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憶和靜姝公主年齡相仿又沾親帶故,可以說是自小一起長大的。

在皇城裏,世家小姐們或因身份或因規矩所限,可供結交的同齡人太少了,所以玩到一起不一定是誌同道合,而是別無選擇。

江言憶的情況還有些不一樣,一來是因為她是江國公與長公主之女,就算她不主動去融入也沒人會孤立她;二是她性格使然,雖性子耿直但也不拘小節,隻要沒觸碰她的底線就懶得理會,也算是小團體裏的一股清流。

說話間對麵的門已經開了又關上,速度之快,若非江言憶這個與她們相識多年的人在,就連擅辨身形的月九齡一時半會兒也反應不過來。

江言憶疑惑地喃喃道:

“靜姝公主自出事後身子就一直不大好,聽說靜妃娘娘找了不少名醫也不見好轉,靖王殿下也四處托人想要找道那個傳說中行蹤不定的神醫給她調養......”

說到這,她抬眸看向臉色依舊蒼白的儒雅男子,驚呼,“莫非,是你?”所以他真的是個神醫!

月九齡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戚霖,他因常年為病所累,臉色比正常人要白上幾分,卻未顯病容,隻是五官因此顯得柔和,看上去比那幫國子監的書生還顯得文質彬彬,又因他總是掛著微笑,眼睛也便總是微微眯起,看著也很賞心悅目。

如果說君子箋的笑是“笑裏藏刀”,那戚霖的笑便是“春風化雨”。

然而此時,平日裏“潤物無聲”的戚神醫這會兒難得發聲了:

“戚某隻是個赤腳大夫,郡主還是不要說笑了。”

郡主:“......”

哼,不是說江湖人不拘小節麽,怎麽這個江湖郎中如此記仇!

月九齡適時開口轉移話題:

“所以‘地’字號裏的客人是靖王?今日帶靜姝公主來求醫的?”

她方才就看到地字號裏有人,再看到明姝鬼鬼祟祟地到來,故有此猜測。

戚霖將江言憶噎得啞口無言後心情似乎好了點,慢悠悠地喝了口熱茶,心平氣和道:

“我未曾聽過此事。”

月九齡挑眉看向一臉玩味兒的君子箋,越發對他安排她們到黃字號包間之舉的用意表示懷疑。

君子箋則十分坦**地對她眨了眨眼,“不錯,戚神醫既然在我紅鳶樓裏,行蹤就沒那麽容易泄露。”

不是來找戚霖的,那他們兄妹二人特意跑來隱蔽性極好的紅鳶樓相見,怎麽看都覺得他們在密謀著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這時,有一小廝悄聲而入,附在君子箋耳邊說了幾句,又迅速退下,仿佛從來沒出現過。

而君子箋卻似乎沒忍住,輕笑出了聲。

月九齡敏銳地看向他,“怎麽?”

君台主很是大方地分享剛得到的情報:

“鍾仁疑似在科考期間舞弊,董平或也參與其中,所以現在的風向是,他們是因為作弊而被殺的。”

曾被誣陷殺害董平的江言憶第一個震驚出聲:“什麽!”

月九齡卻不由皺起眉頭,她沒想到事情會是這個走向,昨日月銘在考場還意有所指地問顧墨玧若放錢木香進去將來有人質疑考試是否公正該如何,今日就出現這種情況,真是巧合?

君子箋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茶,給足了他們反應的時間,然後才繼續道:

“據說泄密的考題在開考之前是由兩位考官保管的。”

說到這,他頓了一下,故意賣了個關子。

但沒等他們問出口,他便自己回答,“月首輔與張祭酒。”

月九齡眉頭皺得更深了,鍾仁出身西南,來皇城也不過半年,無權無勢,無依無靠,按理說沒什麽機會認識月銘和國子監祭酒的。

戚霖也有此疑問:“那鍾仁是怎麽得到的?”

君子箋聳了聳肩,思索片刻後挑了他知道的信息裏或許解釋得通的說:

“他曾在紅鳶樓遇見張酒的千金,兩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月九齡微怔,沒想到鍾仁還有這種遭遇,錢氏知道麽?

江言憶聞言滿臉難以置信:

“可他不是已經娶妻了麽?竟然還在外麵拈花惹草!真是枉讀了那麽多年的聖賢書!”

雖然未曾見過錢氏,但她已經開始同情那個不辭辛苦陪丈夫跋山涉水來到皇城的女人了。

江言憶為錢氏感到不值與難過,忿忿不平後,發覺其他人都沒有開口,隻是靜靜地看著她,這個場景是在熟悉,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莫名有些心虛——難道自己又說錯了?

月九齡似乎在想些什麽,並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君子箋則一臉唏噓地看著她,唯有戚霖,先是皺眉,而後冷哼一聲:

“郡主果然寬宏大量,吃了虧也不知道吸取教訓。”

江言憶被懟得莫名其妙,“什麽意思?”吃什麽虧?

月九齡看她是真的沒反應過來,便苦笑著解釋:

“意思就是,張小姐可能就是第二個你。”

第二個我?江言憶一頓,隨即想到了自己被王渺利用差點當了她的替死鬼,驚愕不已,難道凶手也想因此將鍾仁的死算在張小姐頭上?

“可是王渺已經被抓了啊。”江言憶沒想到這事兒還沒完,難道是有人效仿王渺麽?還是王渺從天牢裏逃出來再作案?她此刻腦子裏各種各樣的想法都有,一時震驚得無以複加。

月九齡不可置否,語氣卻無端冰冷起來:

“沒錯,王渺被抓,但她從未承認自己殺了董平,至今也沒找到證據實錘,如果董平被卷入科考舞弊裏,那麽......”

說到這,她頓了頓,戚霖鎮靜地接話,“那麽,她就洗脫了嫌疑!”

放出這麽大一個重磅消息後仍舊一副漫不經心的君子箋這會兒還不忘感歎:

“不得不說,當真是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