順利。
教育局成立了教改檢查小組,組長是泰靈中學的李長江。在聽了泰雲的課後,李長江肯定地說,泰雲學校不愧是人才雲集的地方,說要推廣一種模式,沒幾天工夫就能成型而且還能有自己特色的,全辛縣沒有第二處。
後來方心寧了解到,大多數學校在這次推廣活動中,隻有動靜,不見行動,往往是教育局檢查組到校的那天上午把教室布置得與局裏要求的一樣,檢查組前腳出門,老師們後腳就把一切恢複原狀。他們抗拒局裏的那一套,又怕被批評,隻好與檢查組玩起了遊戲。
潘念剛很感激方心寧所做的努力,一再用“功不可沒”四個字來評價他。其實收獲最大的還是方心寧,他的一篇論文《提高合作教學可操作性方法摭談》就是這時寫成的,並在全縣受到好評。
教學法的推廣受到教育局有關領導的高度讚揚。潘念剛的幹勁更足了,仍然堅持要搞“開放課”。他計劃在主控室旁開設一間教室,作為展示課堂教學的場所,利用各班裏原有的攝像頭,再想辦法把音頻傳過來,就能將各班的課堂實況播放出來。各種設備隻需稍作改造就可以了。
劉墅欣然接受了這個任務,去跟任南德商量資金的事。任南德皺著眉頭說:“工資都發不下來,還有閑心弄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別跟著他們瞎鬧騰,他們說什麽,你就聽著。讓你幹什麽。你也應著。但不許認真。你動腦子想想,他們還能鬧騰幾天?”
劉墅聽了表姐夫一頓勸,甩著空空的兩手回來了。潘念剛已經會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聽了劉墅的匯報。也禁不住有點兒氣急敗壞了:“你們說我這個校長當得是不是有點憋屈?不配合我?好,就是自己出錢,也要搞出個名堂來。”他對劉墅說:“你先找人搞著,錢的事,我能對付。”
雖然有了校長這句話,劉墅還是麵有難色。因為表姐夫任南德的教導仍然在耳畔,他很遲疑。
潘念剛看劉墅不動身,就說:“那好,再說吧。”
肖葉蒙也來湊熱鬧了:“我們想搞個歌詠比賽。要買一些獎品,校長給解決一下吧?”潘念剛歎口氣說:“活動先往後放放吧。”
這時,一個妖冶的女人進來,要找潘校長。肖葉蒙忙出去了。
女人張口說:“潘校長,你們改造主控室的活兒我來幫你們做吧。”
潘念剛很疑惑。她如何會知道這事?女人身上刺鼻的氣味讓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女人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膩膩地笑著說道:“哦,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溫曉晴,跟你們泰雲早就有業務關係。”潘念剛想起對方是誰了,不就是那個跟任南德走得很近的女人嗎?此時,自己還在生任南德的氣呢,如何能讓她得逞?他很幹脆地說:“不用,我已經聯係好了。”溫曉晴說:“我幹的話,錢的事不用你操心……”“好了,”潘念剛覺得一陣惡心,分明是在吼她:“我寧可自己掏錢,也不隨便讓別人插手。”溫曉晴看他動了怒,趕忙起身往外走,嘴裏嘟囔著:“我早說嘛,這點兒小活,真不值跑這一趟。”
下午,潘念剛帶來了5000元錢。劉墅這才聯係開工,算計著錢幹活,沒三天工夫,一切準備就緒。家長隻要到主控室旁的聽課室裏,就可心按要求查看到各班裏的授課情況了。
潘念剛查驗一遍,覺得基本符合自己的預期,馬上就在全校下了通知:家長可以隨時來聽課。
第二天的上午,校園裏來了大約有兩三百位家長。但這些家長並不清楚來幹什麽,因為老師們沒聽明白潘念剛的意思,學生們回家自然也沒交待清楚。
小小一間聽課室,如何能安排下這麽多的人來聽課?有些家長進不了聽課室,在外麵又不知道裏麵搞什麽,就亂嚷嚷;進到聽課室裏的,又嚷著要聽自己孩子所在班的課。聽課室裏隻有兩台投影儀,最多可以同時看到兩口教室的上課情況。這個說要聽一班,那個說要聽二班;這個的孩子在初一,那個的孩子在初二。人多聲雜,其實什麽也聽不見。各班都在實施新的教學法,學校要求形式方麵得像,大多數老師就盡量多地安排學生分組討論,所以在這裏看到的是各班都鬧哄哄一片。
一個家突然大聲質疑:“班裏紀律這麽亂,孩子能學好嗎?”
這一句話一下引來了許多不滿的議論。頓時,聽課室內外的家長全都亂了套了。
“這是什麽上課法?這樣的課能讓我們家長放心嗎?”
“前一段時間隻聽說學校裏發不出工資鬧事,還以為早就過去了,這不還在鬧嗎?”
“我們多花了錢也就罷了,可還耽誤孩子,這個責任誰來負?”
在場負責接待工作的劉墅和張風忙向大家解釋。可是在這種情況下,誰會靜下來聽呢?潘念剛接到張風的電話,忙跑步過來,萬青東緊跟著也跑來了。
“大家聽我解釋!我是泰雲的負責人,大家聽我解釋。”潘念剛大聲地說。
一個家長說:“你還好意思說你是負責人,你看一個好端端的學校讓你搞成什麽樣子了?你還是趕緊滾下台吧!”
萬青東護住潘念剛,說:“你說話文明點兒,校長不解釋你能明白?你懂教學嗎?”那位家長聽了這話,情緒激動起來,隻一拳,正打在萬青東右臉頰上。萬青東喊道:“你敢打人?”那家長又是一拳,又打在了左臉上。萬青東聲音更大了,說:“你還真敢打?”伸出兩手要撕扯對方。那人也不懼他,又揮拳過來,萬青東的鼻子就流了血。有人開始吆喝“打人了”,“要出人命了”,場麵愈加混亂,幾乎完全失去了控製。保安過來把他們兩個隔開,隻是瞪著大大的眼睛在那裏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警車呼嘯而至,大夥兒稍稍恢複了安靜。打人的家長、潘念剛、萬青東及挨得最近的幾個目擊者都被請去派出所。萬青東擦擦鼻口上的血,很英雄地環顧一周,才上了汽車。
來到派出所,打架雙方被帶至辦案區。
那位家長還在氣頭上:“這是什麽學校,孩子在這裏能學到什麽,到處亂七八糟……”一個民警過來說:“不讓你說話的時候,請你保持安靜。”那家長連聲稱諾。
過了一會兒,那位家長和目擊者先後被帶去做筆錄,潘念剛、萬青東則被帶至等候室。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其他人都被訊問過了,萬青東才被請到訊問室。
一民警先問了他姓名、住址、家庭成員等詳細情況,才讓他說說當時的過程。萬青東高聲說:“我當時過去勸架,可他不講理,居然直接就打我,打了我兩拳,我沒還手……”民警打斷他說:“我們叫你來,是讓你說明情況,你這樣說,我們也有辦法……你難道就沒打對方?”這時,進來一個年齡較長的工作人員,對萬青東說:“小萬呀,咱們是老師,你知道吧?咱們公職人員是弱勢群體,不要這麽氣勢洶洶的好不?我告訴你,根據我們現在掌握的證據,我完全可以把你留下。不過,我們也考慮到你是公職人員,工作了這麽多年也不容易啊,對不?”聽了這些,萬青東才安靜了些。
出了派出所,萬青東一眼看到在大門口等候的潘念剛,臉上又顯出一股豪氣來。潘念剛拉住萬青東,關切地問要不要去醫院。萬青東毫不在意地笑著說:“多大點兒事。”
潘念剛很後悔,說:“我這可真是自己掏錢買罪受。”
方心寧也趕過來接他們,安慰道:“是我們沒有想周全。家長們不了解教育,但他們以後會打聽,會谘詢懂教育的人,等他們明白之後,會理解我們的苦心的。”
潘念剛這才稍微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