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事,唯有離別最為傷情,可是即使寄可傾送了一程又一程,她的家人終究和她相去甚遠,各自一邊。最後還是寄成讓她停下,她才和承子諾林諾他們回到去往京師的路上。
遠在深宮的蕭縉,雖然仍然是本朝君主,但是朝政明顯把持在靈公主手裏,他對此也並不是毫無知覺,隻是靈公主的話他從不反對。
隻是,再縝密的計劃也有疏漏,偶爾靈公主派來的太監注意不到的時候,總有人莫名其妙的提醒他,不止一次。有據稱伺候過他的老嬤嬤,還有些王公大臣,不過都很隱晦,每次他都嚴厲的斥責對方:“雪清一心為大明著想,絕對不會是那種是非不分之人。”
肯定是靈公主能力出眾,又掩蓋了他身為君主的光芒,眾人才反對的。不過每次他自己回想起來,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卻說不上來。直到他碰到了一個分外熟悉的人。
禦花園裏,蕭縉一個人在樹蔭下納涼,原本照顧他的公公被臨時叫走了,他擺脫了其他宮人獨自一個人清靜清靜。成天被看守般看著,他越來越煩躁了。
“陛下,您還認得奴才嗎?”細聲細氣的聲音,還帶著一絲緊張。
蕭縉回身,看到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公公,不過看他身上的衣服,應該是個低等太監。他聞言搖了搖頭,雖然熟悉太監的麵目,但是委實不認識。
小太監直接跪倒,膝行到他腿邊,仰頭看著他,眼淚汪汪的,竟讓他覺得可憐,結果接下來的話更讓他心驚。
“陛下,大家夥私下說的是真的。您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小公公一邊擦眼淚一邊哭著,“奴才伺候你好幾年,後來貴妃娘娘回宮,直接將奴才等老人換下,奴才還以為哪裏做的不好惹您不快,沒想到您果然被她操縱……”
“放肆!”一道尖刻的聲音適時地響起,是之前服侍的主事公公,他腳步匆忙的趕回來,在小公公開口之前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你不就是因為得罪了娘娘而被責罰麽,竟來到陛下跟前嚼舌根!老奴看是娘娘對你太仁慈了,你卻是個白眼狼,倒打一耙。”
蕭縉還要再問,又聽一個宮女來稟,說貴妃娘娘想和陛下去禦書房商議要事,他隻得將事情暫緩。
而等他前腳剛走,管事公公便將多嘴的小公公看押起來,等靈公主結束了一天的議事,才得知始末,先誇了一通,之後將多嘴的小公公直接丟在一口廢棄的井裏。
這件事情做的不隱秘,她甚至威脅的警示諸人:“以後再亂說話,就和他的下場一樣!”
蕭縉最近嗜睡的情況有所好轉,腦子也逐漸清醒許多,可能接觸到的都是他熟悉的,尤其是在看到幾個老人之後,尤其是白天見到的小公公,他從心底覺得親切,似乎真的是他以前慣常使喚的人。對小公公的話不免產生疑竇,當即讓人調查,不出意外的尋找到了屍體。
一個老公公曾經是內務主管之一,是這個小公公的幹爹,也是他將事情偷偷告訴蕭縉的,他伏在地上滴淚交加:“娘娘說了,誰再多嘴就跟他一個下場!可是陛下,您和娘娘的事情,誰都不會多嘴,您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也沒關係,但是大家會出言提示,也是希望您記起以前的事情。奴才們的命微不足道……”
“不要說了。”蕭縉擔心隔牆有耳,阻止了老公公的話,不過他後麵的話還是聽了一半,不禁麵露沉思。
老公公說,奴才們的命微不足道,可是那些大臣們一心為了大明,不是罷黜就是賜死,您以前絕對不是如此行事的。
蕭縉的心尖一顫,腦中紛亂,冥冥中有個聲音一直在呼喚他,這麽做是不對的,靈公主的做法太過暴虐,他現在眾叛親離,和暴君無疑。可是越想後腦越疼,最後他捂著頭倒在龍椅上,幾不可聞的交代一句:“待晚間無人注意的時候,你再過來。”
夜半三更,宮人熟睡,老公公悄悄繞過防守,假裝送茶來到寢宮,當他看到早已等候的人時,心頭大定。
“而今隻有燕大人可堪大用,他一直沒有被娘娘收買。”老公公聽到蕭縉詢問是否有可靠的大臣時,將自己所知道的告知。
蕭縉點了點頭,眼神渾濁中帶了一絲清明,暗中讓老公公代為傳話,擔心燕南寧不信,他親筆修書一封,由隱晦的說了意圖。
即使中了蠱毒,但是他該有的果斷分毫沒少,趁著精神的時候,采用了最危險卻也最直接的辦法。他隻是在賭,賭老公公沒有演戲,是真的想幫自己。也在賭燕南寧的忠心。
就在他煎熬了兩天之後,燕南寧來到了禦書房,將調查到的消息盡數告知:“陛下,現在白家軍已經撤離,靈公主沒有奪回兵權,惱羞成怒,而言官史官這些諫臣都被賜死,寄相也辭官了,朝中多半傾軋於她,以後想必會更難對付。”
蕭縉已經知道自己被控製,而且相信失憶的事情,聽到燕南寧的話,頓覺棘手。
君臣二人沉默之際,一直關閉的禦書房忽然被撞開,靈公主握著一疊紙快速走進來,掃了一眼燕南寧,沒想到她千防萬防,還是有漏網之魚,不過他得意不了多久了,譏諷一笑:“燕南寧,幾個大人說你玩忽職守,折子遞上來被本宮壓下去了,誰知你竟然冥頑不靈,跑到這裏妖言惑眾。”
“欲加之罪!”燕南寧心知走到了末路,隻是不放棄的懇求蕭縉相信自己的話。
蕭縉自從看到靈公主之後,腦子便不聽使喚,被她叮囑了幾句話,眼神木然的下令:“將人投進天牢,嚴加看管!”
等他反應過來的使喚,已經過了三天,他在老公公的帶領下去了天牢,守衛森嚴,可是拿他沒有辦法,猶豫著要知會靈公主,他卻**。
結果,這次燕南寧隻提示了一句,“陛下,記得找寄可傾寄小姐。他是相府大小姐,你們情投意合,她必定在找你。”
寄可傾。
蕭縉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卻前所未有的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