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推進手術室,躺在**的孩子再一次因為疼痛而發生劇烈嘔吐,冉苒一邊戴上聽診器一邊詢問身邊的護士,“心率。”

“94。”

“體溫。”

“38.7。”

“通知兒科醫生來手術室。”冉苒將聽診器從耳朵上取下來,“X線檢查準備。”

……

手術室外不遠的長廊上依舊有人來來往往,或帶著焦灼的心等待預約醫生的叫號,或昏昏欲睡的靠在塑料長椅上。

清晨的陽光從走廊旁被擦拭幹淨地窗沿照耀進來,鵝黃色的窗簾被吹起來,又緩慢地落下。唯獨陸司丞一個人筆直地坐在離手術室最近的位置上,安靜地就像一尊雕刻精美的塑像,初春的日光照在他的眼皮上,沉沉的帶著溫暖的幸福感。

隻是偶爾抬眼看向手術室的大門時,嘴角會偷偷翹起來。

冉苒從急救室出來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早上沒有睡醒就被爸爸拖起來的後遺症在走出急救室那一刻突然發作,她一邊緩慢地扭著有些僵硬的脖子往前走,一邊聽著護士飛快地描述著病人之後的安排。

她現在隻想立刻去辦公室眯一會兒,準備接替臨時替自己門診的同事。一想到下午的巡房,她的頭就更痛了。

“冉醫生。”身後突然投下一大片陰影,將她整個人從後往前圈了進去。

冉苒被冰冷冷的聲音驚得睜開眼,回過頭就看見身後的男人,也冷著一張臉,濃密的睫毛把眼神都蓋了下去。她這才想起陸司丞還在等她,原本困頓的眼睛立刻閃亮亮的像是落滿了全宇宙的星星,語氣也變得輕快了一些。“你還沒走啊?”

“你讓我等你。”

冉苒滿意的啊了一聲,抓了抓有些鬆散的頭發,打開了辦公室的門。“聽話的小朋友待會兒可以獎勵一顆糖。”

那份被陸司丞工工整整放在桌上的早餐已經涼掉了,她拎起來摸了摸,剛想打開湊合吃兩口墊墊肚子,就先一步被人從背後拿走了。

陸司丞從椅子上拿起來另一個紮好的塑料袋放到她手上,熱熱的溫度從手掌一路躥到腦神經末端。

有包子、豆漿和油條。

餓肚子的時候,吃什麽都香。冉苒不顧形象的把熱乎乎的包子塞進嘴裏,本來沒什麽肉的臉頰立刻鼓鼓的,眼睛眯眯的像吃到肉的小狐狸,說話也有些口齒不清。“你怎麽知道什麽時候手術結束?”

“二十分鍾前有一個護士從急救室裏出來讓家屬簽字。“陸司丞慢悠悠的喝著護士倒的水。

冉苒鼓著嘴點點頭,含含糊糊的應了句。她吃東西的時候一般很少講話,這都要歸功於冉甫明從小就把她和冉莀當做新兵一樣訓練養成的良好習慣。

在去軍醫大前,她甚至每天早上五點都要和冉莀一起被抓去晨跑,晚上十點前熄燈睡覺。

換藥的時候,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陸司丞半裸的樣子,但冉苒還是再一次感慨他因為常年訓練導致的小麥色皮膚摸上去觸感竟然能這麽好,沒有一絲贅肉,骨骼勻稱。

如果能忽略掉那一身傷疤的話。

“這些傷……”傷口增生對於醫生來說,應該是家常便飯。可再駭人的傷口都見過的冉苒,這回卻皺起了眉,心中莫名其妙的擠滿酸澀的情緒,無處發泄。

“以後我老了,可是要靠著這些傷來回憶過去的。”他輕笑的聲音從前麵傳來,撓的人心口發癢。

“這是怎麽弄的?”

“被鋤頭砸的。”

“這個呢?”

“搬櫃子的時候磕的。”

“那這個呢?”

“這個啊。”陸司丞歪頭看了眼冉苒用手指戳著的位置,“昨天晚上蚊子咬的。”

態度非常誠懇又,格外欠揍。

“所以你以後老了是要掀開衣服來回憶在部隊辛苦勞作和被春天都會被蚊子咬的日子嗎?”貼上膠布,冉苒站在他背後翻了個白眼,知道打不過他,但還是忍不住衝他的後腦勺揮了揮拳頭。

餘光瞄到有什麽東西在身後朝自己而來,陸司丞本能的側過腦袋,條件反射的一把抓了個正著。

這麽細?

陸司丞第一反應就是如果他稍微用力,會不會就把她的手腕折斷了。

冉苒也愣在了原地,男人的手掌寬厚溫熱,帶著一層厚繭緊緊地扣著自己的手腕。

他往上看,她小小的一隻的套在略顯寬大的白袍裏,沒有梳整齊的頭發偷偷溜了兩縷在外麵,感覺風一吹就能散了。

她往下瞄,正好撞上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盯著自己一瞬不瞬的。

各自心懷鬼胎。

“看著我幹嘛……”說話的人突然湊了過去,大大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滿臉幸災樂禍,笑的格外放肆。“是因為太漂亮了嗎?”

反應過來的人匆匆鬆開了手,抓過搭在另一張椅子上的T恤,胡亂地套在了身上就站起來,硬朗的輪廓在斜垂的夕陽下,融化成柔和的呼吸聲。

他把扔在桌上的外套拿了起來,走的都也不回。“後天再來。”

“等你呀。”衝著他的背影糯糯的喊了一聲,女生特有的嬌氣尾音讓男人的後背不由得一凜,腳步更快了。“不見不散!”

海棠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冉苒正靠著桌子,笑的花枝亂顫的樣子。

“剛才出去的那個男人看背影都特勾人。是何方妖孽,還不從實招來。”

“是老天派來踢翻你的狗糧碗的大羅神仙。”冉苒笑的賊賊的勾搭上海棠的肩膀,大喇喇的衝她的耳朵吹了口氣,“說不定我以後再也不用吃你的狗糧了。”

真是陽光明媚的一天啊,她開始無比期待後天的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