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洗漱好的月九齡披著外衣站在窗邊,伸手將推開了一條縫,借此抬眸窺探掛在夜空的那輪即將圓滿的月,清冷的月光灑在她飄落在尚未挽起的秀發,烏亮如瀑。
跟在身後的小蓁不解地看著自家小姐那清澈的眸子映著月色,明明在望秋月,但焦點卻宛如落在虛空,認真得心不在焉,不知想什麽想得如此入神。
而月九齡其實並非在賞月,隻是在想這幾日揚 州城平靜異常,皇城更是杳無音訊,詭異得像極了大廈將傾前的寧靜,令她有些不安。
這時,院裏傳來了壓低的說話聲,月九齡恍惚間回過神,側耳隱約能聽緋刀沒有控製好的欣喜。
突然,她心有所感,將手伸進外衣袖中穿好外衣,小蓁頓了一下,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替她扣上盤扣。
待最後一枚扣子扣緊,緋刀請示的聲音也在屋門響起,月九齡應了一聲,便見這段時間代替落影跟在顧墨玧身邊的親衛入門行禮,難掩激動地稟報:
“縣主,落影大人回來了!”
饒是她剛剛已經有所猜測,語氣還是帶著幾分驚訝,“這麽快?”
落影自從離開揚 州後便失去了蹤跡,雖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但一想到他單槍匹馬回皇城的目的,還是會忍不住替他捏把汗。
算一算日子,從落影離開揚 州到今日恰好是半個月。
即便是快馬加鞭,來回兩地至少也得半個月,更遑論除了馬不停蹄外,還要避開截殺、說服秦國公、跟皇帝請旨......
親衛這會兒頭都快埋進胸口了——因為他剛剛進來時不小心瞥見了未來侯夫人尚未束發,嚇得他全程都不敢直起身子,自然也沒瞧見月九齡驚詫的神情,而是畢恭畢敬地回道:
“是,侯爺讓屬下過來請您過去。”
月九齡聞言才看到對方僵硬的頸背,微微一頓,垂眸撇了一眼肩上的青絲,有些無奈地隨手從妝奩裏拿了一支簪子,抬手將及腰的烏發挽起固定住,便隨親衛一同離開了。
月九齡一進門便看到了半月不見的落影,還有顧墨玧沒有背在身後的左手握著一卷明黃色,愣了一下,隨即鬆了口氣,舒展笑顏:
“看來侯爺等的東風到了。”
落影秘密回皇城請命的期間顧墨玧也沒閑著,關霆均連雲韋落網後,他雖不曾對當年東洋之戰的真相表態,亦未就軍 火走私處置任何一個官吏,但並未停止過調查,如今證據已經收集了不少。
可謂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而這“東風”,指的自然是落影帶來的皇帝密旨了。
落影聞言頷首,“屬下慚愧,耽誤了些時日。”
不多不少十五日,還是耽擱了?
月九齡作為一個不會飛簷走壁的凡人不大懂高手的世界,無法對此做出回應,隻好默不作聲地走了進去。
在路過落影身邊時,她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頓了一下腳步,打量了一下他那有些蒼白的冷漠臉龐,有些訝異問道:
“你受傷了?”
落影沒料到月九齡如此敏銳,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感受到來自顧侯爺犀利的視線,反應過來清了清嗓子,麵無表情地回答:
“咳,隻是小傷,無礙。”
雖然他語氣沒有半點波瀾,但內心卻是在不停地重複:縣主您看在我傷還沒好的份上,就饒了屬下這條小命吧!
然後就看到到月九齡蹙起眉頭,“看來藏在背後的人已經收到了風聲,而且心狠手辣。”
他的祈求似乎被九齡縣主聽到了!
事實上,九齡縣主剛剛隻是出於職業道德隨口一問,並沒有打算對其關懷備至,而且在得知他受傷之後,注意力便放在了“有人暗殺”上,也沒注意到亂吃飛醋的顧侯爺。
月九齡想,當初關霆均落網落影便連夜出發,原以為能搶個先機,看來也是危險重重,這道密旨,恐怕也是來之不易。
不過也是,軍 火走私、官 商勾結、與東洋人暗通款曲、謀害忠良......無論哪一項都是要命的,這可是你死我活的戰爭。
思及此,她抬眸看向臉色如常的男人,“這場仗恐不好打,侯爺可有對策?”
顧墨玧見月九齡終於想起他了,就是沒想到一開口就是對他能力的質疑,於是笑著反問:
“縣主確定要問一個隻會打仗的人這個問題?”
月九齡乍一對上顧侯爺戲謔的眼神,差點沒招架住——此刻的他劍眉微揚,含笑的眉眼透著自信的亮光,十分耀眼,連月光都黯然失色了。
倒不是他平裏日不夠自信,大燕最年輕的一品軍侯都不自信?誰又還有臉耀武揚威呢?
隻是他從來都是低調謙遜的,沒料到這會兒竟說出這樣倨傲的話,而且還令人無法反駁,因為他有底氣這麽說,這樣傲視天下的顧墨玧看起來很不一樣,很奪目。
月九齡猝不及防地心動了,於是挑眉笑著回道:
“抱歉,是我的失誤。”
她幾乎篤定了顧墨玧不會接話,畢竟像顧侯爺這種潔身自好、連手都不會牽的純情少男,估計也聽不懂她話裏的調侃。
誰知那雙墨眸下一刻竟露出溫柔的目光,冷冽的聲音透著一絲寵溺:
“原諒你了。”
月九齡見狀身子一震,好看的桃花眸閃過一絲錯愕,能感受到自己臉頰在漸漸發燙,連忙錯開視線,深吸了一口氣想:顧墨玧這是君子箋上身了嗎?竟然會回撩了?
屋內有一瞬間的寂靜,不過很快就被人打破了——“侯爺!”
院外有人匆匆來求見,守在外頭的親衛認識來人是曹瑉手下的人,便進來通報。
得到準許後,那人戰戰兢兢地進來稟報:
“侯爺,關在大牢裏的囚犯死了!”
若是尋常囚犯曹瑉必不會派人來打擾顧墨玧,難道是跟他們調查的案子有關的犯人?
眾人一怔,月九齡先反應過來,忙問道:
“連雲韋?”
小將士大概是頭次被委以“重任”,整個人都處於緊繃狀態,乍一聽到這個問題,愣了愣,然後連連搖頭,“呃,不,不是......”
不是連雲韋,莫非......
緋刀忍不住催促他:“說清楚,哪個囚犯?”
那小將士咽了咽口水,哆嗦著回道:
“是關,關霆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