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楊宦,伐無道,複正溯,”李致在通州城裏,響亮的向全天下喊出了斬金截鐵的聲音。

既然皇位本來就應該是李康的,李致身為他的長子,自然擁有無可辯駁的繼承權。而李曄是,他們父子三人,也不過是竊居而己。現在主要要回來討回自己的權力了,他們就是妥妥的竊賊。

這年十二月,離過年還差七天的時候,灶王爺連上天之前都不得清閑,親眼見證了李致在通州城裏即位稱帝,從次年起,改年號為複興。

當想通了其中的關竅後,彭劍鋒驀然發現,這竟是最好的安排。

而李嬌似乎也信以為真,不是那麽悲痛了。隻是咬牙切齒地對李致說:“哥哥,這本就是李曄欠我們的,你是我們家的長子,你可一定要替父親討回公道。”

李康雖然現在身死在長安城裏,喪事據說還是李曄在處理,可是,李致也隻能在通州城裏,遙遙追封他的父親為和帝。

確實,李康是一位挺和氣的老人,幾乎見過他的所有人都會這樣認為。

為了說服李致接受稱帝,彭劍鋒也算是費盡了口舌。

“妹夫,要說這天底下,隻怕沒有人比你更得民心了,為什麽要對我趕鴨子上架。”說起這個事,李致是一臉苦色。

“我?還是算了,除了姓李的,任何一個外姓人稱帝,都會被天下人一起討伐的,黃巢秦宗權董昌都試過,我可不想和他們一樣,”彭劍鋒連連擺手道,“更何況,你是正宗的皇室中人,這江山,還得你姓李的來坐。”

“可是,你看我這身殘之人,天知道還能活多久。況且,我武不能定國,文不能安邦,不說別人,就是你那兩個義兄,隻怕也不會服氣吧。”李致臉上的愁意更甚。當皇帝?他是從來沒有想過,可是,如果不這樣,他怎麽才能奪回大義,奪回他替自己的父親主導喪事的權力?

“大哥,這話可別這樣說,你還能活很多年的,你要信我的,”彭劍鋒真誠地說,“雖然你現在行動不便,可至少還可以身殘誌堅啊。更何況,你的兒子可是健康得很,他以後一定能好好的繼承你的衣缽的。”

“兵無一個,城無一座,你們說我是皇帝就是皇帝?”李致還是連連搖頭,甚至想到了陰暗的那些場麵,“妹夫若是真的想以後讓我禪位予你,隻是陪你走一個過場,我可以暫時應允你。”

彭劍鋒感到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搖頭,他要真想這麽幹,根本就不需要這些彎彎繞繞。堅定的望著李致道:“沒有任何想要讓你禪讓的意思,咱們認識也有幾年了,你應該清楚我的個性。我可不想讓我的兒子們以後為了一個皇位殺得你死我活的。”

後世兄弟稀少,所以大多數人都看得珍貴。甚至獨生子女的都不乏其人。彭劍鋒體會不到當代人骨肉相殘的心境。

不過,他也知道,為了一個皇位,未來的後唐皇帝,哪怕李克用再能生,大多數兒子也被自己當皇帝的兒子快殺了個幹淨。都是他的子孫後代,哪怕他在地下,都不想看到自己的兒子骨肉相殘的慘局。

“你不想看到,莫非就以為我就想看到,我可才一個兒子。”李致惱怒的瞪著他。“你不想當這皇帝,你就以為我想?我當這個學院山長都比那個有意思。”

“大哥真的不想當皇帝?”彭劍鋒露出遲疑的神色,看到李致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之後,不由露出滿意的神色,“可這也由不得你了,你要真的不想當這皇帝,以後就隻當個橡皮圖章就行,不去理那些破事,說不定就不會有那麽多的煩惱了。”

“橡皮圖章?”這回輪到李致不解了。

“你不是說了麽,你寧願去當一介山長,也不想當這皇帝。”彭劍鋒點點頭,“這就是你最有力的武器,你的學生,幾近當今讀書人的一成了吧。你若是真的無心政事,可以試一試,與士大夫共治天下,而你的學生們,則一定會成為你最大的助力。到那時候,不管是我或我,還是我的二位義兄,都得仰他們的鼻息。”

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這是彭劍鋒聽說過華夏幾千年內,最完善的行政管理製度。當然,如果撇去它的冗官,再撇去它武人的刻意打壓和壓製的負麵影響之外。甚至無數後人都沒能達到他們的高度:因為,他們的士人是站著和皇上說話的。他們有一群人,根本無須為討好皇帝而絞盡腦汁,這樣的一個民族,才真正稱得上一個站起來的民族。

而直接或間接受過李致教導過的學生,怕是早已經超過了萬人,因為就在津口或燕城,那些他的學生們正在教授的學子們也早已經有數千。

李致不自覺的受到了彭劍鋒的影響,他的教義和理念,和當今的儒學當然會有所不同。或者說,彭劍鋒摻雜進去的東西,將會讓儒學更加盡善盡美。

“他們現在的力量可能還小,可一旦等他們長成,他們就將走上各行各業,還有的成為各地官吏。他們身上無以不帶著你的烙印,他們是對你最忠誠的一群人。治理民生,就該得是他們文人,哪怕是武人,也應該讀點詩書才行。”

李致默然起來,仔細一想,似乎還真的有那麽點味。

接下來,彭劍鋒又將他所知道的宋朝的三相製度解釋了一通,當然和宋朝的不一樣。他理想中的三相,是樞相、財相、軍相,互不統屬,相互製約,共同為朝政負責,共同打理朝政的各種事務。而他們最多連任三屆十五年,一方麵能保證政令的延續,二來也是避免他們打造他們私人的派係。

而皇帝,隻真的隻是作為一個帝國的象征,偶爾的出麵祭祀就行,對了,學院還可以繼續由他兼管,天下的讀書人都出自他這裏,由不得他們不對皇帝忠誠。可皇帝就算真的想胡來,不經過三相同意,他的政令也是出不了宮門。

“我怎麽覺得,這三相似乎也不錯,”李致終於意動,“當個橡皮頭象,似乎也挺有點意思 。隻是,這軍權?”

藩鎮割據,就在於藩鎮中都各有兵力,可是,象宋朝時候對武人的製擎,顯然不是彭劍鋒樂意看到的。

“其實這也不是什麽難事,”彭劍鋒緩緩說道,“我有一個提議,咱們可以興建新軍,以後的新軍,練兵、統兵、發兵分別由人統任,所有兵士都得有皇令兵符才能出兵,也能形成製擎的作用。”

按彭劍鋒的意思,五軍都督府隻負責練兵,最大的屬軍隻能統一兩千個的人,由軍相統一任命就行。而兵部就隻管幹好後勤部的事情就行。然後軍相和皇帝合署之後,才能動兵。以後的兵丁們,將被牢牢的釘在他們的營房裏麵,藩鎮之勢或就能解。

不過,北方的蠻族也一直是華夏的心頭之痛,針對邊患自然不能采用這樣的辦法。彭劍鋒又提議了邊鎮的建議。不過,北魏好象也是亡於邊鎮,大唐貌似也和邊鎮有些關係。彭劍鋒實在沒有辦法,隻得建議,可以對邊鎮進行調防,也是避免他們成為地頭蛇。好不好用先不說,反正現在隻是一個理念。

“至於我那兩位義兄,這個好辦,你封我個九千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們也不好說什麽了不是。”彭劍鋒輕笑起來,“若是仍覺得虧欠我,封個兵馬大元帥,也不是不可以的。不過,我覺得,你的妹子嫁給我,我已經是賺到的。”

果然,幾天後,李克用和朱瑾就入了一個大工地,才剛剛開始興建城牆的燕城。但二人卻無暇顧及這些,將彭劍鋒拉到密室,李克用才不滿的抱怨說:“還以為三弟你自己會有想法呢,你這不是全部便宜了別人,這讓我們兄弟二人情何以堪。”

“這有什麽,”彭劍鋒不以為意,“二位哥哥現在也是兵馬大元帥了,不也是很風光?”

“什麽兵馬大元帥的,不就是幫那小子攻入長安,活捉他那堂弟,替他爹張目麽,”李克用繼續抱怨,“你不當皇帝,反正我就覺得不對勁。”

“大哥,快別,你知道我這個料,我這個人最懶了,才不想當皇帝,再說皇帝也不是什麽那麽容易當的。莫非大哥你也想試試皇帝的滋味?”

“他們家的事,我才懶得搭理,哪怕替他們賣命也無所謂。”李克用長歎一聲,“就是不是三弟你在那個位置上,我擔心我族人們的安危。”

這是真話,彭劍鋒絕對相信,終李克用一生,對唐朝還是挺為忠誠的。而對自己的族人的護衛之心,也是一個男人應該有的擔當。彭劍鋒點了點頭,將自己的思路說了一遍。

“三弟,你這是要挖我們的根啊?讓我們不再招新兵了,等我們的兵老去之後,就都是隻效忠皇帝的兵,那若是皇帝對我們不滿,那我們不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麽?”李克用大驚失色道。

“有三相牽製,皇上也隻是一個牽線木偶而己,不再有任何實權。再說了,他就算真的敢這樣,咱們不是還有自己的幾個親兵麽,小弟我剛打下東海的時候,手上可不隻有二百人?隻要咱們三兄弟在一起,還有什麽不能的。齊二哥回來了,嚷嚷要我帶他去外麵看看呢,二位哥哥要是願意,我讓你們見識一下,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大。真有那麽一天的話,咱們哥三各劃上一個地方稱皇稱帝的,才不和那些人搶一塊爛骨頭,又有什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