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塊金磚引發的血案

發現死者苗德江的這間舊屋是村子裏的人大概兩年前租給他的,據房東講,這間房是他們家老宅,已經很舊了,他們家加老人孩子一共六口人,實在住不下,才在村東頭新批的宅基地上另建一處,這間房一直空著好幾年了,看有人來租,忙不迭地答應了,雖然租金不多,但能稍微貼補下家用,外帶有人幫看房子,何樂而不為?但是當初苗德江交給房東的身份證複印件上的名字卻是他那張假身份證上所寫的,是以沒有人知道他真名叫苗德江。

這個村子不大,滿打滿算六百多人,但死者自從住到這後,一直深居簡出,基本上除了買東西吃輕易不出門,也沒見過有什麽人來找他,村子裏的人跟他都談不上熟悉,當然提供不了什麽有價值線索。

通過警方再三核查,證實死者確係兩年前已經被報死者注銷戶籍的苗德江,他的家,就在離案發現場不遠的另一個村子裏,至今,他的老婆王玲和一兒一女還生活在那個村子裏。

當警察找上王玲家門,說他們在隔壁村的一間舊屋裏發現了苗德江的屍體時,王玲先是震驚得愣在當場,進而當著警察的麵摔上大門,揚言她男人兩年前早死在雲水山了,連屍體都沒能帶回來,求求這些警察放過他們可憐的孤兒寡母。這個女人唱念坐打樣樣在行,不一會就引來了全村很多男女老少的圍觀,她還不開門。就在家裏邊哭邊嚎,說什麽警察欺負他們,這是要逼死他們一家人之類的,最後還陣陣悲泣求警察給他們一家人條生路。

派去通知家屬的是兩名剛參加工作沒多久的小警察,哪見過這陣仗,全蒙圈了,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還沒來得及向上級匯報。就被義憤填膺的村民拿著鋤頭鐵鍬趕出村來。

按理來說,自己的丈夫外出打工發生意外身亡了,王玲自兩年前接到通知到現在壓根就沒見到過丈夫的屍體,她心裏就一點希冀都沒有嗎?反正屍體也沒挖出來,也許她丈夫幸運地在塌方發生前離開工地根本就沒死呢?再退一萬步講,就算她在心裏認定丈夫早死了,現在有警察上門講了這麽件離奇的事,她就真一點好奇心都沒有嗎?其實的一概不論,至少要親眼看一眼屍體的吧?

可是她就那麽撒潑耍賴地閉門不出了。還把自己偽裝成一名受害者的可憐模樣,要說這裏麵沒鬼,反正文沫是不信的。

v市公安局。雲水山塌方事故調查報告擺在了文沫的桌麵上。六十三條人命匯集而成的卷宗,居然出乎意料的薄,文沫以前隻看過公安局檔案室內存檔的現場勘查報告,那份就已經很薄了,當初辦案民警給出的解釋是事故現場山體滑坡十分嚴重,沒有挖掘救人的條件。而且理論上,這麽嚴重的塌方,隧道內施工的工人還存活的可能性基本為零,他們在現場能做的事很少,卷宗當然沒東西可放了。

現在這份卷宗是從市安監局調來的。關於事故的詳細調查報告,怎麽也跟公安局裏的那份卷宗一樣。薄得可憐呢?

卷宗裏,附帶著每一名死者的照片和基本資料登記表,文沫找出苗德江的,照片上的男子與昨天的死者體貌特征基本一致,隻除了昨天的死者明顯要胖上不少,看來苗德江這兩年假死的日子過得還是不錯的。

雲水山的事故發生在將近黎明之時,因為前期工程被申家村的村民耽誤過一段時間,施工方要求趕工,再加上淩晨三四點,正是一天中人最疲倦的時候,所以才會六十多人無一生還的吧?

那麽苗德江又是怎樣幸運地活下來的呢?他為什麽寧願隱居在那樣一處老舊的破房子裏,也不回家找他的家人呢?他能活著回來,他的家人不是應該很開心才對嗎?

文沫突然想到一種可能,她放下苗德江的照片,接著翻出事故的善後處理意見,這份由v市政府下發的紅頭文上清晰地寫著,事故的主要原因是雲水山內施工方在隧道出現滲水現象後未能及時排除隱患,依然不顧安全生產規程違規施工,才導致63人死亡的重要安全生產事故。開發商葛彥山負有直接責任,鑒於文件下發之前,葛彥山畏罪自殺,其名下的公司也被發現已經資不抵債,確實無力賠償,本次事故的賠償責任由同意雲水山開發項目的市政府負責賠償。

文件下附賠償標準,每名死者一次性賠償二十萬元,之後每名死者的所有第一順位繼承親屬(父母、妻子、兒女)每人每月可以領到二百元的基本生活補償費。

這個標準,以v市的工資水平還說,實在是太高太高了。放眼全國,哪處事故賠償有這麽多錢的?

不過這樣一想的話,王玲的行為就得到了合理解釋,苗德江是家中幼子,父母都已經去世了,兒女又都未成年,這二十萬的一次性賠償金肯定都在王玲手裏,再加上一家三口每月能拿到600元生活費,這兩年多下來,也是不小的一筆錢,王玲聽到警察上門說丈夫壓根沒死在塌方裏,而是剛剛被人毒死,最初的震驚過後,肯定是怕政府收回發放給她的所有補償金的,所以才會不管不顧地跟警察大鬧一場。

從這個角度來說,王玲很可能早就知道她丈夫沒死,而苗德江也是為了多得些補償金,才會一直沒能回家去,在離家不遠的地方租了個小房子隱姓埋名過日子。

可是,為什麽他又被人毒死了呢?是王玲怕事情有朝一日敗露,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下了殺手?還是苗德江真知道什麽秘密,這些人花了兩年時間好不容易找到他,最終將他封口了?

可是為什麽會選毒殺呢?就像剛剛說過的那樣,毒殺,一般情況下都是女子所為,那些人要想殺人滅口,不太可能會選這麽溫和的手段。

於是警方將注意力集中到王玲身上,得到警方一再保證不追究補償款的事,經過村幹部出麵,王玲終於在她家裏見了警察,努力證明自己的清白:“警察同誌,我這人一輩子也沒什麽出息,承認自己眼皮子淺,看到錢就眼紅地不管不顧了。但是我真沒有殺人哪。那冤家曾經回來過,得知我拿了幾十萬的賠償金,沉默半天,看在兩個孩子份上,繼續裝死人去了,之後他去了哪,我真不知道啊。我真有兩年沒見過他了。”

死者苗德江死亡時間在當天下午的兩點左右,而他喝的酒裏到底怎麽被人下的毒,警方現在還沒查出來。

“昨天一天你都在幹什麽?”

“我跟著村裏的一個大嫂子一起進市區給人擦玻璃掙點小錢,昨天我一天都跟她在一起,晚上六點才到的家,不信你問我那大嫂子去。她家就住在我們後頭。”

“你別心急,我們一定會調查清楚,不會冤枉好人,但也絕對不會放過壞人的。”

王玲聽警察這麽說,心裏稍稍平靜下來點。她真沒幹壞事,當然不怕人查了。

另一組警察在苗德江居住的村子做調查。他的那瓶酒是當天中午從村頭李長生家開的小賣鋪裏買的,連帶著還從他這一塊買了醬牛肉和涼菜,那第三盤菜蔥花炒雞蛋卻不是他這賣出去的。他家裏隻賣些鹵肉和涼菜,熱菜不好賣,他也沒那工夫。

這第三盤菜是哪裏來的呢?從警方的調查來看,苗德江根本不會做飯,他來這村子裏居住快兩年了,一日三餐基本都從外麵買著吃,他好像很有錢,從不在吃上虧待自己。而他住的舊房子裏,原本應該是廚房的位置塵土遍布,明顯很久沒有使用過了,連基本的油鹽醬醋都沒見到。

這盤菜很可能是凶手帶來的,而且看菜的樣子,很明顯被吃下去很多,凶手是苗德江認識的人!這個人,很可能就是村子裏的村民!

偵察方向一確定,抓住凶手就是遲早的事了。在村幹部的配合下,警方一個一個地排除,最終將目標鎖定在李長生身上。

李長生,可以說是苗德江在村子裏接觸的最多的人,他每天都來這裏買吃的,用的東西。兩人有事沒事也能聊上幾句,而且苗德江這個人,喝多了之後話就特別多,天天吹噓自己在外麵多有本事,掙了多少多少錢,而且他花錢確實也很大手大腳。

再加上,酒是從李長生家買去的,他要往酒裏投毒根本神不知鬼不覺,有村民看見苗德江中午買完東西回去,路上還跟他打了招呼,當時他的手裏拿著的是三個紙包加一瓶酒。

警方當即立斷,抓捕突審李長生,李長生很快就承認了自己因財起意殺人的犯罪事實。

隨後,警方從李長生家搜出贓物,兩塊金磚。

這兩塊金磚上雕龍鑿鳳,寫著漂亮的篆書,古色古香,一看便知道是有年頭的好東西。苗德江從哪裏弄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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