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雷電轟掣, 一如眼下情勢變生不測。

蒼慈心神巨**之下,麵對一臉怒色的天帝與天後,嘴唇發抖失控, 喉結在由白轉青的脖頸上下艱澀起落。

“父君, 母後, 我們隻是為了追查天**謀,尋找那些失蹤的仙官, 才誤撞開了你們設下的陣法……”

他心中難安, 腦海中充斥著亂紛紛的閃念。

——天女癡狂,不惜一切代價, 妄想複活君華上神。失蹤的仙官至今尚還沒有找到, 天界如今正臨倒懸之急, 形勢起伏危殆。

正是需要有德行有力量的人救焚拯溺,挽狂瀾於既倒,扶天界之將傾之時。

……偏偏此時,天界最有德行最有力量的天帝天後反而卻選擇施加陣法, 抽身而退, 偏安於青丘?!

……

“你剛剛是說……你們?”

天後眸光意味不明,疾掃了碧嵐與厲昀一眼,眼底戾氣閃過, “這妖女本就罪孽彌天。如何你涇渭不分敵我不辨, 今日竟還敢與這妖女廝混在一起?!”

天帝周身氣場愈發森冷,帶著上位者不容質疑的威嚴, 厲聲斷喝道:“我兒為何要欺上罔下, 耳食於賊人之言?”

“妖女!鬼王!你們唆使太子蒼慈引你們到天界如此機要之地, 所圖究竟為何?還不速速招來?”

話音未落, 蒼慈雙膝跪落, 徑自擋在了碧嵐麵前,如一堵凝然不動的牆,隔開了天帝天後的視線。

“父君,母後,幾百年前我做錯過的事,今日,絕不可能重蹈覆轍。”

饒是蒼慈尚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但觸及碧嵐一事,他的脊背緊繃,手指掐出青白,態度十分堅決。

“我信她。也請父君與母後,相信我一次。”

……

玄黃渾厚二氣,盡數凝結於一具玲瓏塔中。寶塔一共九層,一層削尖一層,及至塔頂,墜著一簇塔鈴。塔刹如瓶,塔色渾金。

天女發髻淩亂,死死盯著眼前的天地玄黃玲瓏塔,瀲灩的目光逐漸變得幹涸。她虛弱開口道:“那些失蹤仙官的神力,都被我悉數藏在了塔裏。隻不過,這天地玄黃玲瓏塔被我用血氣喂養了千萬年,眼下它隻能識出我一人來。其他人既尋不到此物,也無法安全經過誅仙劍陣進入此塔中……”

將軍鬼訝異道:“千萬年?!君華上神的天地玄黃玲瓏塔早已消失許久,沒想到,居然被你這婆娘一直藏著?!用血氣喂養,也虧你想得出來?!那麽早,你這瘋婆子就計劃好了要怎麽害人,竟然還堅持了那麽多年?!”

天女胸內積火,臉色發白,狠狠瞪了將軍鬼一眼。

將軍鬼反應過來,心虛地咳了一聲,方又悻悻道:“瞪我作甚?老子剛剛是在誇你,害得好,害得妙,堅持得好極了!你難道就沒聽出來?”

將軍鬼又籲了口氣,“若沒有你這番苦心圖謀,就憑我們兩個聯手,想要在鬼王殿下、蒼慈太子……總之,哼,在那幾個不是善茬的人眼皮子底下為魔神後卿與靈若神女複仇,幾乎就是鑽火得冰,根本不可能辦到的事。”

將軍鬼圍著天女手心的玄黃玲瓏塔轉了一圈又一圈,連連喟歎道:“玄黃之氣可以將仙氣盡數覆蓋,難怪他們怎麽找那些仙官都找不到,你這婆娘還真是好算計。寶塔本是防禦所用,他們怎麽可能猜得到,你竟然挾持神力到了寶塔之中?”

“天界如今都是庸碌無能之輩,本就死不足惜。雖然塔內隻是抽取的神力,他們的神軀並不在此處,但可惜以我如今孱弱之軀,根本無法進入塔內,將神力取出來,再像你日前說的那樣,把神力祭並歸墟,為魔神後卿與靈若神女複仇……”

天女忍他多時,耐心早已磨光,再也無力耗費心神,故意做出之前那般可憐柔弱之態。她垂睫再次看了玄黃玲瓏寶塔一眼,目光沉鬱,心中斟酌了一番措辭,不願再與興致頗高的將軍鬼言語間捋來抹去東拉西扯。

天女麵上客氣,言語卻直接轉入正題,“玄黃寶塔是君華上神之物,自然希貴。但你身為混沌昆侖鬼,又坐擁昆侖鏡之法寶一事,還真是讓我大開了眼界。將軍鬼,你也莫要謙虛……取神力一事,如今隻能靠你了……”

“好說好說,”將軍鬼剛一答應,想起一事,拍了拍腦袋,突然發怔道:“可你剛剛不是說,這寶塔以你血氣喂養多時,如今隻認你一個。老子要是進去了,那什麽誅仙劍陣不認老子,還有什麽怪東西攻襲老子,又該怎麽辦?”

“你無需考慮此事,我已經想好了對應之策。”天女一邊冷然回應,一邊麵不改色在自己手臂劃開了一道極深的口子,霎時間,鮮血自蒼白黏濕的血肉中汩汩透出。

天女凝著雪白上湧動的血色,眼底微紅,整個世界皆漫成了一片殷色。

這麽多天,她總算感覺到了一點真正的溫熱。

鮮血流逝的感覺原來如此平靜,她發自內心的輕輕笑了。

“你取了我的血,自然可以平安無事進入塔中。”

將軍鬼猛地瞪大了眼睛,驚恐不已地看著她,“你……你還真是瘋婆子!”

……

半個時辰後。

將軍鬼朝天怒喝。

“天女,你居然敢騙老子!等老子出來,第一個把你扔去喂歸墟海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