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師的婚事 29 方老師的婚事

方心寧的心裏在做著最苦的思想鬥爭。他更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確確實實一直在牽掛著紀紅飛。記得當初邵雲哲看中紀紅飛時,自己逞哥們意氣全力相助,但心裏隱隱有一種酸溜溜的感覺,好像一個愛物就要被別人搶了去卻又不便吭聲一樣;及至知道劉墅暗戀紀紅飛,方心寧心裏也是喜中有苦。再想想,與季梅婷之間,一切始於好奇,始於朦朧而膚淺的男女之情;對於田三菊,方心寧更是從來沒有感覺到“來電”過。他懷疑自己真的愛上了紀紅飛。可是,紀紅飛現在病魔纏身,而且還一直在恨著自己啊!

他覺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須到省城一趟。他要馬上見到紀紅飛。當然,以紀經飛的個性,她不會同意拖累自己的。如何才能讓她除去這些思想負擔呢?怎樣才能讓她接受自己的誠意呢?方心寧利用晚上的時間,查看了大量有關再障的資料。他發現,再生障礙性貧雖然是一種頑疾,但目前積極參與研究的單位眾多,不乏治愈的例子。他依照紀紅飛的症狀搜集資料,認真謄寫在一個日記本上,並命名為《再障不是障礙》。他要讓紀紅飛明白,現在的醫療技術一定會給她帶來福音,更想讓她知道,在他與她之間,什麽疾病都不會成為障礙。這就算是一封特殊的求愛信吧。

方心寧再三地審視過自己,確定這份感情不是一時頭腦發熱引起的衝動,而是深思熟慮之後發自心靈深處的希望。

既然決定了,那就去跟潘念剛請假。

潘念剛掏出一遝錢來,讓方心寧代他買些禮物,並說過幾天他會親自去探望。他說,學校不表示一點兒關心,紀紅飛會覺得寒心。方心寧同意這個觀點,也清楚潘念剛現在的難處,自從做了校長,潘念剛已經為學校自掏腰包花了不少錢了。兩相比較。紀紅飛那邊更重要些,所以接下了錢。

劉墅聽說了,也追了來送他,說:“我跟你一塊去吧。”方心寧笑著說:“又不是去打架湊人手,去那麽多人幹什麽?”劉墅說:“那我也給你些錢,你幫我帶去,算我的一份心意。”說著,他掏起兜來,掏出的卻是幾張彩票和零散的紙幣。方心寧說:“你還是留著買彩票吧,等你中個大獎再去關心她也不遲。”

安排好學校裏的事。方心寧就踏上了去省城的路程。他想到劉墅不小心掏出了彩票的樣子。又笑了。是呀。自己曾經有一段時間也買彩票,也是這樣偷偷摸摸地,然後就抱著一個中獎的熱望,幸福地等待。但跟劉墅也許還不一樣。那時自己是越煩惱的時候越買,指望著中個大的借以跳出苦海。他不止一次想,如果真的中了巨獎,就辦所學校,好好地辦,辦成全國性的名校。其實,在美好的期盼中過著平凡的日子,是一種很“大眾”的生活狀態,就連著名作家老舍先生。都曾津津樂道於“每購獎券,以得末彩為榮”呢。

當方心寧趕到醫院的時候,紀紅飛正在**半躺著看一本《語文教學通訊》。

紀媽媽覺察到門口有人,迎出來。見是方心寧,她的態度忽然變得很冷淡:“你來幹什麽?”方心寧說:“嬸。我來看看紀紅飛。”紀媽媽說:“你女朋友呢?沒陪你一塊來?”方心寧立刻明白了紀媽媽變臉的原因,解釋道:“我沒有女朋友,你誤會了,上次跟我到醫院去的那個叫田三菊,是劉墅老師的女朋友。”紀媽媽臉色果然又變回來,不好意思地說:“哦?進去吧,我正要出去買點兒東西。”自從紀媽媽見過方心寧與田三菊在一塊後,她就對方心寧恨之入骨,要知道,在那樣關鍵的時候,對女兒的傷害得多大呀,現在聽方心寧這樣解釋,覺得臉上很有些擱不住了。

方心寧進了病房,見紀紅飛把雜誌覆在臉上,像是睡了。方心寧安靜地在一邊坐下來,把帶來的東西悄悄放到一旁的桌上。他從桌上拿過一個蘋果,細心地削起來。削下的果皮越來越長,一直耷到地板。

好長一段時間,紀媽媽回來了,買回一遝信紙。這是紀紅飛要的,給學生寫信用。見方心寧還在那裏坐著,紀媽媽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揮了揮,是要告訴他:紀紅飛根本沒睡。方心寧並沒注意到她的這一舉動,起身到走廊裏喘口氣。紀媽媽忙追出來,告訴他,紀紅飛沒睡。

方心寧就回到病房,又坐在剛才那個地方。

紀紅飛已經變換了姿勢。

方心寧咳了一聲,鄭重其事地說:“我知道你沒有睡。我來,就是想跟你說說心裏話。我知道,自從你知道我跟季梅婷的事後,你就生我的氣。我並沒有存心欺騙你。與季梅婷,我們是從上大學的時候開始的。畢業後,我們一直沒有得到她家的承認。來到泰雲後,見到你,我感受到了你對我的各種好處,可是因為季梅婷的緣故,我不能……這期間,我也幫你牽過線,因為我覺得我應該幫你。但是,我不能不說,在做這些事的時候,我心裏很難受。”

紀紅飛微微動了動身子。

方心寧說:“我雖然與季梅婷認識得早一些,但也早就注定了我們不可能成功。她們家根本就瞧不上我這個當老師的,而我又舍不得這份職業。當我們明確分手之後,我想過向你表達我的心思,可偏偏劉墅又喜歡上了你,這你也很清楚。這些天來,我天天在思考,我要把心裏話說出來,不管你聽不聽。其實……我真的……很喜歡你,這都是我的真心話。如果你相信我……就請你把雜誌拿開。”

雜誌蒙在臉上,紀紅飛並沒有動。但在雜誌的下麵,一滴淚珠正從紀紅飛眼角悄悄爬出來,一直滾到枕上。

方心寧說:“你也許會想,我是沒人要了才又回過頭來找你。你怎樣想那是你的事,但我必須把心裏話說出來,也希望你好好養病。一定會好起來的,關鍵是心態要平和,要配合醫生。隻要自己不放棄,這世上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如果有時間,你可以看看這個東西,我給你放在**了。”

方心寧說著,把寫有《再障不是障礙》的日記本放在床邊,看她沒反應,他起身向外走。

出了病房,方心寧覺得臉火辣辣的在燒,是剛才的一席話把他燒得渾身熱血沸騰。他永遠忘不了這次真情告白,他想不到自己竟能把這些話利利落落地說出了口。當然,有很多東西是在來之前沒有預想到的,他既沒想到跟紀紅飛是以這樣的情境說話,也沒想到自己獨白完後對方竟然沒有任何反應,更沒想到他跑了將近兩百公裏遠,隻這麽短短的幾分鍾就把心事了了。辛苦他不怕,他怕的是無功而返。退一步說,紀紅飛接納不接納自己先擱在一邊,如果對她形成了新的傷害,他將終生不能原諒自己。

幾個中年婦女過來打聽紀紅飛的病房,方心寧順手指給她們。

看著她們魚貫而入,方心寧離開了病房。反正自己的心裏話,紀紅飛是聽到了,那麽,紀紅飛會給自己一個什麽樣的答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