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6
半響，老人略略別開與簡林對視的眼睛，威嚴的聲音傳來：“哼！老婆子，你不要亂認外孫女，老夫連女兒都沒有，哪會有外孫女。”說完，毫不停頓，堅決的轉身，留給眾人一個背影，緩緩地向屋內走去。
老人的話一出，讓原本就安靜至極的場麵，變得像死一般的寂靜。簡林小臉泛起絲絲蒼白，不自覺的咬上了嬌嫩的紅唇，連滲出血絲都沒有發覺。一雙纖細的手緊緊地握成拳，望著老人離開的背影，眼眶就這樣紅了。
林老太太不忍心看到自家外孫女這樣，忙伸出蒼老的手輕拍她的手，“林林，你別聽他胡說，你是外婆的好外孫女，來，跟外婆進去啊。”
不管怎樣，自己一定要讓外公和母親的關係變好……這樣想著，簡林的眼睛中透露出一抹堅定的光芒，就勢準備和林老太太往裏走。
老太太卻在這時才注意到簡林旁邊與她十指相握的簡凡。打量著眼前的男子，隻見他眼睛深邃而堅定，身材挺拔，自有一股氣質。唇倒是顯得有些薄。雖說別人常說薄唇之人易薄情，但看著小夥子望向林林擔心心疼的眼神，她便知道，他是林林可托付的人。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老太太眼中流露出對簡凡的讚賞，臉上卻不動聲色，笑著問道，“這位是？”
“外婆您好。我是林林的男朋友簡凡。這次特地和林林一起來拜見您們。”簡凡微笑著回答，輕輕地朝老太太點了點頭。
“嗬嗬，不錯不錯，一起和老婆子我進去吧。”不曉得林老太太說的是什麽不錯，簡凡卻沒有心思多想，他望了一眼走在他旁邊臉色猶有些蒼白的女子，心的某處似乎也被扯了一下，撕開一道口子，生生的疼著。
林府雖說已經年代久遠，卻很是古色古香。清末的建築風格，用上好的木頭所做的支柱，鋪就著上等的琉璃瓦。從大門走進去，入目便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庭院，裏麵擺著各種各樣的盆栽，仔細看可以發現修整的很好，看得出打理人的細心。庭院兩側是幽靜曲長的長廊，盡頭都有一處角門，刻著鏤空精致的花紋，為古宅平添一抹幽深的意境。中間正對著庭院的大門敞開著，一行人跨步進去，隻見前方擺著個大方桌，兩旁放著兩把太師椅，下方各放有兩把椅子。正對著門的牆上掛著花鳥魚的山水畫。旁邊是一間偏廳，用一道水晶簾子與大廳隔開，裏麵擺著一個大圓木桌和小圓凳。陽光透過開著的窗戶照了進來，更襯得窗台的盛開的花朵的明豔無方，若有若無的暗香彌漫在偏廳中。
林老太太拉著簡林的另一隻手，和藹的笑著向偏廳走去。卻在看到簾子的那一刻，神情變得有些感傷。
鬆開她的手，老太太輕輕地撫摸水晶簾，簾子隨即發出一陣陣清脆的響聲。老太太的語氣似回憶似惆悵，“這水晶簾還是當年靈丫頭掛的……她啊，從小就喜歡這些透明晶瑩的東西……嗬嗬”
簡林看著老太太的臉，朝簡凡抱歉的笑笑，鬆開了兩人緊握的手，簡凡卻隻是對她鼓勵的笑了笑。
纖細的指尖給老太太老淚縱橫的臉上帶來一絲絲涼意，卻也撫平了她心中的些許哀傷。
抹抹眼睛，老太太微笑著說，“你看我，一把年紀了還這麽愛哭……來，林林，你兩過來坐著，我去給你們做好吃的。”
簡林雙手緊握了一下林老太太的手，就目送著老太太走向大廳後麵的角門。
無力的坐下，女子目光望著前方，仔細看，卻可以發現她的眼神並沒有焦距。簡林腦中浮起林老爺子的話語……‘不要亂認外孫女，老夫連女兒都沒有，哪會有外孫女。’
看到她這樣，簡凡眼中滿是疼惜，他蹲在簡林麵前，伸出手將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不一會，肩頭就有濕意傳來。他卻沒有出聲，隻是手一下一下的拍著女子的頭。
時間就這樣流逝了，在這女子安靜的低聲哭泣中。
遠處有些許腳步傳來，女子急忙抬起頭，接過簡凡遞來的紙巾，快速的擦著眼。
簾子很快的被掀開，林老太太後麵跟著兩個傭人打扮的中年女子走了進來。
“林林，這是方嫂和李嫂，是我們家請來的幫忙照顧我和你外公的。”
簡林微笑著接過她們手中的菜，嘴角溢出一抹笑容，仿佛剛剛哭泣的並不是她一般。“那敢情好，有人照顧您，我和母親就放心了。”
林老太太看著她微紅的眼眶也不揭穿，笑著道，“都快要進棺材的人了，有什麽不放心的，這輩子也活的差不多了。”
“外婆，不許胡說！快吃飯吧，這菜聞著就好香呢……”
“嗬嗬，覺得香就多吃點。”
簡林兩人幫著布菜，擺好後，猶豫許久，她低聲問道，“外婆，外公他……不來吃飯嗎？”
林老太太聽聞勉強的笑笑，“他啊，他不餓，讓我們先吃呢。不用擔心他啊，林林。”
“恩。我知道了。外婆吃飯。大家吃飯。”女子語氣聽起來平淡，卻隻有她才知道，費了多大力，才壓抑住自己那心中的失望悲傷。
飯桌上的三人，都在微笑著為身邊的人夾菜。不同的是，女子眼中是用微笑掩飾悲傷，男子含著笑容掩蓋心疼。而老太太和藹的眼中則是一抹深深地無奈。
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簡林仰麵躺在雕花的木製大**，身子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什麽。許久，終是起身，摸索著向廚房走去。
“咚咚咚……”輕輕地扣著雕花的木門，不長不短，剛好三下。讓簡林想起了曾在網上看的一段話。
有人說敲門敲三下就能帶來幸運，正如此刻的她，期盼幸運，端著熱好的飯菜的手微微顫抖，顯示著主人的期待與彷徨。
“進來吧。”略帶蒼老的聲音傳來，簡林推門進去，裏麵的人卻在看到進來的是她時，手飛快的把一疊東西藏在身後，換上一副嚴肅的樣子，眼中卻還有淺淺的淚光。
簡林微愣了下，斂下眸子，走了進去。
在林老爺子旁邊的桌上輕輕放下飯菜，她柔聲說道，“您用點飯菜吧……我剛剛熱過了……”
聽著女子語氣中那一絲絲小心翼翼，林老爺子眼中快速的閃過一道光芒。
“不用你多心了。不過你既然送來了，送完就出去吧。”
簡林看著眼前的老人，握了握手，終是準備把想好的話說出口。卻在這時，老人背在手後的東西飄下來了一張，簡林順手撿起，下意識的瞟了一眼，卻頓時愣在了當場。
那是……雖然是背影，簡林還是看出來了，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那是她和母親在公園一起遊玩的照片……
“外公你……”簡林微睜眸子，有些驚喜又帶點不敢置信的出聲。
老人看到她的目光，卻沒有做聲，尷尬的別過眼睛，緩緩地起身，拿出一個古老的鏤空的原木盒子，輕輕地把照片放了進去。掛上一隻小巧精致的鎖。
簡林看到這，慢慢地跪在了老人的麵前，聲音有些嘶啞的帶著哭腔，“外公，林林這一跪是為了母親，您不要不認我們好嗎……”
林老爺子看到突然跪下的女子，變得有些手足無措，深深地歎息一聲後，眼含無奈與心疼，欲伸手拉起她，聲音無奈而哀傷，“傻孩子……快起來……”
“外公……其實，您還是念著我們母女的對嗎？”簡林跪著不肯起，執拗的問著老人。
“唉……你跟你媽一樣的倔脾氣……她是我女兒，你是我唯一的外孫女兒，我怎麽麽會不認你們了……隻是，我當年做的那麽絕，我是怕啊……怕靈丫頭心裏有恨，所以才會遇到那麽多事都不來找我們……”
“不是的……母親隻是覺得她自己沒有臉麵回來見你們……她很想你和外婆的！”（,)拉著林老爺子的手，簡林急切的說道。
“傻丫頭，你和你母親都是外公的傻丫頭……快起來，這地上涼。別凍著了身子。”
簡林終於肯站起來，她的眸子裏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那外公……剛剛的照片是……”
“那個啊……是外公找人偷拍的……連你外婆都不知道呢，你可千萬不要和她說，免得她又笑我。”林老爺子些許不自在的說道。
簡林的眼中被點點淚光模糊了眼睛，她半蹲下身子，輕輕地抱住老人已略顯佝僂的身體，簡林不斷地呼喚著她早就想喊出的稱呼，“外公……外公……”
老人輕拍著她的背，眼眶也早已有了淚光，他隻是不斷地應著，感受自家外孫女兒身上溫暖的體溫。
一老一少，就這樣輕擁在了一起，一同感受著那源自內心的親情。
年代久遠的房屋依舊精致舒適，本就不缺溫暖的房屋此時更是溫情四溢。千帆過盡，最割舍不斷的，仍是那血溶於水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