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下起了雨。

翌日,一瓢辰時三刻踢開山腰小樓的門。

“不是說要去孫家嗎?我都在議事廳喝了兩壺茶了。”

裏頭無人回應,他跨步進屋。

“我說你怎麽這麽磨嘰?你,你,你……”

一瓢驚得大舌頭。

“什麽?”青煙回頭。

“你怎麽沒穿衣服?”一瓢伸手擋住眼睛。

“你眼瞎嗎?”

她身上穿的不是衣服是什麽?

從脖子一直到腳跟,哪裏沒遮住了?

保守到隻剩一顆腦袋在外麵。

“沒有穿外袍就叫沒穿衣服嗎?嗤!”

一瓢被她無所謂的態度惹惱,又不敢上前,隻能退至門外,運功將門帶上。

“我說你好歹是個女人,怎麽一點羞恥心都沒有。”

“你說你說你說,你怎麽那麽多廢話要說?我還說你是個男人,怎麽羅裏吧嗦嘰嘰歪歪一大堆?”

一瓢爭不過她,蹭一下離開小樓。

青煙望著房門,若有所思。

她現在的耳力似乎變得更好了。

早早就聽見動靜,把衣服拉得嚴絲合縫,不給一瓢看見丁點東西。

穿越讓她換了一具少女的身體,可耳力目力卻很普通。

所有的變化都從遇見未來婆婆開始。

仔細一想,她更加篤定身體的變化與未來婆婆給的簡易決有關。

垂眸看著自己越加白皙細膩的皮膚,嘴角抑製不住上揚。

人人都道修仙可返老還童,容顏永駐。

難道她已經走上了修仙之路?

“也不知我修煉的境界能不能達到容顏永駐的效果?習慣了貌美如花,以後還真接受不了變老的樣子……”

嘴角揚起的弧度加深,青煙對著銅鏡自戀一盞茶的時間。

外頭突然傳來一聲悶響。

她撇撇嘴,放下銅鏡,套上外衣走了出去。

院子裏,一瓢趴在地上,一頭紮進爛泥地裏。

這麽好的路也能摔得狗吃屎?

青煙半點不同情,踩在他身上走了過去。

一瓢兩隻眼眶疼得發麻,他以為自己要瞎了,忽然又被人踩了兩腳。

“到底是誰暗算我?”他氣得大叫。

青煙頭也不回,“還不快走,耽誤我招弟子,當心我找院長剝了你的皮!”

一瓢有苦難言,捂著臉,忍著痛趕緊跟上去。

招孫珠珠做弟子要比之前三人都難,畢竟孫珠珠是女孩子,家裏總是不放心她出門在外。

而且孫家當家作主的輔國大將軍孫老太爺是個老古板,總覺得這些個什麽學院就是騙人的。

老太爺久居上位,被人跪習慣了,見來人不但不下跪,還一副我是神仙我要來渡你孫女成仙的高高在上的姿態,直接讓人把他們轟出去。

青煙皺眉看向一瓢,“不會說話就閉嘴,連累我們被掃地出門!”

藍菖也覺得他不對,沒替他求情。

大臨山的人都太自以為是了,以為外人都得奉承著他們。

一點修為就如此狂妄自大,遲早要被收拾。

一瓢不覺得自己有錯。

“招不到就算了,反正光是錢家給你的診金就夠你們小臨山開銷很久了。”

他出了一顆蕎牙子,這小臨山的人竟沒有一個來感激他的付出。

碰到點小事就怪他,忘恩負義。

青煙握拳作勢要揍他,看見他兩個眼眶烏青,噗嗤笑了出來。

“你這是被誰打的?”

一瓢搖頭不作聲。

他也想知道是誰打的,可對方動作實在太快,白影如鬼魅一般,他根本沒看見。

一晃而過,自己就被揍趴了。

這麽掉麵子的事他肯定不能說。

“打得好,該打!”青煙幸災樂禍。

藍菖捂嘴偷笑,詢問青煙接下來該怎麽辦。

四個特招弟子名額現在隻收了兩名。

“以後再說。”青煙有些敷衍。

少了才好。

最好都不要來。

她一回去就找司會,兩人在房子裏一呆就是大半天。

外頭時不時響起唰唰唰掃地的聲音,青煙就是不肯出去。

她把錢袋子掏出來拋給司會。

司會急忙將東西全倒到桌上,除去銀票和金釵,還有一顆沉甸甸的夜明珠。

“你看這珠子值多少錢?”青煙看他手上下晃動,在掂珠子的分量。

“說不準,不過看著質地光澤,沒有一千兩也有五百兩。”

司會來伍仙學院之前見過不少好東西,大概能看得出這寶物的價值。

“這麽多!”

“青煙,你不會為了小臨山做賊去了吧?”

司會擔心她做傻事。

青煙翻了個白眼。

“你覺得我像那麽偉大的人嗎?”

司會眼神真摯,“像。”

青煙用手肘捅了他一下,“趕緊收起來。”

“是。”

“對了,錢幺兒安置在何處?”

“哦,他啊,你放心,很安全。”

司會左右一看,確定沒人,附在青煙耳邊。

青煙聽了,略作沉思,對他比了個大拇指,“高明。”

司會得意地摸摸腰間的鑰匙串。

青煙又問了院舍重建進度,現階段主要是將各種建材運送上山。

老母雞湯不是白喝的,弟子們都很給力。

司會想問她東廚哪裏來那麽多錢買雞鴨魚肉,想想還是算了。

不知道,肉會更香。

知道了,他怕自己吃不下。

白花花的銀子,金燦燦的金子,從來沒進過他的口袋,怎麽出去的,又何必問得那麽清楚。

他給自己洗腦,然後笑眯眯地看著眼前的少女。

“青煙,你真是我們小臨山之福!”

青煙嗯了一聲,走到小憩的軟榻邊,踢了鞋,躺著睡覺。

司會等了一會兒,見她呼吸平穩,似乎睡著了,躡手躡腳想走出去。

後頭傳來聲音。

“外頭有人在看,你不許出去也不許開門!”

司會搭在門閂的手一頓,透過窗戶紙果然看見外麵有鬼鬼祟祟的人影。

他回頭看向軟榻上的人。

是誰?

竟敢監視小臨山長老。

司會拿出幹淨的被子,蓋在青煙身上,自己則端坐在桌邊,盡量將注意力保持在賬簿上。

木材三千根,石材六千塊……

最近支出太多了,他得仔細捋一捋。

明日還得去找工頭談價錢,木匠不夠,得從城裏去請來,他怎麽那麽多事情呢!

夜深了,院外掃地的老頭從院子裏一直掃到了屋頂上。

掀開瓦片,看見一個腦袋趴在桌上,臭丫頭躺在榻上。

要是兒媳紅杏出牆,她肯定要鬧得天翻地覆。

光是想象,老頭就嚇得一個哆嗦。

孤男寡女太危險了,他要一直一直守著。

眼睛都不能眨一下!

另一邊,山腰小樓。

一道人影不知從何處飛來,落在竹梢上。

立了一夜,直到天明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