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擔心臭丫頭小命不保。

他一個勁催促,“這裏的事我會處理,你趕緊回去,外頭多危險不知道嗎?你說你身為長老,連禦劍都不會,還好意思出門……”

他逼逼叨,眼看著要把青煙說火了。

藍菖連忙打圓場,“其實長老很厲害,她還會回溯之法,我們從弟子木牌上看到了凶手臉上的刀疤。”

老翁沒聽仔細,“你們看見凶手了?”

“不是,長老用回溯之法,從接觸之物上的痕跡,顯現出之前景象,我們看到的是影像。”

“你確定是之前的,而不是當時的?”老翁耳朵豎起來。

修仙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方法,隔空傳音、傳書、傳氣味,用玉石等寶物實時窺探監視,追蹤,唯獨沒有回溯的方法。

除非提前刻意記錄留存,僅靠相關事物回溯,好比那東西長了眼睛,再告訴你過去發生了什麽。

簡單說來,就是有實時監控,但沒有回放功能。

藍菖點頭,“確定,我們到的時候預備弟子已經死了,我們看到的是預備弟子死時的景象。”

老翁沉思一會兒,看向青煙。

見她連個笑臉也沒有,頓時不滿,“哦,也沒什麽了不起。”

他拽的二五八萬,青煙把他當空氣,根本不理他。

坐了半天,終於發現有些不對勁。

就算這裏的百姓再喜歡喝酒,怎麽個個都喝不停,也不怕醉死了。

“你們兩個,修為差勁還敢找到契闊樓來,不要命了嗎?”

老翁招來小二,第四次要了一壺茶。

青煙見他喝了一壺又一壺,不免好奇他的**是否受得了。

“看什麽看?”老翁向來不拘小節,被一個丫頭看著下身,竟有些不自在了。

“你這丫頭怎麽不知臊?”

青煙倒是頗為淡定,笑著看他。

越看讓他越頭皮發麻,於是側過身,端著茶杯與藍菖碰杯,一會兒又忍不住轉回頭,然後又躲開。

青煙沒興致與他玩這麽幼稚的遊戲,站起來往外走。

老翁丟開茶壺,連忙追上去,“你怎麽走了?”

“不是你說這裏的事你會處理,老年癡呆嗎?”青煙的眼神讓人想死。

他是老了一點,怎麽癡呆了呢?

他腦子不知道多聰明!

老翁不服氣,“我再活五萬年都不會癡呆!”

五萬?傻了吧。

“哦,那你記得付錢。”青煙往外走。

“我怎麽會不記得,我……為什麽是我付錢!”

這裏茶都是不用錢的。

回到山下,田埂的李花比上次還繁茂。

她無意中說了一句,想在山腰小樓前也種幾棵,藍菖就放在心上了。

小姑娘就是喜歡花花草草,怎麽能不滿足呢。

於是青煙在東廚混了半日,吃飽喝足,就發現小樓前挖了幾個大坑,坑旁邊放了幾棵樹苗。

“什麽人,做事做到一半就跑了?”她嘟嘟囔囔。

正好吃飽有點撐,兩手一伸活動筋骨,把樹苗一棵棵丟進坑裏,用鋤頭把坑填滿。

她做得專心,沒注意後麵有人。

“師父,我來幫你澆水。”

等她拎了一大桶水,身後傳來清冽的聲音。

又是他!

剛才種樹不來,挖土不來,拎水桶不來,最後一步最輕鬆的,跑來搶功勞?

背後說人老,還被她聽見,遇事不出力隻想搶功勞,這樣黑心腸的家夥,她才不要收作弟子。

“走開。”

青煙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她拿水瓢自顧自澆水,澆完後回到小樓裏。

少年跟了過去,規矩地立在門口。

青煙在屋裏兜了兩圈,忽然探出頭,“偷盆賊,我的水盆呢!”

偷?賊?

他會偷一個盆?

她以為他就這麽一點誌向?

少年黑了臉,朝屋裏一指。

青煙疑惑地看過去。

“哪裏?”

少年走進去,指著房間角落漱洗的架子,“就在這……咦?”

怎麽不見了?

他明明放在這裏的。

少年看見本該放水盆的架子上竟然放了一雙穿過的靴子。

靴子口吊著兩隻襪子。

襪子旁邊就是洗臉的布帕。

她洗臉的時候不會覺得臭嗎?

少年已經不想說話,他靜靜地走了出去。

青煙東找西找,最後從桌子底下拉出盆子,“水盆明明在這裏,你還想騙我!”

少年:“……”

他發誓,再也不要踏進這屋!

不用他表示什麽,裏頭的人過河拆橋,直接把門關了。

夜深,風起,竹林動。

竹梢上又落下人影,這次隻有一個。

他故意在竹梢上用勁,竹身緊繃竹葉沙沙,弄出很響的動靜。

“吵死啦——”

屋裏傳出女聲,煩躁中帶著幾分迷糊與嬌俏。

還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可能在翻身或者扯被子。

門口的少年手一揮,一道冷光飛射而出。

哢嚓!

竹身斷成兩截。

竹梢上的人影踩了個空,極速下墜後驟然上升,飛走了。

少年看著漆黑的窗戶,舉步打算離開。

忽然一聲悶哼。

很輕,幾不可聞。

但他確定沒有聽錯。

這不像睡覺該有的聲音。

腳步停下,猶豫,垂在身旁的手漸漸握成拳頭。

漆黑的眸子映著皎潔的月光,淡淡的光輝勾勒出完美的側臉,他深深地閉上眼睛。

再睜開,目光中似乎帶了點無奈。

他轉身,握拳的手張開,覆在門板上。

“我進來了?”

裏麵沒有回應。

也許她睡得正香,開門隻會吵到她,惹她生氣。

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直接走人。

少年還在觀望。

驀地,一個胖乎乎的人飛跑而來。

急驚風一般,把門口的人直接掀倒了。

摔倒的少年抬頭,隻看見那人幾乎把整扇門都占據的背影。

寬闊雄壯,威風凜凜。

奔跑中,渾身的肉都在抖。

“站住!”他連忙爬起來。

對方已經跑進了屋。

內室裏,**蜷縮著的身體在抽搐。

胖女人一把將抽搐的人抱進懷裏,像哄寶寶一樣輕輕搖著,“兒媳乖。”

他聽錯了吧?

少年皺眉,掏了掏耳朵。

不過他顧不上這些,她還在抽搐,渾身是汗,頭發沾濕在臉上。

她怎麽回事?

生病了嗎?

鑽心刺骨的疼痛在體內不斷翻湧,青煙疼得閉上眼睛。

雖然還是很疼,但她能夠感覺得出來,這次比第一次發作輕了許多。

所以她還能忍著,不叫出來。

她縮在被子裏,想等疼痛緩過去。

突然整個人被提了起來,落入一個溫暖而安全的懷抱。

背後有隻大手在撫慰,輕輕拍著哄著,同時一股溫暖的力量緩緩沁入。

浩瀚而溫柔,瞬間製住了疼痛和抽搐。

因疼痛而皺縮的臉漸漸舒展,氣息變得平穩,呼吸均勻。

長長的睫毛閃動,眼皮子緩緩掀開,一雙眼睛濕濕的紅紅的。

她明明很難受,可她一睜眼卻在笑。

少年不解,心裏有股莫名的情緒在發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