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盯著那條拉黑提醒看了半分鍾, 舔唇笑了下。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拉黑,還是一姑娘。

要是讓沈睿那幫人知道,指不定怎麽嘲笑他。

他把手機扔到一旁, 嘴裏咬了根煙, 手指泄憤似的撥弄著火機,發出“噠噠”的聲音。

目光不經意掃到被他仍在茶幾上的鑰匙串,宋靜原那天送他的晴天娃娃還掛在上麵。

他沒由得想起來前幾年網上流行的一句話, 不少女生還拿這個和自己表過白——

你若安好, 便是晴天。

好個屁啊, 他要煩死了。

他又認命般地將手機撈了回來,在微信好友列表裏麵翻了一大圈,最後點進了一個聊天框, 打字發消息。

【硯:問你個事。】

對方回得很快。

【Gratis:什麽?】

【硯:你們女生生氣的時候, 該怎麽哄?】

頂端提醒框上的“對方正在輸入”出現又消失了好幾次, 陳硯等了十分鍾還沒看見回複, 有點頹地抓了下頭發,銜著煙發了個問號出去。

又過了五分鍾, 還是沒等到消息,他把手機扔到一旁, 去洗手間衝了個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 又將茶幾上堆了幾天的易拉罐清理掉, 開窗通風。

發梢上的水珠沿著脖頸往下滑,陳硯單手拿著毛巾擦頭發, 手機終於響起。

劃動解鎖, 對方隻發過來三個字。

【Gratis:用心哄。】

“……”

手機屏幕上倒映出一張冷峻的麵孔, 陳硯冷嗤一聲, 差點把人扔進黑名單裏。

自己惹的禍還得自己解決,他有些煩躁地抓了件外套,黑色鴨舌帽扣在頭上,出門沿著街閑逛,腳步不自覺地拐到了萊河街。

宋靜原兼職的那家奶茶店剛好開著。

他推門進去,唐欣從前台裏抬頭看他,語氣熟絡:“帥哥想喝什麽?”

垂頭對著木桌上的菜單看了半天,“宋靜原喜歡喝哪個?”

“啊?”唐欣被他這話噎了下,神情疑惑地打量著眼前這位個子高挑、長相非常出眾的帥哥,再想想一向乖巧安靜的宋靜原,怎麽也不能把兩人聯係到一起。

“你不認識宋靜原?”陳硯被她盯得有點煩,聲音低啞。

唐欣回過神:“認識。”

“我問她喜歡喝什麽。”

唐欣猶豫了下,但還是開了口:“她最喜歡茉莉烏龍,三分糖。”

陳硯幾乎沒猶豫:“就這個。”

從奶茶店出來的時候,太陽剛剛落山。

怕奶茶涼掉,陳硯直接把它裹在外套裏麵,晃晃悠悠走到學校門口,正好碰上崎高放學。

九班幾個男生單肩背著書包出來,看見他,跑過來打招呼,小麥色攬著他的肩膀:“硯哥,什麽時候回學校!你不在都無聊死了!”

陳硯懶懶扯了下嘴角:“明天就回。”

“網吧去不去?好不容易考完月考,老子要好好放鬆一下!”

“你們去吧。”他將懷裏的奶茶裹得更緊了點,溫熱透著薄薄的衣料傳到皮膚上,“我等人。”

“等人?”旁邊幾個人都覺得新鮮,其中一個高個子男生更是直接去撞他的肩膀,“等女朋友?幾天不見又有新目標了?”

“哪個班的啊?藝術班?還是之前和你一起表演的學霸?”

“雖然學霸長得好看學習又強,但也不是咱硯哥喜歡的類型啊。”

陳硯不太喜歡這幫人拿宋靜原開玩笑,掀起眼皮,喉結滾動:“行了啊,別猜了,老子沒對象。”

“行行行。”幾個人識趣地閉了嘴,“那我們先走了啊。”

冬天的風又冷又燥,像是把剛磨好的刀,刮在臉上生疼。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抬頭不見月亮的蹤影,隻剩下幾顆隱隱發閃的星星。背著書包的學生在校門口分別,校園裏一片冷清。

陳硯搓了下手,拿手機看了下時間,已經放學二十分鍾了,他還沒等到人。

他準備給沈枝意發個消息問問是怎麽回事,剛打下第一個字,那個熟悉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他的餘光當中。

她身上穿了件肥大的杏色羽絨服,又絨又大的帽子圍在兩側顯得臉更小,頭發隨手盤成低馬尾,不知道是因為生病還是天氣太冷,臉色唇色都泛白,比上一次見到她的時候虛弱了很多。

陳硯的心髒好像被什麽東西不輕不重地敲擊了下,他皺了皺眉頭,也就是在這時,宋靜原也抬眸向他看來。

但還不等他開口喊人,宋靜原轉身已經跑掉了。

陳硯幾步追上她,勾著她的書包帶子不讓人走。

宋靜原不肯回頭看他,聲音很小,還帶著幾分無奈:“陳硯,你鬆開。”

“鬆開?”他手上的力氣大了些,宋靜原沒防備地被他向後拉,跌撞進他的懷裏,後腦勺磕在他的胸膛,“爺在這等了你半個小時,鬆開讓你跑?”

“陳硯。”宋靜原深吸幾口氣,讓自己慌亂的心盡量平緩下來,“你到底要幹什麽?”

“那天是我態度不好,一時犯渾說錯了話。”陳硯垂眸,聲音難得溫和,“我來給你道歉。”

“感冒好一點了嗎?”

兩個人離得近,他說話時的氣息就灑在她頸側,宋靜原抽了下鼻子,從他懷裏掙脫出來,轉身看他:“你是在關心我嗎?”

“為什麽要關心我?”

那天的場景在陳硯腦中自動播放,他愣了下:“因為——”

“算了。”宋靜原打斷了他的話,語氣平淡,“我不想知道。”

“很晚了。”宋靜原向後退一步,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被拉開,“我要回家了。”

“等一下。”陳硯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熱度覆在皮膚上,在這寒冬裏格外滾燙。

他把那杯奶茶從懷裏拿出來,好言好語地哄著:“聽說這是你最喜歡的奶茶,給你賠禮道歉好不好?”

宋靜原垂眸盯著還溫熱著的那杯茉莉烏龍,白氣在冷空氣中蔓延散開,眼眶的酸意再也忍不住。

他這是在幹什麽?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嗎?

一顆滾燙的眼淚砸在雪上,留下小小一道印記,她快速抽回自己的手,轉身拋開,聲音裏的委屈溢了出來:“我不喜歡了。”

-

隔日下午,崎源又下了場雪,雪花洋洋灑灑地落下來,花壇裏枯黃的草被純白覆蓋住,偶爾幾隻鳥停落在樹梢上,雪粒子便簌簌地往下落,別有一番意境。

都是在北方長大的孩子,雪早就不是什麽稀奇的東西,但每次遇見雪天,大家還是興奮得不行,下課鈴還沒響完,不少學生已經披上外套向教學樓外湧去,在樓前的廣場上打雪仗,一片哄鬧。

沈枝意坐在窗邊,手肘撐著下巴,窗戶開了一個小縫,她胳膊伸出去,雪花落在她掌心,轉瞬即化。

激烈的雪仗混戰把沈枝意看得心直癢癢,她扭頭提議:“靜原,咱們也下去玩會唄。”

“你看大家都出去了。”沈枝意可憐巴巴地求她,“你就陪我去嘛。”

宋靜原停了筆,往窗外看了眼,她其實很喜歡雪天,喜歡雪的純淨,也享受在雪地裏的那種自由。

“好呀。”宋靜原扣上筆蓋,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朝她揮手,“走。”

穿著各色棉服的學生在雪地裏追趕嬉鬧,身上手上都沾著雪,二班大部隊正在和隔壁班進行激烈地鬥爭,有幾個雪球差點打到宋靜原身上,還好她及時躲開了。

宋靜原正蹲在地上,全神貫注地用手握著雪球,“咚”地一聲,一個小雪球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她肩膀上。

她捂著肩頭起身,轉頭看見沈枝意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手中還殘留著未融化的“罪證”。

“不是我啊靜原。”沈枝意連忙把手藏在身後,下巴朝旁邊抬了下,隨手抓了個無辜路人過來頂罪,“是潘宇幹的!”

潘宇一頭霧水:“學霸冤枉啊,我隻是個打醬油的。”

“沒關係,來玩雪不就是圖個開心嘛。”宋靜原善解人意地笑。

“對啊對啊。”沈枝意興高采烈地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宋靜原雙手背在身後,一邊握雪球一邊悄悄向沈枝意靠近,趁她不注意的時候,瞄準出手,將雪球砸在了她胳膊上。

“好啊靜原!”沈枝意反應過來,“你學壞了,居然偷襲我!”

“我可沒有哦。”宋靜原學著她剛才的模樣,笑得無辜,“是潘宇幹的。”

潘宇:“……”

沈枝意過來勾她的脖子,帶著冰雪的手直接伸到了她脖子裏麵,宋靜原求饒,一個勁往旁邊躲:“誒誒誒,我錯了,涼死我了。”

沈枝意“哼”一聲將人鬆開,結果下一秒,宋靜原快速蹲下身子抓了捧雪,抬手又揚在她頭上,還不等沈枝意反應過來,便笑著跑開。

“靜原!”沈枝意又過去追她,兩個小姑娘在雪地裏你追我趕的,跑到最後手指都被凍得僵硬,宋靜原沒戴圍巾,冷風順著衣領灌進去,她不受控地縮了縮脖子。

“我不行了。”沈枝意手叉著腰,不住喘著粗氣,“靜原你在這等我會啊,我去商店買點東西。”

宋靜原朝她比了個“ok”的手勢,她的體力沒比沈枝意強到哪去,氣喘籲籲地蹲在地上,臉頰和鼻尖一片通紅,額頭上沁著汗,幾縷碎發胡亂地貼在上麵,她用手撥弄了下,突然一陣強烈的涼意從脖頸處傳來,她抬手摸了下,裏麵被人打進來一個不小的雪球,融化的雪水流進衣服裏麵,非常難受。

宋靜原捂著脖子吃痛地站起身,回過頭才發現幾個男生站在不遠處,應該是高三的,目光灼灼地放在她身上,那個雪球顯然也是他們打過來的。

為首的男生吊兒郎當地走到她身旁:“不好意思啊學妹,我們不是故意的。”

說罷,他不懷好意地伸手想要幫她拍去衣服上的雪,宋靜原往旁邊躲了下,眼神裏滿是抗拒。

“學妹你哪個班的?”男生麵不改色繼續說,“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宋靜原冷聲道,“我和你不熟。”

“送你回去不就熟了麽?”男生笑了下,“而且我認識你,藝術節上你的表演我看了,唱得很好聽。”

他說完就要去扯宋靜原的胳膊,就在這時,一個巨大的雪球從後方飛來,結結實實地砸在了男生的脊梁骨上,碎掉的雪塊濺到宋靜原身上,男生被砸的一個踉蹌,險些直接摔倒在地。

他扶著後頸,涼意麻痹著他的神經,牙縫裏剛要蹦出一句罵人的話,又一個雪球從旁邊飛過來,這次對方的力氣打了下,直接將人砸到在地。

宋靜原被嚇了一跳,抬頭順著雪球飛來的那個方向看,陳硯穿著件黑色衝鋒衣正在往這邊走,單手插在口袋裏,手裏還拿著兩個未扔出的雪球。他懶懶撩起眼皮,下頜弧度流暢利落,眉眼間滿是戾氣,不等眾人反應過來,那兩個雪球又砸在了地上人的身上,衣服上留下兩個雪印子。

“不好意思啊。”他走到男生身邊,微微俯下身子,虎口捏在他後頸上,手背上的青筋凸起,笑得漫不經心,“看你不太順眼。”

“你特麽有病?”男生疼的齜牙咧嘴的,“哪個班的?”

“高二九班陳硯。”陳硯鬆了手,居高臨下的睨著他,側臉緊繃,“要想找事呢,老子隨時奉陪。”

“但你要是再去惹她的話——”他舌尖頂了下側腮,臉色沉得不像話,漆黑的眸子仿佛要將人千刀萬剮,“老子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