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歡喜記二十八

裴耀光雖然性子奇葩了些,但也不至於和一個三歲的孩子計較。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並不是什麽是‘蛇精病’,要是冒然開口鬧了笑話,豈不是更沒麵子?!

所以說,裴耀光表麵上有些幼稚,但也是有腦子的。而此時一說起案子,聶瑾萱也不會再打趣裴耀光什麽,所以之後聶瑾萱將自家寶貝兒子交給小喜子,然後便隨著裴耀光去了偏房。

……

這戶人家姓孫。商賈之家,雖然和富甲天下的裴家沒法比,但也算是經商有道,再加上幾代經商積累下來的財富,日子總也算是過的不錯,而死者就是這孫家二房的正室夫人。

走路的功夫,聶瑾萱簡單的從裴耀光裏得到了這些信息,隨後兩人進了房間,可一跨過偏房的房門,聶瑾萱便停下了。

原來隻見,不算太大的房間裏,已然是淩亂不堪。木質的桌椅倒落在地上,茶杯茶壺也碎了一地,瞧著樣子顯然像是打鬥過的痕跡。

聶瑾萱心下微凜,一抹莫名的違和感隨之在心頭泛起。但聶瑾萱並沒有說話,接著走到裏間……卻見裏間和外間一樣,具是淩亂的可以。

接著聶瑾萱抬眸向前,然後走到床榻之前,接著便見看到了死者二房夫人劉氏。

劉氏三十多歲的年紀,身子很是瘦弱,慘白的臉沒有一絲血色,頸上有明顯的勒痕,一眼瞧著便覺得是被勒死的。

聶瑾萱臉上平靜無波,而和聶瑾萱相處久了,裴耀光自然也是知道聶瑾萱的規矩,便也不多話,讓人拿過聶瑾萱專用的驗屍用具,然後便徑自站到一旁。

這時,聶瑾萱也進入了工作狀態,雙眼瞧著死者劉氏,同時伸手拿過羊皮手套戴上,接著編開始驗屍。

……

雖然昏迷了三年,但聶瑾萱的手藝卻沒有生疏。隨即不過一個多時辰的功夫,便已然驗屍結束。聶瑾萱直起身,然後褪下羊皮手套,而畢竟是身子剛剛恢複沒多久,之前一直在專注驗屍,所以到沒有覺得,如今事情完了,聶瑾萱便隻覺得身子有些不穩,額頭上虛汗頓時泌了出來。

頓時,聶瑾萱微微閉上了眼睛。而此時,本想著和她說話的裴耀光,一看聶瑾萱臉色蒼白,雙唇微抿,立刻神情一凜,隨即趕忙親自拿過一把椅子放到旁邊,然後扶著聶瑾萱坐下。

“來人,……”

雖然裴耀光對聶瑾萱向來不客氣,但朋友卻是真的。如今眼看著聶瑾萱如此,他自然不能再說什麽案子,便想著讓小喜子進來,然後立刻叫太醫過來。

當然,裴耀光會這麽做,不是因為聶瑾萱是皇後,而是因為她是他朋友。

而此時,因為閉了會兒眼睛,又坐下了,聶瑾萱已然感到和緩了一些,隨即不等裴耀光把話說完,便直接抬手打斷了他

“我沒事兒,隻是站的時間有些長了,稍微累了些,就不用折騰了。”

對於自己的身子,聶瑾萱也是清楚的。而一聽這話,裴耀光隻是皺眉,卻並沒有改口。而聽著房裏裴耀光的聲音,小喜子卻已然走了進來,隨即聶瑾萱便隻說自己有些渴了,讓小喜子倒些蜂蜜水過來。

聶瑾萱的身子畢竟還是虛。估摸著也是剛剛累了血糖下降有關,所以才特意囑咐要蜂蜜水。聞言,小喜子不覺有他,即刻下去準備。隨後聶瑾萱又是坐著休息一會兒,又是喝了些補充糖分的蜂蜜水,身子果然又恢複了不少。

這時,眼看著聶瑾萱的臉色果然恢複了,一旁始終沒說話的裴耀光這才暗自鬆了口氣,但臉上卻做出一副鄙夷的模樣

“切,就這身子,還出宮折騰呢,真是自作自受。”

裴耀光自然是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可聞言,聶瑾萱卻笑了

“瞧你這話說的,怎麽?難不成你我至交一場,聽著你進宮傳話過來,我還能拒絕不成?”

“切,就你說話好聽。怎麽,那宮裏就你一個會驗屍的?”

“哦?不是我,難道還有誰?”

在聶瑾萱昏迷的這三年裏,一直都是水雲每每出宮幫著裴耀光驗屍的。這事兒聶瑾萱知道,可如今卻故意裝作不知。而一聽這話,裴耀光頓時瞥了她一眼,仿佛在看她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但片刻之後,卻隻是抿了抿嘴兒,話鋒一轉

“行了,本大爺懶得和你鬥嘴!說正事兒,這女人是怎麽死的?查出來了嗎?”

說著,裴耀光目光一轉,看向躺在床榻上的死者劉氏。聞言,聶瑾萱也暫時不在逗弄裴耀光,便也神情微斂,低聲說道

“勒死的。”

“自殺還是他殺?”

將目光轉到聶瑾萱身上,裴耀光此時已是一臉嚴肅。可這時,裴耀光卻一反往日的利落模樣,微微瞥了眼死者劉氏,然後才又說道

“是勒死的不假,不過這其中大有文章。”

聶瑾萱明顯話中有話。但瞬間,裴耀光便明白了。接著兩人去了外間,同時讓衙差老周將孫府裏的眾人都叫了過來。

房間裏依舊亂七八糟,有下人想打掃,卻被裴耀光製止了。不一會兒的功夫孫家眾人便以孫家老太太為首,紛紛走了過來。

孫家老太太年過六旬,頭發花白,但瞧著樣子卻很是精神,後麵跟著三個房的人。而孫家人並不認識聶瑾萱,所以一進門,便隻和裴耀光行了禮。

裴耀光再次甩出了牛氣衝天的模樣。隨後在一些簡單的問話後,便又將孫家眾人打發出去,讓其在院子裏等著,然後裴耀光將之前便派出去打聽孫府狀況的小李進來,而聽著小李的話,裴耀光和聶瑾萱才算是明白了孫家的狀況。

……

原來,孫家除老太太之外,下麵共有三房人。大房長子有些精明,卻並非做生意的能手,二房次子早些年死了,三房小兒子又是整天不務正業的,所以如今孫家的大部分產業卻還是捏在老太太手裏。

而說起這老太太,倒也是個能人。不過老太太的三個兒子不爭氣,但取回來的媳婦,卻都各個厲害。尤其是大房媳婦王氏,更是個強悍性子,二房夫人劉氏也倒是好強的,可因為自家男人早亡,身子骨又弱,所以日子過的並不好。至於三房媳婦則是個好鑽營的,每每最喜歡撿便宜。

三房媳婦都不是善茬,而因為自家老二亡故的原因,老太太則對二房媳婦劉氏很有意見,直覺得她是個喪門星。再加上大房媳婦王氏和老太太強悍性子如出一轍,倒是讓老太太很滿意,所以這些年來,老太太最是偏心大房,對二房則是不管不問。

而大房媳婦王氏本就和二房媳婦劉氏不對付,看著老太太因為二兒子的死,對劉氏越發看不上,王氏便也順風順水的壓榨二房,而三房媳婦則覺得,孫家本就三房,要是二房垮了,將來分家產也能多得一些,便也和大房媳婦王氏合起夥兒來打壓二房。

……

孫家大概的情況就是這樣。而待了解了這些後,聶瑾萱倒是沒說話,而裴耀光則直接將第一個發現死者劉氏的人叫了出來。

第一個發現死者劉氏的是田媽媽。而此時一聽裴耀光詢問,那田媽媽便立刻從院子裏哭著走了進來。而一進門便‘噗通’一聲雙膝跪地,砰砰的給裴耀光磕頭,同時一邊磕,一邊哭嚎著說道

“大老爺,請大老爺給夫人做主啊!嗚嗚……”

田媽媽哭的聲嘶力竭,瞧那樣子到不想是作假。可裴耀光最討厭別人哭,所以眼下看著田媽媽連哭帶嚎不說,又是磕頭又是折騰,裴耀光抬手狠狠的拍了下旁邊的桌子

“行了,別哭了,聽著就煩!起來說話,如果不想說就出去。本大爺沒空隻聽你這婦人哭嚎!”

裴耀光的德行全東陵都知道,但真能碰上的畢竟還是少數。所以此時被裴耀光這麽一吼,那田媽媽頓時嚇了一跳,但隨後還是趕忙起身,隻是哭的太久,倒是一時之間還是有些收不住。

而此時的裴耀光隻是冷眼看著她,瞧著好像耍大爺的模樣,但一雙眼睛卻始終盯著田媽媽。隨後待田媽媽終於平複了,裴耀光才雙唇一抿的問道

“說吧,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是,是……”

收住了淚,田媽媽依舊有些哀苦。但眼下她也知道裴耀光不喜歡鬧騰的,便在應聲後,又冷靜了一下,接著開口說道

“回大老爺的話,這陣子夫人身子有些不爽利,晚飯的時候便沒怎麽吃,就為了這個,隨後晚一些的時候,大房夫人便過來了,接著便和夫人吵了起來。結果今天早上奴婢看著時間已經過了,夫人還沒有動靜,便推門去看,誰想到一開門便看到……看到夫人……嗚嗚……”

田媽媽的說辭很籠統,說到最後,便又是忍不住傷心的哭了起來。而這邊田媽媽的話音剛落,還不等裴耀光開口,原本站在屋子的大房媳婦王氏便‘蹭’的一下竄了出來,接著抬手便甩了田媽媽一巴掌

“你這個不要臉的糟貨,竟然誣陷我?到底是誰借著你的膽子?看我不撕爛了你的嘴……”

王氏下手極狠,尖聲的叫嚷更是震得人耳膜疼。而待這邊話音還沒落,王氏便又揚起手,作勢便又向著田媽媽甩去!

王氏果真是個彪悍的。可惜有裴耀光在場,又豈能容她如此囂張。隨即不等她再下手,裴耀光便直接瞪著眼睛揚聲說道

“大膽刁婦,在本大爺麵前還敢如此囂張,還說別人膽子不小,本大爺看你的膽子也不小!”

裴耀光開口了,那王氏雖然凶悍囂張,便也即刻住了手。接著裴耀光也不聽她廢話,直接讓身旁的衙差老周將那王氏按住,拖出去打十板子!

裴耀光從來不知道憐香惜玉,再說就算是憐香惜玉,也不會對王氏這個半大婆子。而這一動板子,頓時讓王氏疼的哭爹喊娘,待打完之後,之前還囂張的王氏頓時老實了。

而且,不隻是王氏老實了,連著以孫老太太為首的孫家人也都老實了。有幾個膽小的,更是嚇得渾身發抖,全然窩在後麵裝鵪鶉!

裴耀光將眾人的反映看在眼裏,接著冷笑了一聲,看著孫老太太上了年紀,便還是讓她在一旁坐著。然後便又將目光落在了田媽媽身上

“本大爺問你,昨晚上那王氏為何和劉氏吵架?”

“回大人的話,因為大房夫人說我家夫人雞蛋裏挑骨頭,還說是夫人故意找她麻煩!”

雖然剛剛被王氏打個夠嗆,但聽著裴耀光的問話,田媽媽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隨後裴耀光又問

“那劉氏究竟有沒有故意找王氏的麻煩?”

“大老爺,天地良心,夫人怎麽會找大房夫人的麻煩?我家夫人平日裏躲麻煩都躲不急呢,又怎會故意這麽做?”

隨後田媽媽便將劉氏在孫家的處境,以及平日裏大房王氏如何刁難劉氏的事兒都說了出來。

原來,因為二房老爺早亡,孫家老太太便不喜劉氏這個二兒媳,而孫家如今還是老太太管的,但老太太畢竟年紀大了,所以便將府裏廚房這邊的事兒,都讓大房王氏幫忙照看著。而王氏和劉氏本就不和,這下子王氏掌控著府中飲食,自然會想盡辦法讓劉氏不痛快。

而劉氏身子骨本就不太好,這些年在府裏也是艱辛,前陣子染了風寒,便一直沒好。而這個時候,照理說都應該吃些清淡有營養的東西,可王氏為了打壓劉氏,竟是每每弄一些油油膩膩的吃食,這讓劉氏怎麽吃?!

並且,非但如此,每每這個時候,隻要劉氏一吭聲,王氏便直喊冤枉,還說什麽這可是盡力讓廚房做的好東西,劉氏不吃就是拿喬挑三揀四雲雲,轉身和孫老太太告狀,老太太本就不喜歡二兒媳婦,自然便會斥責劉氏。

昨晚便也是如此,隻是這一次劉氏沒有再忍,等著王氏一來,劉氏便將這些年壓得鬱氣都發泄了出來。劉氏本就是好強的,而王氏也是夠強悍,隨即兩人便吵的熱火朝天。

……

洋洋灑灑,田媽媽說的很詳細,而她這話一出,別說是王氏,就連坐在一旁的孫老太太臉上也難看到了極點。隻是剛剛有王氏那十板子的前車之鑒,孫老太太便隻得強忍著,可一雙眼睛卻是死死的盯著田媽媽,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

而待聽了這些,裴耀光也是看了孫老太太一眼,然後又問田媽媽

“本大爺看你說的倒挺詳細,所以昨晚王氏和劉氏吵架的時候,你也在場?”

“回大人的話,開始的時候奴婢是在的,可後來夫人火了,連著奴婢也罵,便將奴婢趕了出去。”

“然後呢,她們兩人什麽時候吵完的?”

“額……大概什麽時候,奴婢當時也沒太注意,不過應該是在亥時前後。”

“那當時王氏和劉氏吵完了架,你可有進房看過劉氏?”

“有。”

“當時劉氏如何?”

“夫人當時已經氣暈過去了。之後是奴婢將夫人弄醒的,醒了後,夫人就一直哭,然後便將奴婢趕出去了……”

說著說著,田媽媽眼淚又掉了下來,然後才又說道

“隻是奴婢走了後,一直擔心夫人,想著夫人晚上沒吃什麽東西,又是和大房夫人吵了架,再不吃些東西,身子恐怕是要垮的,便去廚房弄了些吃食,可回來的時候,夫人卻隻是躺在床榻上,然後揮手讓奴婢出去,所以……”

“等等,你說劉氏沒出聲,隻是揮手將你打發下去……那你當時可有看到劉氏的臉?”

“額……沒有……”

田媽媽神情有些怔忪,但隨後頓時恍然大悟,接著便又嚎啕大哭起來

“嗚嗚……奴婢是個蠢貨啊!當時怎麽就沒看看呢!嗚嗚……”

田媽媽哭嚎著,隨後轉頭指向一旁的王氏,然後放聲嘶吼道

“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害死了夫人,然後佯裝夫人將我打發走……嗚嗚……你這黑心肝的婦人,你不得好死!我,我和你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