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帖子一時成了校園論壇裏最熱鬧地存在, 評論區的樓層還在不斷增加,那個惹眼的賬號就一條條回複過去。

不過大多回複的語氣都不太好,和他這個人平時的性子一樣, 冷淡又暴戾, 其中有幾條對宋靜原不太友好的評論,更是直接被他用最難聽的話懟了回去。

陳硯這種人,雖然談戀愛一向不藏著掖著, 但是所有人心裏都清楚, 他非常怕麻煩, 不觸碰到他利益的事情他從來都不會多管。

所以誰也沒有料到,就是這麽個怕麻煩的人,卻願意耐著性子一層一層地在這裏回複。

隻為了給宋靜原足夠的安全感。

後來他像是終於覺得煩了, 幹脆新開了個話題樓, 開了不到兩分鍾, 又被頂成了熱帖。

他難得在公共場合發這麽多字——

【我是陳硯, 有什麽事直接來高二九班找我,少在論壇上瞎扯】

【還有那幾個說她壞話的賬號, 希望你們能出來給她道歉】

【我不希望有人再這麽堂而皇之和地討論她,說我無所謂, 會影響她心情,謝謝】

話題樓一出, 明眼人都知道, 陳硯這次是來真的了。

雖然他從未表明自己的態度,但說出來的每個字, 都在明晃晃地告訴大家——

他對宋靜原, 是明目張膽地寵愛。

-

高二下學期, 學習節奏不斷加快, 學生麵對的壓力也越來越大,校領導經過商討,決定延長他們的在校時間,每晚加上兩節晚自習,八點放學,周六也要在學校上自習,宋靜原思前想後,準備先辭掉奶茶店的兼職。

周日上午,宋靜原到奶茶店和老板說了自己的想法,老板知道她的決定後倒是沒有很意外,反而拍了拍她胳膊:“這樣也好,你們這個年紀還是要以學業為主,別把自己搞得那麽累。”

倒是唐欣非常不舍,摸著她的頭發:“妹妹,以後你不在就沒人和我調班了啊。”

宋靜原彎彎眼睛:“欣姐,我會想你的。”

“多回來找我玩啊。”唐欣說,“姐別的不能保證,但是能請你喝奶茶。”

“好。”

幾個人話還沒說完,玻璃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兩道視線一起看過去,陳硯穿著黑色衝鋒衣,身材挺拔,肩線開闊筆直,靠在門口的牆上,深邃狹長的眼耷拉著,看起來有點困。

唐欣習慣性地招呼:“帥哥,要喝什麽?”

陳硯掀起眼皮,指了指宋靜原:“等她的。”

宋靜原走到他身邊:“你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

“想早點看見你。”陳硯習慣性地牽她的手。

唐欣這才想起來,眼前這位帥哥,就是之前來店裏問宋靜原喜歡喝什麽的那位。

她笑著打趣了幾句,宋靜原臉皮薄招架不住,陳硯便牽著自家小姑娘說先走了。

從奶茶店出來後,陳硯問她:“是要去圖書館嗎?”

宋靜原點點頭:“是。”

自從上次論壇那件事後,校園裏麵的風言風語少了很多,宋靜原得以把心思都花在學習上,除去正常的預習複習,還要準備即將到來的競賽複賽,為了提高效率,她提出去圖書館上自習。

陳硯當然要陪著一起去。

雖然已經快到三月,但崎源的冬季還沒有結束,氣溫依舊很低,圖書館裏的暖氣給得不足,說話都冒著哈氣。

陳硯不想自家姑娘在這挨凍,在裏麵待了不到五分鍾就把人拽著去了自己家裏,空調溫度調得很高,窗簾拉開,陽光從窗子裏斜斜地照進來。

“在那遭罪幹什麽?”陳硯給她溫了瓶草莓牛奶,又把一大袋零食擱在手邊,在客廳裏放了張小桌子,就連椅子上都準備了柔軟的靠墊,“是學習又不是上刑,凍壞了我可心疼。”

宋靜原心裏暖暖的,朝他笑了笑:“謝謝男朋友。”

“光嘴上謝我。”陳硯戳她鼻尖,“行動上一點表示都沒有啊。”

……

“像是個光說不做的渣女。”

……這人怎麽學會亂給她扣帽子了。

“學吧。”陳硯在她頭上揉了把,沒再打擾。

宋靜原學習的時候還是挺專注的,就算陳硯在旁邊她也不會分心。所有卷子寫完後,她活動了下胳膊,抬眼卻發現陳硯坐在一旁,手裏拿了本數學教材。

“你在看書嗎?”

陳硯把書拿下:“嗯。”

宋靜原眨了眨眼睛,有點意外。

“這不是想給你營造個好的學習氛圍嗎?”陳硯打了個哈欠,“你學習我在旁邊玩手機也不是那麽回事。”

宋靜原眼眶酸了下:“那你看得怎麽樣了?”

陳硯輕笑一聲,吊兒郎當地:“就那樣。”

意思就是看不太懂。

宋靜原:“……”

“學數學不能光看教材的。”宋靜原起身坐到他身邊,“你有筆記嗎?”

但她問完就後悔了,陳硯這種連課都不聽的,怎麽可能記筆記。

果然,他抬了抬眉:“沒有。”

“那你先用我的。”宋靜原從書包裏找到自己的筆記,她的筆記很工整,並且記得都是最關鍵的知識點。

宋靜原從頭開始給他講解,考慮到他基礎一般,所以講得也很細致,察覺出他神情不對,她便不厭其煩地再來一次。

光講解是不夠的,一個單元的知識點梳理完後,宋靜原又挑了幾道基礎的練習題給他。

陳硯都做對了。

“我記得之前聽別人說過。”宋靜原被他摟在懷裏,眼睛亮晶晶的,心情格外好,唇邊兩個小梨渦很可愛,“會彈鋼琴的人都很聰明。”

陳硯也笑了,在她腦門上彈了下:“你少編這些瞎話來唬我。”

“我才沒有。”宋靜原揉揉額頭,“是真的,我之前也給別人講過題,他們的接受程度不如你。”

“行。”陳硯依著她,“辛苦我們小宋老師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陳硯都會陪著宋靜原一起學習,從最簡單的內容開始,他悟性不錯,漸漸也能解出來不少題目。

兩人一起上下學的時候,宋靜原還會隨機抽幾個公式提問,陳硯答對了便厚著臉皮向她討要獎勵。

宋靜原紅著臉伸手抱他,他又很壞地說獎勵不夠,非要在日記本上記她一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迎來了開學第一次摸底考試。

宋靜原不出意外是理科第一名,但更讓人驚訝的是陳硯,一下子提高了三十多分,年級排名直線上升。

沈睿看著成績單,驚得不行,拍著他肩膀:“硯哥你說實話,這真是你自己答得?”

陳硯輕嗤:“不然?”

“可以啊你,有什麽訣竅,和我傳授傳授?”

陳硯單腳踩在書桌下麵的銀杠上,向後靠著椅背,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訣竅啊?還真有,就是你學不來。”

沈睿滿臉期待:“什麽?”

陳硯笑了下,語氣多了幾分驕傲的意味:“爺有個好女朋友。”

沈睿:“……”

騷還是你騷。

雖然陳硯嘴上這麽說著,但其實沈睿早就發現陳硯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他開始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了。

那是一節數學課,沈睿手肘撐著下巴,眼皮子像被灌了鉛,馬上就要合在一起,他無意中回了頭,卻發現陳硯手中勾著一支黑色水筆,卷紙攤在麵前,正在抄黑板上的解題思路。

再比如,英語原本是陳硯最討厭的學科,但不知道從哪天開始,他的書桌上多了一本厚厚的單詞書。

“不是吧陳硯。”沈睿和他認識這麽多年,頭一次有些看不懂他,“你這是要幹什麽?好好學習迷途知返?”

陳硯掀起眼皮看他,腿往前伸了伸:“怎麽?”

“就是挺意外的。”

他知道陳硯小的時候很優秀,可就算是他這麽繼續墮落下去,陳姝凡留給他的家產也足夠了,後半輩子是完全不用愁的。

更何況,雖然他和陳政之間的關係不好,但陳老爺子還是非常器重這個孫子的,以後陳家的產業也都會被劃分到他的名下。

有些人,開局就拿到了一手好牌,就算是隨便出出,也不會太差。

陳硯就是這種人。

“不是兄弟,我一直都很好奇。”

陳硯靜靜看著他,等他開口。

“你對學霸到底怎麽打算的?”沈睿難得正經起來,“我也不是說不看好你們,就是想知道你的態度。”

“我的態度?”陳硯反問,修長幹淨的指節在成績單上點了點。

沈睿瞬間就明白了。

他的態度都在行動中體現出來了。

沈睿朝他豎了個大拇指:“你也有變情種的一天。”

“唉對了。”沈睿說,“今晚上Gravity有個局,你去不去?”

“不去。”

“又要回去學習啊?”

“那倒不是。”陳硯勾起一根筆在指間轉著,打在桌上發出“噠噠”的聲音,“市中心新開了家甜品店,聽說那的草莓蛋糕很不錯。”

沈睿樂了:“你不是最討厭甜品了嗎?”

“當然不是我了。”陳硯腦海中浮現出那張乖軟無害的臉,嘴角向上勾了勾,“我家姑娘喜歡。”

沈睿翻了個白眼,爆發出一聲低低的咒罵。

什麽時候陳硯也開始學會撒狗糧了?

傍晚下課,宋靜原從教室裏出來,沒見到陳硯,反而收到了他的消息。

【1:今晚有點事先走了,來不及趕回去接你放學。】

【1:路上注意安全,乖。】

宋靜原彎了彎唇,回複他說好。

因為陳硯不在,她也沒什麽胃口,隨便在食堂裏轉了兩圈,最後隻買了個簡單的紫菜包飯就回教室上自習了。

晚上八點,放學鈴響起,宋靜原背著書包和沈枝意她們走到學校門口告別,一陣寒風吹來,路邊的枯樹枝被吹得沙沙作響,雪粒被卷起,落在臉上又冰又涼。

天色黑沉,月亮藏在烏雲當中,一顆星星也看不見。

一場風雪即將來襲。

手機震動幾下,是陳硯掐著放學的時間給她發的消息。

【1:放學了?】

【Y:嗯嗯,剛從學校出來。】

陳硯知道她平時出門不愛戴手套,在凜風中打字久了手指會被凍僵,好半天都緩不過來,便讓她先專心走路,回家再說。

宋靜原將手機塞回口袋裏,裹緊棉服,快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小區裏的路燈壞了,周遭一片漆黑,隻剩下居民樓窗口裏星星點點的燈光,風吹得更猛烈了,連帶著兩旁商鋪的門都跟著吱呀作響,宋靜原將手機的手電筒打開,接著微弱的光向前。

但還沒走出幾步,手機傳來電量不足的提示音,加上外麵氣溫低,半分鍾不到,便自動關機了。

最後一點光亮也消失不見,宋靜原懸著一顆心,不安地向周圍打量,腳步又快又急,腦子裏想的全是早點回家。

到樓下的時候,她隱約看見樓門前有一個男人的身影,胸口的心悸感更加嚴重,指節攥著袖口的布料,連呼吸都緊張起來。

她一點點走進,終於看清那個男人的麵孔,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宋泓明。

剛開學的那幾天,她收到了他發過來的幾條騷擾短信,但也隻是辱罵,沒有提到別的,她便沒放在心上。

但是現在,一種強烈的恐懼感從心底生發出來,然後蔓延到四肢百骸。

不等她多想,宋泓明的目光已經看過來了。他的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新增了一道疤,就在眉骨下方,讓他看起來更加凶神惡煞。

看見宋靜原出現,他暴怒著衝過來掐住宋靜原的脖子,身上帶著很濃烈的令人作嘔的酒氣,朝她吼道:“門鎖是你換的?”

宋靜原有些喘不上來氣,胸口劇烈起伏著:“是。”

“你媽留給你的那張卡呢?”男人額頭上青筋暴起,手上的力道很重,“拿出來。”

“我說過我不會給你的。”宋靜原用力推他的胳膊,但是她實在太瘦弱了,力氣也小,根本推不動,“你到底在外麵幹了些什麽,已經從我們這拿走很多錢了,還不夠嗎?”

“你管老子?”宋泓明從來就不是個講道理的人,他在外麵受了火氣,隻想找個地方發泄,宋靜原便成了最好的發泄口,他用力扯著她的頭發,不停咒罵著她白眼狼。

宋靜原隻覺得強烈的疼痛從頭皮傳來,好像要被生生剝下一般,脊背磕在水泥牆上,肩胛骨與牆麵碰撞出一聲悶響,但宋泓明好像還沒有發泄夠,狠狠壓著她的肩膀,向後一推——

宋靜原直接從樓前的台階上摔了下去,右側額角磕在石磚上,傳來一陣劇痛,耳邊好像有飛機駛過的轟鳴聲,溫熱的**從臉頰滑落。

蓄勢了整晚的大雪在此刻洋洋灑灑地落了下來,宋泓明朝著她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踉蹌著腳步離開。

積雪很快將地麵覆蓋成白色,宋靜原覺得自己的身體很輕,很沒有力氣,隻能悶哼著蜷縮在地上。

暗紅色的血液在純白雪地中迅速蔓延,像是一朵黑暗中快速生長綻放的玫瑰。

……

不知道緩了多久,撐著地麵站起來,四肢都泛著痛,從樓下到家不過短短幾十米,她挪動了二十分鍾。

好在奶奶最近睡得都很早,不然看見她這副樣子,免不得要擔心一番。

衣服外套上沾的都是雪,宋靜原換下來扔進洗衣機裏,掀開褲腿查看自己身上的傷。

胳膊和腿都是扭傷,腫得很高,後背因為磕在牆上也隱隱作痛,撩開衣服是一片青紫。

這些都還好說,隻是額角傷被劃了長長一道口子,暗紅色血珠不斷往外冒,宋靜原用紙按了兩下,勉強把血止住。

她簡單把傷口處理了一下,想起來陳硯讓她回家報平安,連忙拿手機給他發消息,撒謊說自己已經到了,讓他不要擔心。

宋靜原回到臥室坐在椅子上,一時間隻覺得心力交瘁。

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擺脫掉宋泓明。

她能想到的辦法隻有一個,就是考上一個好大學,然後帶著奶奶離開這座城市,再也不回來。

可是這樣真的能完全擺脫掉嗎?

她心裏也沒有底。

就在這個時候,陳硯的消息發了進來。

【1:在幹嘛?】

【Y:準備寫作業了。】

【1:下來一趟?】

宋靜原看見這條消息的時候,心髒重重墜了一下,非常慌亂。

她是不願意讓陳硯知道家裏這些煩心事的。

她攥了攥掌心,打字:【有什麽事嗎?】

【1:你下來就知道了。】

宋靜原跑到窗戶邊往下看,果然,那個熟悉的身影就靠著站在路燈旁邊,指尖撚著一根煙,猩紅的火光有些刺眼。

按照陳硯的性格,如果她不下去,他大概會一直等。

宋靜原在衣櫃裏翻了件帶有帽子的外套,頭發披散下來,將額角的傷口遮住,然後扣上帽子,想著就快速去見他一麵,外麵的光線昏暗,應該不會露出破綻。

強忍著腿上的痛意,宋靜原挪著小步從樓上下來,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走到陳硯麵前。

陳硯將手裏的煙掐滅,抬手就將人摟在懷裏,薄荷味和淡淡的煙草味混雜在一起,聲線低沉:“怎麽這麽久才下來?”

“樓梯上結了冰,很滑,走的慢了一點。”

“你怎麽過來了?”宋靜原一直低著頭不敢看他,臉都埋在帽子下。

“你看這是什麽?”陳硯把藏在身後的東西拿出來,語氣閑散,宋靜原定睛一看,是一個包裝非常精致,看起來就價格不菲的草莓蛋糕。

“怎麽突然買這個呀?”

“這不是看我們小宋老師前段時間學習太過辛苦。”陳硯笑著說,“想犒勞你一下嗎?”

“而且你忘了?今天是我們在一起兩個月的日子,不得慶祝一下麽。”

宋靜原怔了下。

她都沒太刻意去記這些瑣碎的紀念日,沒想到陳硯會記住。

更重要的是,他說到做到了,已經兩個月了,他們還在一起。

眼眶瞬間紅了一圈,宋靜原的聲音帶著點哭腔,說不上是委屈還是什麽:“嗯,兩個月快樂。”

“以後我們還會有很多時間的。”陳硯將小蛋糕塞到她手裏,“好好珍惜啊,這可是我翹了晚自習跑到市中心給你買回來的。”

宋靜原聽完更想哭了。

陳硯對她太好了。

“感動吧。”陳硯能感受到她情緒的變化,摟著人緊了緊,同時也發現了她的不對,“今晚你怎麽總低著頭啊,都不肯抬頭看我一眼?”

宋靜原慌慌張張想要找個借口糊弄過去,但是還沒反應過來,陳硯已經抬著她下巴迫使她仰頭了。

更糟糕的是,頭頂的帽子順著秀發滑落,傷口暴露在眼前。

陳硯臉色驟變,眸色黑沉:

“怎麽弄的?”

宋靜原攥了攥掌心,撒謊:“小區的路燈壞了,沒看清路,摔得……”

“宋靜原。”

他話一出,宋靜原就知道他是生氣了。

兩個人在一起後,他很少這樣連名帶姓地叫她。

“你真以為我這麽好騙?”

他咬緊牙根,強忍著心中的火氣,和她耐心講:“你和我說,到底怎麽弄的?”

“是不是誰來找你麻煩了?”

但宋靜原真的說不出口。

讓她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她親生父親造成的,她有個無比狼狽不堪的家庭嗎?

她做不到。

宋靜原也明白他為什麽生氣,抓著他的衣袖,聲線輕柔,好言好語地哄他:“陳硯,我沒事……”

“這麽長個口子你告訴我說沒事?為什麽不能告訴我真相?”陳硯盯著她看了會,再也忍不住心裏的火氣,臉色很難看,“之前論壇那件事也是,你明明就看見了他們說的話,心裏不舒服為什麽不和我說呢?和我撒個嬌抱怨一下就這麽難嗎?”

宋靜原心口好像被人壓了塊石頭,有些喘不上來氣。

從小在那樣的家庭環境下長大,她早就喪失了撒嬌抱怨的能力。

“今天也是。”陳硯還在繼續數落著她的過錯,“我要是不過來,你是不是想把受傷這件事直接瞞過去?”

“什麽都自己藏在心裏,你把我這個男朋友放哪了?”

“陳硯……”宋靜原的嗓子好像被糊住,隻能小聲嗚咽著,睫毛上沾滿淚水,眼眶紅紅的,看起來非常可憐。

陳硯皺著眉頭,到底是心軟,攥著她冰涼的手:“算了,先帶你去醫院。”

宋靜原不想再讓他生氣,沒再說話,乖乖跟他去了附近的一家醫院。

夜晚的急診室彌漫著濃重的消毒水味。

宋靜原坐在椅子上,護士拿著碘酒幫她清理傷口,刺痛順著傷口向內蔓延,宋靜原倒吸一口冷氣,死死咬著牙關,手指攥緊身下的白色床單。

一旁的陳硯也跟著揪心,忍不住開口:“能輕點嗎?”

“現在知道心疼了啊。”護士輕哼一聲,“女朋友受傷的時候想什麽了?”

“小姑娘,你這傷口可不淺啊,裏麵還有沙子呢,我得給你挑出來,忍著點吧。”

宋靜原額頭上全是冷汗,艱難點點頭。

陳硯急得不行,恨不得替她承受這份痛苦,又沒有別的辦法,把胳膊伸到她麵前:“痛就攥著。”

宋靜原先是沒動,陳硯煩躁地嘖了聲,直接抓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胳膊上,讓她握著。

清理完傷口後,護士說有發炎感染的風險,讓她輸瓶消炎針再走。

急診室裏麵的人很多,她被安排在門口的長椅上,耳邊都是小孩子的哭鬧聲,冰涼的藥液被輸進血管裏,好像要把她的血液冰凍住。

陳硯站在她旁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宋靜原,你還是不準備和我說嗎?”

黑睫顫了幾下,宋靜原眼眶酸澀得很,整個心髒好像被人泡進了水裏,又痛又澀,她低著頭,聲音小到聽不見:“對不起,我……”

“你真是——”

陳硯緊攥著拳頭,青筋暴起,淩厲的眉眼裏滿是煩躁。

最後他隻是歎了口氣:“算了。”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就走了。

宋靜原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淚水再也忍不住,滾燙晶瑩的**,一滴又一滴砸在手背上,好像灼傷了皮膚。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那個挺拔而磊落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她的視野當中,一瞬間,他們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她是渺小又不起眼的暗戀者,隻能躲在黑暗中偷偷追尋著他的身影,。

宋靜原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的狼狽,把臉埋在手心裏,咬緊牙關小聲啜泣,掌心被掐的滿是紅印,肩膀上下抖動。

恍惚中,她仿佛又看見了那個穿著明黃色球衣的陳硯。

少年輕狂而張揚,連光都偏愛三分。

他大概是真的失望了吧。

宋靜原正這麽想著,那道低沉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和以往不同,這次多了幾分無奈,還有一點心疼。

“宋靜原。”陳硯半蹲著身子,歎了口氣,“你哭什麽?頭上的傷還很疼嗎?”

宋靜原腦子暈暈乎乎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眼眶紅得不像話,聲音裏的哭腔很重,聽起來特別委屈:“陳硯,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她喃喃地重複:“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陳硯心像被人挖了一塊去,覺得自己簡直混蛋到了極點,他將人攬在懷裏,手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語氣有些頹敗:“別哭了寶貝兒,吵架歸吵架,我什麽時候說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