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江澤叫住了也想要回宿舍放裝備的人。

“上回我在醫院和你說的那個狙擊手,你考慮的怎麽樣了?”他拍了拍陸司丞的肩膀,“你們組一直沒滿員,也是我心裏的一個疙瘩。”

“你是說015團的那個中尉?”陸司丞一邊往前走,一邊問到,“了不起的神槍手?”

江澤點點頭,“我就擔心時間久了,老曹該不認賬了。”

“他是神槍手的話,那在你眼裏我是什麽?”陸司丞晲了他一眼。

“你是鬼,是鬼行不行!”江澤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腦袋。

“就算他是他們團最優秀的狙擊手,到了雪狼的地界兒也未必能成氣候。”陸司丞才不吃這一套,想當初他自己也是江澤最看好的狙擊手,結果呢?第一次出任務差點出包。“沒有真正殺過人的狙擊手,都不能說是一個好的狙擊手。況且像是雪狼這種人才輩出的地方。”

“真不知道該揍你,還是該誇你。”江澤恨恨地揍了一下他的腦袋,轉移話題道,“你和冉苒小丫頭怎麽樣了?”

“什麽怎麽樣?就那樣唄。”陸司丞打著太極。

“我聽寧唯說,你可是當場死在了人家麵前啊,沒把人嚇哭了?居然能乖乖地和你回來?”

說到這裏,陸司丞的語氣免不了的有些自豪,“那寧唯有沒有順便告訴你,他差點被冉苒咬死這件事。”

“說了說了,他說我們雪狼養的都是一群不要命的狼崽子。”江澤略有驕傲,“狼崽子們也終有一天會長成可以馳騁雪域的狼群。”

狼,天生就帶著野性的凶殘,它們群居而生,專一,執著,忠誠,頑強,為了目標可以不惜一切。

……

三天後,烈日高照。

杜森百無聊賴的站在開闊的空地上,把厚重的背包扔到了一旁的草叢中,毒辣的太陽正好照在他的每一寸皮膚,熱的發燙。

忽地,他突然聽見不遠處的草堆裏傳來一陣微不可見的摩擦聲,他下意識的朝另一邊撲倒了身子,但也隻不過是一瞬間,一枚子彈竟然飛速的擦著他的耳朵落在了不遠處,受傷的地方立刻有血滾了下來。

他伸手摸了攤開一看。

不由得在心裏暗罵到,丫的,居然是實彈!

可這邊還沒等他站起來,另一枚子彈就落在了離他後背心髒位置兩指寬的地方,騰起的小碎片砸在他的脖子上一陣錐心刺骨的生疼。

他扭過頭,剛好撞見身後的池塘裏還沒來得及平複下去的細小水泡。

杜森咬了咬牙,在心裏從上到下的問候了一遍雪狼特種大隊的所有人。

陡然間,一道迷彩色的人影迅速從背後朝他狠撲了過來,他基於本能飛快地往旁一滾就勢站了起來,伸手格擋下對方來勢洶洶的攻擊。很快,兩個人就扭打到了一起。

飛沙走石間,又一枚子彈落在了他的腳邊。杜森吐了一口血水,終於忍不住衝著和自己打的難分難解的人破口大罵道,“你們到底有完沒完!”

話音剛落,連著四發子彈精準的落在他的腳邊,明擺著是在故意氣他。

杜森一個假動作晃開了對手,一眨眼就從軍靴裏拔出匕首繞到他身後,用刀抵住了他的脖子。很快,從停機坪的四麵八方鑽出了幾個持槍的人,將他團團包圍在中央。

前後用時三十七秒。

“你覺得自己還能逃得出去嗎?真是優柔寡斷。”一個用槍頂著他後背的男人冷哼了一聲,將槍口往他後背更用力的戳了戳,“近距離格鬥居然還要用這麽久才能拔出匕首,如果閻王知道了,一定很不滿意你的這個該死的成績。”

“閻王?”杜森磨磨牙,吐掉嘴裏又一次湧出來的血沫子,說話間鬆開了手中的人。“三十七秒的時間裏,我可以割斷十次他的脖子!”

“那麽,你會先被閻王翻來覆去的當場狙殺成篩子。”順著他收起的槍頭指著的方向,杜森這才看見剛才連打了自己幾發子彈的那個狙擊手正意興闌珊的坐在百米開外的樹幹上,晃**著他的大長腿。

杜森眯起了打量的危險眼神。

“你就是我們大隊長口中千辛萬苦挖來的杜森?那個號稱是全軍最優秀的神槍手?現在看來。”眼見著那個男人從樹上跳了下來,再慢悠悠的扛著狙擊槍走到杜森的跟前上下瞄了一遍,冷笑到,“不過如此。”

聽他這麽一說,杜森忍不住也順著來人的目光打量了一下麵前這個男人。在老部隊的時候,杜森一直都以自己百步穿楊的狙擊能力而感到自豪。

可就在剛剛,他算是徹徹底底的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能夠在對方飛速動態的情況下,將每一顆子彈都絲毫不差的正落在距離他腳邊兩指寬的地方,這個男人的射擊能力一定遠遠高於自己所能想象的範圍。

如果有必要的話,他的腦門兒可能早就被這個男人擊穿無數次了。

“一百公尺視野無障礙開闊的空地,天氣晴朗。如果依然能夠讓敵方的偵查人員光明正大的從移動的交通工具上下來,並且在在三十秒內成功選擇隱蔽區域,完成狙殺您和您的整個突擊小組。

那麽!我想,雪狼特種大隊傳說中最精銳的突擊小組,”杜森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冷厲的眼神倒是始終盯著對方,“也不過如此。”

口氣狂妄且自信。

烈烈如當頭熾陽,照的人頭頂發燙。

“我是陸司丞,你的組長。”男人挑了挑眉毛,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臂章塞進杜森的手裏。“歡迎你加入A組。”

杜森攤開手掌,雪狼特種大隊的臂章正安安靜靜的躺在他的手心裏。

或許從此刻開始,他的生活就再也不會安靜如湖水。

……

洛城的秋天,總是會落下很多很厚的金黃色樹葉,很少下雨,天氣悶熱。

在結束了地獄月之後,冉苒就有了一周的假期,她還是選擇了留在營地了,省的一身傷回家,被唐如意臭罵。

“你說你啊,才來雪狼多久?你看這都第幾次受傷了?”鹿鳴一邊替冉苒換藥,一邊又忍不住嘮叨了起來。“誰的身體都不是鐵打的,你作為一名醫生,這點道理還要我來替你老師教給你嗎?”

冉苒擼起褲管坐在沙發上啃著鹿鳴削好的梨子,不停地在心裏翻白眼。最後被念叨煩了,直接上手捂住了鹿鳴喋喋不休的嘴,“你是唐僧轉世是不是?”

“我可能更是你媽轉世。”鹿鳴把鑷子扔進一旁的鐵盤子裏,伸手替她整理好褲子。“所以這輩子才會為了你有操不完的心。”

“如果你是苒苒的媽媽,那我是誰?”突然,鹿鳴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一把中氣十足的聲音讓正說著話的人後脊梁一冷。

“爺爺!”看清來人,冉苒也不顧著腳傷,從沙發上直接一蹦一跳的躥了出去,一把摟住了冉振東的脖子。“怎麽才來看我呀!”

冉振東被冉苒撞得一個向後趔趄,還好一邊的冉甫明眼疾手快的扶個正著,才沒被冉苒給撲到在地。他頗為無奈地拉了拉冉苒的胳膊,“我的小姑奶奶,你快下來。”

“冉苒!你這可還穿著軍裝呢!”冉苒本來還不想鬆手的,結果冉甫明虎眼一瞪,她立刻縮著腦袋從爺爺的身上爬了下來。

“首長好!”身後的鹿鳴板正的朝冉振東和冉甫明敬了個禮。

“喲,是鹿家小子!”冉振東大手一拍,眼睛隨即瞄到了鹿鳴肩上的軍銜,欣慰的笑了笑,“才多久沒見,你就升少校了?真有本事啊。”

“多謝首長誇獎!”

“爺爺,你們今天怎麽會來這裏呀?”冉苒挽著冉振東的胳膊往辦公室裏走,嬌氣的噘著嘴,“我來部隊這麽久了,你們都不來看看我嗎?”

“當初組建雪狼特種大隊還是你爺爺我的決定,怎麽,我現在就不能回來看看?”冉振東刮了刮冉苒的鼻尖,眼裏滿是寵溺。

“冉苒。我剛才聽你們大隊長說,你前段時間居然去參加了特殊醫療小組的選拔?”冉甫明坐在另一邊的沙發上,口氣不善道,“讓你來部隊這件事,你媽已經夠生氣的了。你哪兒來的膽子,瞞著家裏做這個決定的?”

“我已經是成年人了,為什麽不能自己做決定?”冉苒當即頂撞了回去。

冉甫明從來都拿他這個寶貝女兒沒辦法,當初一哭二鬧的不想去部隊也是她,現在參加特殊醫療小組的也是她。

“既然你現在都已經被選拔上了,爸爸當然相信是因為你足夠的優秀,才會最終被選上。但是鑒於這個醫療小組這麽的特殊,你無論如何都應該告訴家裏一聲,不要讓全家跟著擔心你的安危。”

“我這不是怕你們不同意嘛!”

“死丫頭,你就這麽信不過爸爸?”冉甫明給了女兒一個爆栗,“哪次爸爸不是和你站在統一戰線的同盟?什麽時候學會先斬後奏了?”

“那媽媽知道了嗎?”冉苒小聲地問到。

她從小天不怕,地不怕,成日隻知道闖禍鬧事,橫行霸道的像個小霸王,可是她唯獨最怕的就是媽媽唐如意。

“你現在才知道怕啊?”冉振東揉了揉乖孫女的頭發,“早幹嘛去了。”

“我在駐訓基地的那會兒,本來還贏過一次給家裏打電話的機會的……”冉苒搓了搓鼻子,那次是陸司丞答應,誰能在綜合格鬥裏勝出,就能給家裏打電話。他對冉苒冷嘲熱諷的,冉苒不服氣,倔強的被打趴了幾次都晃晃悠悠的站起來,最後贏得了這次機會。可是電話號碼都撥出去了,又被她匆匆按掉。

她怕聽見家人的聲音,會忍不住痛哭出聲。

那段時間簡直太難熬了啊。

陸司丞站在一旁問她怎麽不打了?她也是像現在這樣搓了搓有些發酸的鼻子,說了句還是算了吧,如果自己沒能選上特殊醫療小組,得被他們笑死。

“小丫頭還能在地獄月裏贏過別人?”冉振東有些驚訝的看著冉苒,“是什麽項目啊?”

“是綜合格鬥呢!而且我們組都是男的,每次都把我摔得渾身是傷。”冉苒撅著嘴把袖子撩起來給冉振東看,“爺爺你看!我可痛了!”

看著冉苒原本白白嫩嫩的手臂上現在布滿了青紫,冉振東和冉甫明說不心疼都是假的。自從當了醫生之後,冉苒就一直很愛惜自己的那雙手,可是現在放在眼前的,全都是還在愈合中的傷口。

“作為一名特種部隊的士兵,你不應該是把鋒芒畢露的刀,更應該是潛默無形的殺手。”冉振東突然嚴肅到。

一時沒人說話。

冉甫明摸摸女兒的腦袋,“你們大隊長告訴我的時候,我就在等你哭著鼻子回來。沒想到我們家女兒居然也通過選拔了,比你哥當初要厲害多了。”

“那是。”冉苒尾巴都快要翹到天上去了,“我們那個教官簡直就是魔鬼,整天就在我的耳朵邊說讓我放棄吧,退出吧,算了吧……我真的差點就打他了。”

“你們教官?”冉振東挑眉問到。

陸司丞這三個字就這樣猝不及防的卡在了冉苒的喉嚨裏,她突然就不知道該怎麽在家人麵前提到他,有些支支吾吾的。

“報告首長,這次負責特殊醫療小組選拔的地獄月教官是一中隊的中隊長,陸司丞少校。”

冉苒立刻瞪了鹿鳴一眼。

冉振東想了想,旋即啊了一聲表示自己想了起來,“當初江澤為了把這個人從老王手上搶來,可是把他畢生的花花腸子都給掏幹淨了,還在我那兒哭窮裝孫子。”他拍了拍冉苒的手背,“走吧,爺爺去給你報仇。”

說完,他也不給人反駁的機會就站了起來,大步的走出了鹿鳴的辦公室,留下冉苒狠狠地剜了鹿鳴一眼,就迅速地跟了上去。

從衛生隊的辦公樓到行政樓一共四百五十二步,冉苒偷偷用腳丈量過無數次。

江澤半個小時前就聽康祺說冉振東和冉甫明突襲了他們雪狼,於是連忙從訓練場上跑了回來,沒想到他們已經先拐過去看冉苒了。

“老首長!”江澤以前是冉振東的兵,當初組建雪狼特種大隊的時候,他第一個就把江澤的名字給填了上去。

江澤和康祺剛在一起工作的那會兒,江澤脾氣衝的很,整天就知道和康祺那個慢性子吵架,他老人家也就沒少替他倆當過和事老。

“大隊長好!”跟在他們身後的冉苒恭敬的給江澤行了個禮。

“我們家這個小丫頭,沒少給你惹麻煩吧?”冉振東雖然嘴上這麽說,但滿心歡喜都快溢出眼角了。

“冉苒是一位非常優秀的軍醫官,這次的特殊醫療小組選拔,她可是讓人刮目相看的很。”江澤給他們沏茶,“這可是我從老康那裏揩來的好茶葉,他寶貝的很。”

“你怎麽到現在還整天就知道欺負康祺?他脾氣再好都能有一天給你把天翻了你信不信?”冉振東說著就踹了江澤一腳。

冉苒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麽江澤老愛踢陸司丞這件事。

“去,把你們那個一中隊的中隊長叫來。”

江澤看了眼冉振東,又看了眼坐在一邊垂頭喪氣的冉苒,突然就明白了什麽。於是他立刻接到,“他們現在應該在靶場,老首長要不要直接過去看看?”

冉振東想了想,答應道,“那我們就去看看江澤這小子的寶貝疙瘩到底有什麽三頭六臂,把他能迷成這樣。”

靶場上正安靜地仿佛空無一人。

冉苒一行到達靶場上岸的時候,下麵正熱火朝天的圍了一群人,正專心致誌的看著趴在地上的抱著狙擊槍的兩個人。

“老首長,那個就是陸司丞。”順著江澤手指的方向,陸司丞正好開槍,命中五百米移動靶。

“那另外一個呢,是誰?”冉振東指了指陸司丞身邊那個緊隨其後開槍命中移動靶的人。

江澤哦了一下,“那是我剛給陸司丞挖來的寶貝。”

“是不是他上次贏了你們雪狼?”一直沒說話的冉甫明突然說到,他認出了那個一點兒也不輸給陸司丞的中尉,正是被傳揚了很久的杜森。

“不過也就那麽一回。”說到這個江澤可不服氣了,“反正他現在也是我雪狼的兵。”

說話間,陸司丞和杜森再次陸續命中八百米移動靶位。

兩個人之間的比分咬的很近。

所有在一旁觀看的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陸司丞的作戰經驗要比杜森豐富很多。”江澤在一邊不由自主的小聲說道,“從一千米的固定靶開始,他就會把分數拉開。”

果然,之後連續兩發子彈杜森都越來越顯現出了自己的缺點,反觀陸司丞依舊沉穩老辣的高命中率完成。

最後一發子彈以杜森脫靶結束。

“果然兩個都是大寶貝,我看啊,你小子專門去把別人家菜園子裏的好苗子挖到自家的菜地裏。”冉振東拍了拍手,毫不掩飾的誇讚到。

“首長好!”被副官叫來的陸司丞臉上還有些灰塵,冉苒躲在冉振東身後忍不住偷偷地笑了一下。

“你就是地獄月的教官?”冉振東說話時不太喜歡笑,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陸司丞點點頭,“報告,我是這次負責特殊醫療小組選拔的教官。”

“您好,我是冉苒上尉的家屬。”冉振東伸出一隻手。

“您好!我是冉苒上尉的,”陸司丞先是一愣,傻愣愣的也伸出手和冉振東握了一下。“戰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