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是怎麽回事?”一位年近半百的宿老向柯玉宸問道。

柯玉宸輕皺劍眉,一邊解釋一邊思索道:“暗夜星海的幻境本就是為了激發每個人心中最恐懼的事情,讓入境者直麵那些不願提及,不願麵對的往事,如此方能打破心魔,探索大道。”

“洛青陽身處幻境,那就代表著如今他經曆的這一幕,是他一直放不下的心結,是他的夢魘,而依陸思弦所說,當日前去尋找的那群失孤既然已經全部被找到,那麽有兩種可能。”

“哪些可能?”陸思弦也不顧二人身份的懸殊,直接問道。

柯玉宸負手看著尚在環境掙紮的洛青陽,道:“你們發現沒有,在那群小孩尚未被殺死之前,走廊之中已是出現了許多幼童殘骸,結合洛青陽一開始的表現,那麽就代表著有一種可能就是那群孩子已經被洛青陽或者其他人所救,洛青陽放不下的,隻是那些已經死去的孩童,他在埋怨!在痛恨!痛恨自己無力救下那些已經死去的孩童!”

“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那群被救回的小孩,是在洛青陽不知道的情況下所救回的,洛青陽一直以為那幫小孩已經死亡,所以一直在自責當中。”

“當然,暗夜星海神秘重重,不是親身經曆之人,誰也無法知道真相,隻要洛青陽能破掉幻境,那一切便會真相大白。”

陸思弦聽到柯玉宸的解釋,心中的石頭非但沒有放下半分,反倒是更加沉重,她如同西子捧心,緊緊捂住自己胸口,僅僅兩個多月沒見,洛青陽既然經曆了這麽恐怖的事情。

他才十六歲不到啊!

就麵對這恐怖的殺戮,如同地獄一般的血腥場麵,這些日子,他到底是怎麽熬過來的!?

心中的疼痛令陸思弦呼吸都有點急促,眼淚直流,鞏星摟住陸思弦,把她的臻首放在自己肩膀之上,安慰道:“傻瓜,你是不是有點關心則亂了,暗夜星海雖說令人沉迷往昔夢魘無法自拔,但如若打破幻境,便可消除心魔,突破桎梏。你既然相信他,那就要為他感到開心,隻要破境,他往後的修行之路便會更加順利!”

聽到鞏星的安慰,陸思弦也是點了點頭,小陽,你一定要加油啊……

……

幻境之中,洛青陽雙眼灰敗,看著滿是血色的走廊,文煊依舊在獰笑,不斷地吮吸著那些孩子鮮活的鮮血,刺激著洛青陽的感官,如同惡魔!

“怎麽樣?看著你想救的人一個一個死在你麵前,滋味如何?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沒用,想永遠埋在土裏,再也無顏麵對世人?”

文煊蹲在洛青陽麵前,表情邪魅,“這世道表麵安定繁華,實則滿目瘡痍,你不想盡辦法明哲保身,卻大言不慚要做一個孤膽英雄,如今搞得自己狼狽不堪,一敗塗地。”

他手掌之上出現一道布滿殺戮之氣的血色浪潮,瞬間把走廊鋪滿,洛青陽仿佛重回到剛剛那條紅色河流之中,跪伏在地上的他,被那血色的洪流漸漸淹沒,已至脖頸。

“好了,我的表演你已經欣賞夠了,接下來,下去好好跟那些小孩懺悔吧。”

說罷,那血浪向著洛青陽翻湧而去!

“出手!救救他!”鞏星怒急道,此刻的洛青陽已是心如死灰,毫無半點還手之力,文煊那一擊雖說隻是虛幻,但若被擊中,就等同於心魔徹底洛青陽心神,這樣一來,這小子往後就得廢了!

柯玉宸也是緊鎖住眉頭,以他的性格,一時間都有點躊躇不定,洛紫霄的弟弟,就這麽弱?

“媽的,你小子給點力啊!雖說已經不指望你能奪得最強新生,但也別在第一關就落敗吧,這樣太給老子丟臉了。”豐淩著急地暗自跺腳。

他同樣沒想到,這心魔對洛青陽影響如此之大!

“相信他!”陸思弦突然說了一句,然後用請求的眼神看著柯玉宸,恭敬道:“府主,請相信他!不要出手!”

柯玉宸皺了皺眉,“你可知道一旦被心魔闖入心神,那他往後的路,可就再無前進可言。”

陸思弦急促地喘了幾口氣,顯然做這個決定也是讓她艱難萬分,她狠狠咬著下唇,不顧刺眼的鮮血,堅決道:“他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我知道他的內心意誌有多堅韌,所以,相信他!”

……

就在星辰空間中眾人還在為救與不救辯駁時,洪流已是漫至洛青陽口鼻之中,血水的倒灌令他呼吸困難,快要窒息!

嗡~

倏地,洛青陽手腕中一條透明細線泛起一道光芒,這光芒一開始隻是米粒大小,但僅僅過了一瞬間,熾烈的白光大盛,照亮了整個空間!

血色褪去,殺戮褪去,殘骸褪去,淒厲哭聲也褪去。

洛青陽原本失去焦距的瞳孔恢複了一點神采,手腕上那一條細線脫落,漂浮在洛青陽麵前,那是當日麵對服用了邪惡丹藥時,他曾對遇難的小孩許下的承諾,然後化作的因果之線!

因果之線開始蠕動,隨後化作一位位小孩的臉龐,他們的臉上沒有怨恨,沒有憎惡,有的隻是童趣,純潔明淨。

“哥哥,我們從來就沒怨過你,反而很謝謝你能一直把我們記在心上,所以,你不需要愧疚什麽。”

一個童稚的男孩聲音響起,對著洛青陽笑著說道。

“對啊對啊,大哥哥,你是一個好人,天大的好人。娘親說啊,人死了之後,就會變成一顆星星,在天上默默地守護著他喜歡的人,娘親果然沒騙我呢,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天上默默地看著大哥哥,也默默地為大哥哥加油打氣哦。”

一個紮著衝天辮的小女孩瞪著滾圓的大眼睛,調皮道。

一時間,諸多童稚的聲音如同甘甜的泉水一般,叮咚叮咚傳入洛青陽耳畔,洗滌著他的心靈。

此時的洛青陽,早已淚流滿麵,“謝謝……謝謝你們……”

“大哥哥,醒過來吧,往後的日子,我們都會化作一顆顆美麗的星辰,在那夜空中為你照亮黑暗,為你引路。”

醒過來吧……

這四個字如同晨鍾暮鼓,不斷在他心中響起,令他已經迷失的心靈重起清明,他的眼神不再哀傷,反而透露出一股世界最美好的純真。

錚!

鳳翔閃掠手上,他回想起當日與姚海戰鬥時閃過的那一道靈光,福靈心至,長槍直指無垠虛空。

頓時,空間泛起陣陣波紋,一股玄而又玄的意境正在漸漸滋長,他的精神不再渙散,槍意透露出一種天真無邪之意。

洛青陽謹守靈台,任由這種無邪之意充斥自身,隨後他清晰感覺到自己的意識與肉體互相結合。

感受著那股意境逐漸到了極限,洛青陽一槍遞出,青天再現,大放光明!

星辰空間內,柯玉宸瞳孔大震,失聲說道:“道術雛形!!!”

嘩嘩嘩~

血色洪流頃刻間全部褪去,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恬靜美好的村莊,村莊裏,小孩們無憂無慮地玩耍著。他們圍成一圈,手拉著手,歡快地唱著歌。耳邊傳來的是純真而清脆的童聲,仿佛能穿透整個村子。

五顏六色的蝴蝶在空中盤旋,時而輕撞小朋友的肩膀,時而落在小朋友的頭上,它們看起來就像是小朋友的玩伴。

他們的笑聲、呼喊聲、歡呼聲響徹雲霄,好像可以永遠持續下去。小朋友們的歡聲笑語和周圍的自然環境融為一體,讓人感到一種寧靜而又美好的氛圍。

洛青陽緊閉著的雙目流出兩道清澈的淚水,輕聲道:“此招名曰——思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