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宋林在這個團夥當中始終處於軍師的位置。此人深藏不露,也不和“刀客”爭老大的位子,反而甘願做二把手的角色。極力幫助“刀客”給他出主意,想辦法穩定犯罪團夥。也就是在他的謀劃下“刀客”才拋開以往的老式套路,改走盜竊窩贓銷贓一條龍,漂白自己進行企業化的改革。直到現在大夥兒才明白,原來在“刀客”身後還隱藏著這麽一個高手。原本打掉“刀客”這個犯罪團夥,給鐵路運輸生產消除了極大的隱患算完成了任務,再將外逃人員網上通緝就可將案件告一段落。可是丁瑞成他們師徒幾個人滿腦子想的就是四個字“除惡務盡”,趁著熱乎再扳下一城把宋林一勺燴了。於是他們捋著線頭開始偵查,在一年之後於平海鄰縣將藏匿的宋林抓獲歸案。
這個時候張雨田已經調職到看守所發配滄州了。事有湊巧,宋林被押解到看守所以後,在預審時戰奇要求張雨田和邱毅兩個人輪番審查。戰奇當時是有私心的,他想讓張雨田和邱毅錦上添花,順便也能暗地裏幫助張雨田建功立業,競爭上副隊長這個職務。誰承想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火燒得張雨田焦頭爛額,也跑了宋林這個主要的犯罪嫌疑人,卻成全了邱毅當上了新組建的特警隊隊長。戰奇知道張雨田和邱毅的隔閡不單純是因為牧園,那是因為在調查起火原因時,邱毅說看見張雨田扔煙頭了,隻字沒提是否因此才引發的大火。但邱毅說的的確又是事實,張雨田有滿地亂扔煙頭的壞習慣。張雨田衝進邱毅的屋裏找對方理論一番後,出來就把煙卷盒與打火機扔在腳下踩得粉碎從此戒煙。就是絕口不提兩人說的什麽。
現在一個偶然的機會,張雨田發現了自己幾年來揮之不去的痛楚,興奮和衝動填滿了他的全身。他一把抓住身邊牧園的胳膊指著顯示器中的圖像說:“牧園,你,你快給我打印出來!”全不顧牧園的臉色已經有些微微的變化。戰奇看在眼裏急忙衝張雨田說:“大嘴,別激動,你拽著牧園人家怎麽給你打印呀。”
“對,對,我不激動……”張雨田放開緊攥著牧園的手,“你先打印,我查查這小子的底檔。”說完話衝到內勤檔案櫃旁雙手不停地翻閱著檔案。
一直沒說話的劉剛忽閃著兩隻大眼睛湊到戰奇身旁,有點膽怯地問道:“戰大隊,我師傅是不是發現什麽重要線索了?”戰奇這才注意到身邊的劉剛,他仔細看看後想起來了:“你不就是那個,那個公安段的小民警嗎,槍讓人搶走那個?”
劉剛聽見這句話臉一下紅了起來,木訥著不好意思再張嘴。戰奇此時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話太過直白,忙拍拍劉剛的肩膀安慰道:“沒事,小兄弟,當警察的沒丟過槍沒跑過人兒多沒麵子呀,別往心裏去。有過幾次失誤你就成熟了。”
這話還不如不說呢,聽完這話的劉剛臉憋得都能趕上剛下季的西紅柿了。牧園舉著打印出來的相片走過來推推戰奇說:“戰大隊,你這話是安慰人家嗎。我怎麽聽著特像大嘴的腔調呢,你們倆到底誰是他師傅呀。”戰奇醒悟了連忙順著牧園的台階說都是大嘴攪和的,鬧得我說話沒個正文。剛落下話音就聽見張雨田用拳頭敲打檔案櫃的聲音。牧園轉過頭去示意道:“你輕點,不看看幾點了,又發神經。”
張雨田騰騰幾步走過來衝牧園和戰奇晃動著手裏的案卷,語氣中透出一絲嚇人的陰冷:“你們誰能告訴我,為什麽留檔的案卷中沒有宋林的資料?我全找遍了,所有‘刀客’團夥的資料都在,唯獨沒有宋林的。”牧園聽罷急忙跑到電腦前,打開文件夾搜索著宋林。可顯示出來的也隻有宋林被通緝的表格,沒有任何照片和可以應用的資料。牧園的臉色也變了。
“牧園,你跟我說清楚了。為什麽沒有這個案件中最關鍵的人物宋林的資料?”張雨田的口氣開始有些變味,眼裏閃出股刺人的寒光,“作為內勤這些資料是應該存檔備查的!”
戰奇察覺出張雨田語氣中的嚴厲,知道這是張雨田要發作的前兆。他急忙推了對方一把:“大嘴,別這麽跟牧園說話,人家晚上加班是給你幫忙。再說宋林當時是你主審的,你手裏難道就沒有留底兒嗎?”
“唉……”張雨田鬱悶地歎了口氣,“我當時不是出事了嗎,宋林又跑了。所有的案卷都移交到刑警隊存檔,可是誰想到……”
屋子裏出現了暫時的沉默,幾個人麵麵相覷都沒有言語。戰奇拿過牧園打印出來的照片仔細端詳著,喃喃地說了句:“大嘴,如果排除偶然的巧合,那麽宋林宋老三在車站貴賓室裏出現意味著什麽……”
“我的師哥呀,這還用問嗎?宋林就是在貴賓室裏指揮大虎和小寶的人。”張雨田猛地站起來拿起手中的雨花石比畫著,“他就是咱們中午說的第三個疑點。可以推斷他通過與外界觀察點的聯係指揮大虎小寶與咱們對峙,這個觀察點就設在國星大廈上。駱駝說過,二十層上麵有台高倍望遠鏡,經過調整後能直接看到平海站候車廳。”
戰奇點點頭:“看來還真應了你的推斷,他們是團夥作案。這個案子沒結!”
張雨田揮揮手繼續說道:“如果順著這個線頭往下走,那麽小寶被抓的那一刻衝人質高聲叫嚷‘是我釋放的你們,你們得拿贖金,你們得給錢’這句話就不是無的放矢。”
“他是喊給宋林聽的。讓宋林出去以後按照約定給他酬金。”戰奇接過來說。
“對呀!這樣案子就順了。”張雨田興奮地挽起袖子,“他們其中的一個人埋伏在外邊,負責觀察情況通報信息和引爆炸藥,宋林作為人質預先埋伏在貴賓室裏進行指揮,大虎和小寶負責劫持人質當炮灰和咱們對峙。虧他們想得出來,整個一他媽的警匪大片兒。”
“那網上那些照片是怎麽回事呢?”牧園插話問張雨田。
張雨田轉過身對牧園答道:“這個好解釋,肯定是宋林偷偷拍照用彩信的方式傳給外麵的同夥,然後同夥又貼在網上的。現在網絡資訊這麽發達,幾分鍾的時間不定轉帖多少次呢。”
戰奇和牧園被張雨田的分析打動了,都和張雨田一起陷入在發現重大線索的喜悅中默默地興奮著。“可是,他們畢竟沒幹成事呀……而且還向師傅您投降了。”半天沒發言的劉剛小心翼翼地插了句話。
劉剛近似於自言自語的這句話像個炸雷似的在張雨田和戰奇耳邊炸響。張雨田看著眼前同樣有點遲疑的戰奇,不由得緩緩地坐在椅子上。劉剛說得沒錯,作為有明確目的的犯罪行為,這個團夥並沒有因此得到任何利益呀。錢沒到手反而搭進去兩個人,難道就是為了造個影響出出名嗎?這種近乎於瘋狂的賠本賺吆喝的行為是不是太傻了?張雨田不住地揉搓著手裏的雨花石,心裏默默地想著這些。看起來還得回到原點上。想到這他站起來朝戰奇說:“老大,我覺得有必要再審一次大虎,同時還得對現場進行細致地勘察。你是一大隊大隊長,你調集人手吧。順便給看守所打個電話,我回去再審大虎。”
沒想到戰奇聽到此話無奈地張開手:“我今天下午剛被停職反省。現在已經不是一大隊的隊長了。”
“唉,人要倒黴喝口涼水都塞牙,放個屁準能砸後腳跟上。”
牧園看了眼咬牙切齒的張雨田慢慢地說道:“剛還想誇你遇事冷靜善於分析呢,你看你又滿嘴地跑火車。戰大隊停職是暫時的,等調查有結果照樣幹工作。要想繼續調查,可以找找丁支隊呀。”
張雨田和戰奇對了下眼神同時點點頭。怎麽把師傅這個老領導給忘了呢,這個主意不錯。“師傅現在肯定在醫院陪著媳婦呢,這麽晚了合適嗎?”戰奇望著提起衣服奔門外走的張雨田說道。
“沒問題,我敢打賭他現在正頭疼呢。再說自傷的嫌疑人小寶也在鐵路醫院呢,正好再敲打一下。”說完話張雨田朝劉剛揮揮手說,“走吧徒弟,別愣著了,還得用你的車。”
鐵路醫院靠近市區內的一塊濕地公園,當年這裏還是荒地的時候修建鐵路的人們圈起了地皮,然後就搭建棚戶住人放機器。等鐵路貫穿過這塊地方後,留下個保留完整的公園供人們休閑,還留下許多工人和家屬。有人就得有相應的生活設施,隨著人口的不斷密集,當初的小衛生所演變成了小醫院,又從小醫院發展成配套齊全的鐵路醫療中心。醫院設施好了,醫院的房間也分出三六九等,丁瑞成媳婦的病房是鐵路內部的局處領導偶患小恙,或是稱病躲避是非時入住的高級單間。
丁瑞成在囑咐完女兒讓她照顧好奶奶後,頭又疼了起來。讓他頭疼的原因有很多,一個是躺在病**的老婆,據醫院的大夫說趙蘭的病情比想象中的要嚴重,讓他做好長期住院的準備。再有就是黃昏時分,他從市局督察隊領著戰奇回到公安處,在如何處理戰奇的問題上與萬政委生出些分歧。萬政委提議停職調查等候結果,他雖然堅持自己的意見,最終落個胳膊擰不過大腿,眼看著跟隨自己衝鋒陷陣的弟兄灰溜溜地走出了屋門。這些還不算,最讓他感到不快的是邱毅給他送飯時匯報的情況,下午刑警隊帶著大虎去抓人時無功而返。
他讓邱毅先去照顧一下監控小寶的兩個民警,然後在走廊裏靠近門邊的地方坐下,悄悄地點燃支煙靜靜地吸著。平心說他不想離開刑警隊,自己從十八歲走進鐵路公安這個大門就幹刑警,這麽多年水裏蹚火裏闖早就習慣了,刑警隊的隊員們上到幹部下到偵察員,他都能如數家珍地叫出名字,說出籍貫履曆愛好和家庭情況。他熟悉這些人就像自己的兄弟一樣,有的甚至超出了這個範圍。所以,當萬政委因為戰奇的事情批評他凡事總是護短,總認為刑警隊高人一等,不要把刑警隊弄成個人的鐵板一塊的時候,他雖然沒有還嘴,可心裏卻絲毫沒當回事。
隨著嫋嫋上升的煙霧,丁瑞成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升官提級的喜悅感讓這些繁雜的事情攪和得興致索然,怎麽也高興不起來。雖說是當了副處長,但真如馬馳玩笑裏說的有點杯酒釋兵權的味道,如果硬要插手刑警隊的事情,還真得考慮下同級之間的感受,別讓人家說自己樹立個人的小山頭。好在戰奇、邱毅、範廣平、邢更年他們都已經能獨當一麵了,就是這個張雨田讓自己既愛又氣。想到張雨田他伸手胡嚕幾下陣陣作痛的後腦,這個小子搞發現拿案子是個好手,可就是越提拉越出溜,用句糙點的話說馬尾巴串豆腐提不起來,整個一另類。正在丁瑞成撚滅煙頭要閉目養神的時候,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掏出手機看著屏幕上的顯示,是戰奇打來的:“喂,師傅,您在醫院了吧……我馬上就到,主要是想看看師母……”
丁瑞成衝著話筒哼了一聲說:“你小子少跟我來這套。從督察隊把你接回來到現在多長時間了,你剛想起來要到醫院來看看,準是有急事吧?”電話裏傳來戰奇的聲音:“師傅,您說得對。是有個緊急的事得和您說說,哦,大嘴和牧園也在,我們上樓了。”
張雨田、戰奇他們幾個人跑上樓,迎麵就遇上正等著他們的丁瑞成。沒容戰奇張嘴說話,丁瑞成伸手示意他們來到走廊裏,幾個人來到走廊丁瑞成才說道:“天太晚了,別打擾病人們休息,大家說話都輕點。大旗、大嘴你們倆誰先說?”
張雨田和戰奇對了下眼神,上前一步將手中的照片遞給丁瑞成說:“師傅,您先看看這個人是誰?”
丁瑞成接過照片仔細端詳著,可能是打印的效果不太清晰,他又湊近燈光看了看:“有點眼熟,這張照片從哪來的?”
張雨田輕輕地在丁瑞成耳邊說道:“師傅,這是今天上午劫持人質案件的資料,照片是從貴賓室裏被劫持的人質中截取的,這個人是宋林!”
“什麽,宋林,他還在平海?”這個消息讓丁瑞成瞪圓了眼睛,他注視著眼前的張雨田和戰奇,這兩個人都是跟隨自己征戰多年的人,對“刀客”團夥和宋林的案子再熟悉不過了,沒想到這個在逃多年的罪犯竟然出現在被劫持的人質當中,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裏陡然升起。這個消息也印證了自己忐忑的心情,看來這起突發案件真不是想象中的那麽簡單。“你詳細地說說情況,不要遺漏任何環節。”
張雨田咳嗽一聲清清嗓子,像以前分析案情一樣很流暢地向丁瑞成匯報著。他從自己進入貴賓室開始逐一地羅列著諸多疑點,加上與戰奇他們哥兒幾個在飯店裏的分析,再到預審時大虎又主動交代並提供線索的事實。說到這張雨田吭了兩聲,語氣明顯有點遲疑。“你結巴什麽?預審發現問題為什麽不匯報,察覺到嫌疑人交代的有蹊蹺就應該向領導建議,暫時不要采取下一步行動。”丁瑞成語氣中透著嚴厲。
“我……我是想說來著,可是王處當時已經定下了要去抓人。再說我也是憑直覺,沒有證據。”張雨田尷尬地辯解著。他本想說自己和邱毅提起過,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如果此時說這番話,憑他和邱毅的矛盾很容易讓人感覺到是順手墊磚,給邱毅下套。
“師傅,當時雨田跟我提了兩句,但沒說清楚。因為是王處拍板定的采取行動,所以我們隻好執行了。隻是我們趕到時那個窩點已經空了。”說話的正是邱毅。走廊裏的一群人隻顧著聽張雨田分析,誰也沒注意他從哪裏冒出來的。他的表態反而讓丁瑞成覺得張雨田在有意地隱瞞。
丁瑞成瞥了眼張雨田示意他讓開些,然後對邱毅問道:“你來得正好。徐振虎帶回看守所後看押措施嚴密嗎?獨居還是有同號?和管教們都說清楚了嗎?”
“都交代過了。關押大虎的號房是南進中間的房間,兩邊都有相鄰的號房。考慮到他是重點嫌疑人所以沒有獨居,另加一名改造積極分子和他同號,一是監督,二是可以探聽些口風。”邱毅沉穩地對丁瑞成說著,“您知道,南進這邊是老監室房高牆厚。這個房間不是拐角也不是單獨監室,再加上管教每十五分鍾一次的巡視,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咱們的掌控之下。”
“這就好。抓緊時間連夜審訊大虎,主要弄清楚他和宋林之間有沒有聯係。”丁瑞成揉了揉發麻的後腦,停頓一下繼續說道,“邱毅你現在就給看守所那邊打電話,讓他們做好審訊前的工作,告訴那邊我們很快過去。如果能證實宋林與這個案件有關,那大嘴的發現就太有價值了。”
邱毅連忙掏出手機撥打著電話,丁瑞成對戰奇說:“你去國星大廈再實地勘察一遍,頂層的健身中心和所有的通道都要走一遍。尤其要注意通道之間的交會點和最終的出口,有條件的話再查看一下監控錄像。”說完這些話丁瑞成朝幾個人揮了下手說,“咱們走吧。”戰奇和張雨田對了下眼神忙攔住丁瑞成,他們倆都清楚師傅的脾氣,隻要有案情丁瑞成能隨時隨地地進入狀態,立即調動起所有的神經,其他的事情完全拋在腦後。可是現在的情況不同,他的老伴還躺在醫院的病**呢。丁瑞成明白戰奇和張雨田的意思,抬起手腕看了下表說:“沒事,已經深夜一點多了,我媳婦睡了。這裏是醫院還有醫生護士們呢,你們別擔心。再說了明天早晨我閨女小麗就能來,走吧。”
幾個人乘坐電梯走到樓下,穿過大廳的時候丁瑞成不經意地看了眼臨近的急救中心,嫌疑人小寶就在這裏搶救。在急救中心門口一個渾身上下穿戴整齊、戴著口罩、身材微胖的大夫的背影讓他心裏一顫,這個人走路的姿勢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他極力在腦中搜尋著自己熟悉的人。還沒等他作出判斷,邱毅的手機驟然響了起來。
時值深夜,在醫院寂靜的走廊裏電話鈴聲顯得異常刺耳。邱毅急忙接聽電話,剛“喂”了一聲後臉上瞬間變了顏色:“什麽?你再說一遍!”
旁邊的張雨田從邱毅的聲音中感覺到莫名的緊張,他不由得伸手拽住正朝前走的戰奇,示意他停下來。果然,邱毅舉著手機緊跑兩步來到丁瑞成麵前,焦急與緊張使他的話有些結巴:“師傅,師傅,出,出事了。”
“什麽事,看你驚慌失措的樣子。”丁瑞成被邱毅從沉思中猛然喚醒,有些不滿地看著這個沉不住氣的徒弟。
“剛,剛看守所打來的電話,徐振虎越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