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妞兒笑一個
氣得她哇哇大叫：“死相公，臭相公，你給我等著”
等到她氣憤地揉著腰站起身來，吐出嘴裏的“狗啃泥”，“漂亮小妞兒”早就不見了蹤影。
原來，樂樂一時興起，隻顧著說話，不經意之間，腰上靠著的木樁已經倒在地上了，她卻還維持著倚靠的姿勢。被釋韙一提醒不要緊，原本還能保持平衡的她，一旦意識到已經失去了拐棍，就立刻失去了平衡，稀裏嘩啦地栽進了玉米地，摔了個灰頭土臉。
而那位樂樂口中的“小妞兒”，依然端莊持重，頗具大家閨秀風範。他不慌不忙地溫柔說道：“老大爺，小心您的腰。”
樂樂循循善誘，無師自通：“乖，這位漂亮的小妞兒，趕緊的，給大爺笑一個，大爺有賞”
見釋韙不答，樂樂又換了一個要求。“給我笑一個”
“沒有？沒有你總是繃著臉幹嘛？”
“沒有。”
釋韙還是不說話，倒讓樂樂又想起了另一個話題：“從來不見你大笑過，莫非你和我一起，很不開心啊？”
樂樂卻要打破砂鍋：“算不算啊？”
釋韙隻是微笑不語。
“腦袋瓜裏麵有啊勵誌不就是：激活一個人的財富，更要激活一個人的生命能量，喚醒一個民族的創造熱情。要是年輕人不說勵誌，那就算白活，沒品；要是文章不說勵誌，那讀者們都不要看，沒檔次。你說，我這算不算是勵誌啊？”
“怎麽會想到這個詞的？”
“相公，你說，我這算不算是勵誌啊？”
釋韙滿意地點點頭，認可她的伶俐。雲兒隻對她講了一次要領，她就了然於胸了。
“種柿子呢，不能夠隨便種，種完之後，是要搭架子的。架子搭好之後，還要綁繩，將柿子樹固定住。玉米不能種得太密，還要定時除草。這些工作呢，雖然有點辛苦，但是我可以幫助相公你一起完成。”
釋韙陷入往事的沉思，沒留意到樂樂正在叫他。此時方才回過神來。
“相公，相公，你想什麽呢，人家要教你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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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韙依然保持微笑：“或許，是需要休息兩天，別擔心。”
小嘴兒嘟得老高，樂樂奉上一臉“我就知道”的神情。
“我沒……”釋韙的話說不下去了。雖然樂樂隻是輕輕碰觸了一下他的身體，他的臉已經變了顏色。
“你沒事？”
“我有功夫嗎，我也不是吃素的。”他連忙安慰著，顧不得自己此時有多麽狼狽。對於傷情，他心中有數，自己雖然傷痕累累，但身體並無大礙。那些所謂的堅硬的鐵棒，於他來說，與普通的木棍無異。要是這點本事都沒有，怎能於百萬人中被選中，擔當起護衛她的責任？
她不依地哭著喊：“你都傷成這樣了，怎麽可能沒事啊？”
“我沒事。”他語氣肯定地回答她。
“你這個樣子，可怎麽活啊”她抽泣泣地看著他，模樣可憐兮兮的，心裏想的是，他身體裏麵的骨頭要是真被打得都一截一截的了，這還能拚得起來嗎？讓她哭死算了。
“我知道，我隻是擔心。”他安慰地說道。
灼亮的黑眸深深地望著她，回答她的，是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知道，小丫頭是真的難過了。以往她雖然愛哭，但那些哭都是有目的的，因此都是假哭，一旦她想要的那塊糖吃到了嘴裏，眼淚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這還是第一次，他見到小姑娘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一邊哭一邊還心疼地拿一雙小手兒對著他上下比劃著，看起來像是想要給他揉揉傷口，可是他滿身血淋淋的，她根本無從下手，於是又一聲緊似一聲地接著哭。
“你怎麽這麽笨啊，好好地呆在岦煦身邊就得了，幹嘛要來找我啊？我這麽聰明，能有什麽事？會被人抓住嗎？會被人挾持嗎？一向都隻有我抓別人挾持別人欺負別人的份兒啊”
從沒見過她心目中最英氣逼人的男人，如此狼狽，如此慘烈。樂樂哭得一抽一抽的，傷心得找不到自己的嘴來說話。
剛剛是離得遠啊，現在近看看他的樣子，眼淚想止都止不住。
樂樂真笑不出來。
散落在臉上的黑發已被水衝刷，露出的那張俊逸的臉龐上亦是傷痕無數，唯有一雙黑眸依舊溫和寧靜，在看到日夜錐心牽念的女孩兒，在這樣的異地異鄉，依然容光煥發，依然所向披靡的時候，唇邊掛上了一抹安心的笑容。多日來懸著的心，總算是可以放下了。
負責看管的獄卒撓撓腦袋，連忙轉身照辦。心說：這丫頭可真了不得。木丹將軍都聽了她的，他們可是萬萬不敢招惹。
樂樂連忙上前一把扶住他就近坐在地上。轉身對著旁邊的人瞪眼睛：“看什麽？還不拿水去你要是敢拿鹽水，我就讓你全都喝下去”
幾個士兵手忙腳亂地打開捆綁住釋韙的鐵鏈，手鐐和腳銬自然不能解開。見識過他以一敵百的不凡功力，官兵們對於他的武學造詣甚是忌憚。
說罷，木丹不再多言，拂袖而去。
可是，接下來，他們更加不可思議地聽到將軍的聲音：“放了他嚴加看管即可。”
木丹竟然真的依言停住。驚得四下裏的屬下們險些掉了下巴。這一幕原本已經夠意外的了，居然還有意外中的意外。將軍曾經這樣言聽計從過誰的話呢？更何況是已經被罵得惱羞成怒又氣得臉色鐵青的時候。
樂樂可是一點都不傻。他走了，她去命令誰去？其他人她毛都不認得一個，釋韙還不是要接著挨打的份兒？那可不行
“給我站住你還沒命令給他鬆綁呢馬上讓人放開他”
氣得他扭身就走，一刻都不願意再多待下去。
眉頭緊皺，木丹詫異樂樂的說法。即使是她的親姐姐希雅，她也隻是含糊略過，可是對於這個男人，她為什麽這般重視？
“放你娘的狗臭屁”樂樂氣得跳著腳罵他：“你的腦袋裏麵都裝的什麽齷齪的東西？告訴你，他是我最重要的人。他之所以來你這裏，隻能是為了我我不允許你傷他，一點都不行”
“你的？你的什麽？”木丹怒極而笑：“玩具？奴隸？難不成是枕邊人？”
比功夫她肯定歇菜，但比說話，樂樂的聲音可以比他還高，嗓門比他還大：“他跟岦煦有什麽關係？我告訴你，他是我的”
木丹立刻答道：“怎麽不知，就是因為他是岦煦最信任的人，而且能力很強，所以他必須死，這樣的人，死得越多越好。”
樂樂指著石柱上的男人：“你知道他是誰嗎？”
“那又怎樣？”木丹的聲音也提高了三分。
“我怎麽樣？你竟敢這麽對他？”杏眼圓睜，樂樂怒氣衝天。
“樂樂，你……”即便這樣，木丹驚得不輕。
但是，女孩兒掄圓了手中的皮鞭，向他抽過去，一刻也未曾遲疑。她的手勁並不大，雖然用盡全力，怎奈不懂使用，一擊之下，鞭風大多掃空，餘音也隻勉強抽破木丹下臂處的袖口，在皮膚上留下一道淺顯的傷痕。
木丹瞪圓牛眼，一時無法反應過來。此時女孩兒眼中那狂暴的憤怒，他是讀懂了。他隻是不相信，而且他也無法理解，樂樂會用鞭子對付他。
樂樂指的它，是此刻握在她手中的，一根皮鞭。是剛剛在跟木丹說話的時候，她笑嗬嗬地上前，從木丹的手中拿過來的。而現在，話以說完，笑容也瞬即消逝。
“我，還有它。”
“那我應該問誰？”木丹不解。
樂樂點點頭，異常肯定地說道：“那你根本就不應該問他。”
木丹實話實說：“因為我要知道，他究竟到這裏來做什麽。”
樂樂不敢看被綁著的人，害怕自己會崩潰：“那你為什麽要這樣折磨他？”
木丹冷笑一聲：“正因為他是皇帝的侍衛，所以才必須這樣對他。”
樂樂點點頭：“你既然知道他是皇帝的侍衛，為什麽這樣對他？”
“上次在科爾沁，我去找那位大勍皇帝的時候，我看到他就站在皇帝的身後。”
“什麽時候？”
木丹點頭：“我見過他。”雖然不知道女孩兒來此目的為何，但他對於她，未有任何隱瞞。
“木丹，”女孩兒的雙眼亮晶晶的，閃著不明的光芒，她的語音還是出乎意料的平靜：“你知道他是誰嗎？”
對於她的到來，木丹有些意外，他看了炎花一眼，炎花隻是微低下頭，沒有回應他的質詢，在確定樂樂沒有閃腰岔氣，站得穩穩當當之後，她悄然離去。
後麵的炎花在她跌倒的前一刻貼心地扶住了她，卻還是扶不起耿樂樂跌落一地的心情。好在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至於這聲“媽呀”夠不夠頂天立地，可以稍後再議。
眼見至親的人遇險，心中急切，可是她的小腦袋瓜裏麵卻還想著這些，一心二用的結果，就是顧不上留心腳下，昏暗中一個趔趄，險些跌下腳下的石階。心慌意亂中一個清脆有力震驚全場的呼喊就這樣脫口而出：媽呀
此時此刻，耿樂樂童鞋想到的是，這顯然是自己曆經三年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即將拯救世界的她，顯然是不折不扣的女主角。一般電視劇裏，這個時候的台詞是不是都得呼個應押個韻啥的，以便巧妙地扣住主題，那麽這一幕，她是應該喊“住手”還是應該喊“不許動”或者是“放開他，我來了”反正她得說點什麽，以符合她此時此刻這般重要的身份。
雖然牢房裏麵足夠陰暗，但是也可以劃分為明暗兩處。明處有劈啪作響滲透著陰狠殘忍的火光和叫囂著的木丹，看上去有如人間煉獄；而暗處呢，自然就是這個煉獄的入口，耿樂樂與帶她前來的炎花所在的台階之上石門之旁。
千鈞一發。
木丹露出森冷的笑容，心情愉悅。他揮一揮手，身旁的皂隸們立刻就要一擁而上。
“那麽好吧，就讓他們，最後一次盡心竭力的，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這些你都嚐了一遍又一遍的花樣，也不在乎多來一次了，不過就是鞭子打火烙簽子釘。對了，還有鐵棒，可以照著骨頭，一根一根地打。聽說鐵棒都打折了幾根了，是吧？沒關係，鐵棒我們有的是，這一次，就打到沒地方可打，再停下吧到時候，如果你還活著，我們再來認真研究一下，哪種方法，可以讓你死得不那麽痛苦。”
“原本我對你，也沒有什麽用處。悉聽尊便。”
嘴角歪向一旁，男人毫不示弱的冷笑，並沒有激怒木丹，階下囚有什麽權利輕蔑，那隻是說明，懲罰還不夠多不夠重不夠勁而已。“如果你再不說，那麽你對我，也沒有什麽用處了。”
男人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著他，嘴角揚起似笑非笑的輕蔑弧度，不發一言。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怎麽樣啊？”
男人的手中，多了一把鞭子，他不斷冷笑著，呼呼地揮動手中的長鞭。
水中的鹽分迅速滲進流著血的傷口，可怕的疼痛像是火在燒灼，冰冷的鹽水一滴又一滴地落下，流過滿是傷痕血汙的臉，然後掉落在地上，與大量的血跡混合。被潑的男人咬緊牙根，喉間仍然發出類似野獸的咆哮。
很快的，嘩啦一聲，有人兜下一桶冰冷刺骨的水，被冷水潑身的人，寒透筋骨，立時清醒。
“鹽水”男人冷酷的聲音，在空曠的刑牢中回**。
此情此景，讓剛剛進入石牢的男人，嘴角邊掛上一抹猙獰的狠笑。
過重的刑罰，過多的皮肉之苦，讓他陷入了暈厥。健碩的身軀傾頹著，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捆綁他的鐵鏈上，疲憊的頭無力地低垂，一動也不動。
他的身上，布滿了無數的舊傷與新傷，傷痕累累，有的傷口顯然已經潰爛，不需要距離他太近，就可以感受到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所有的衣衫早已經被抽打得破爛，黑發飛散，遮住了他的臉，讓人無法看清，他的麵容。
陰暗的牢房內，一個男人正被緊緊地捆綁在一個巨大的石柱體上。
－－
沃爾袞激動得單膝跪倒，拜謝夫人：“謝公主”
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更何況，她的丈夫，是一員猛將。而且還對那個死丫頭一往情深的，保證為紅顏衝鋒陷陣的時候，連吃奶的勁兒都會使出來。話又說回來，那個小丫頭，天生命硬，隻有她作死別人的份兒，怎麽可能會救不回來？
“我是說，你去救她吧攔得住你的人，也攔不住心啊”鑒霽肯定地說道。
啊？沃爾袞傻傻地看著她。沒明白她的意思。這麽容易？他這親親的小嬌妻真的答應了？他可以去救樂樂了？
“算了，你去吧”鑒霽突然說道。
樂樂要是因為他的這次疏忽，而有個三長兩短的，他會悔死的。
“我……”實心眼兒的男人卻一句哄人的話也不會說，臉憋得通紅。“我就應該堅持，讓樂樂跟咱們一同回來的。結果我拗不過她，可是卻害了她。你說，我怎麽能不內疚，我怎麽能在家裏呆得住？”
“你什麽？”女孩兒還真的沒有說什麽：我不想聽，我不要聽，你怎麽解釋都沒用等等的廢話，她真的很好奇，想要聽聽她的夫君，對她的解釋。
“鑒霽，我……”
沃爾袞點點頭，又連忙搖搖頭。
鑒霽怒氣衝衝地指著他的鼻子：“我剛剛說的，全是你的心聲，對吧？”
“鑒霽，我……”沃爾袞想解釋，可是想不出詞兒。
鑒霽嘟嘴，氣得直蹦噠：“就知道你心裏隻有那個土丫頭。”
沃爾袞一看到是她，立時愣住，不知道說什麽。
卻正好看到公主一臉寒冰：“你說呢？”
聽了這話，沃爾袞立即興奮地回頭，脫口而出：“真的？”
冷不丁地，鑒霽又說了一句：“沒事，公主明理，實言相告，說不定會應允的。”
幾不可見的，沃爾袞點了點頭，似乎在認同她的話。
“怎奈與公主新婚，剛剛同返家中，無從開口，真是難上加難。”鑒霽繼續說著。
她將聲音憋得粗粗地說著話，近在遲尺的沃爾袞也不知道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他獨倚欄杆，眺望著一望無際的草原，還是一聲未吭。
“驚聞樂樂被木丹擄走準噶爾，心中惦念，度日如年，真想飛奔過去，解救危難。”
鑒霽站了一會兒，眉頭一皺。
沃爾袞平日裏耳力極好，即便是再輕的聲音，也可以輕易感知到。但此刻他卻仿佛對周遭的一切，充耳不聞。
邁著輕盈的小碎步，鑒霽悄悄地將自己踱到了夫君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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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巴圖這麽一說，沃爾袞張著大嘴愣在那裏，方才想起，自己已不是單身一人。
巴圖搖搖頭，怪他考慮不周：“你剛剛新婚啊，公主那邊……”
沃爾袞回道：“怎麽不行？”
巴圖皺著眉看著他：“你行嗎？”
“我也去。”沃爾袞想也不想地說道。
“即刻出發，敢去與大勍軍隊會和。”
他又看向巴圖：“你要怎麽做？”
熊熊怒火立刻升騰，沃爾袞猛一跺腳，擰著濃眉，大吼一聲：“竟敢擄走樂樂？他是不想活了”
巴圖歎了口氣：“我知道得不是很多，樂樂有可能被木丹挾持到了準噶爾。”
什麽？沃爾袞聽得汗毛倒豎，牛眼瞪圓。自己剛剛和樂樂分開沒有太久啊，她會出了什麽事？能讓巴圖嚴肅成現在這個樣子，沃爾袞嚇得心跳驟停。
心情的沉重讓巴圖的回答似乎變得很困難：“是樂樂。”
“怎麽了，出了什麽事？”沃爾袞早就覺察到巴圖的異樣。雖然他一貫沉穩幹練，但在兄弟麵前也是談笑風生的，這次卻一臉憂心忡忡，難道邊關有變？
“對不起，沃爾袞，你新婚之喜，我理應先恭賀，但現在沒時間恭喜你了。”
巴圖與沃爾袞緊緊擁抱，互相拍拍對方的肩膀，表達兄弟之間的想念之情。
遠處，一匹戰馬由遠及近，馬上之人飛身下馬，幹淨利落，英姿颯爽，卻一臉凝重，濃眉緊鎖。
“巴圖，你怎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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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敵國之神勇戰將，落入這樣的人的手中，還有活路嗎？
樂樂都不敢往下想。她年紀是小，但不缺心眼兒。木丹雖然對她很好，但身為一個首領，如果不夠心狠手辣，如何闖過數十年戎馬生涯，如何東征西伐，殺人如麻，戰績顯赫？如何在身後被人們評價為政治家軍事家？
“對，去找他”樂樂心急如焚。炎花剛才是怎麽說的？“武功極高，百人都拿他不住。”“可憐了我們幾百個將士，前赴後繼，才最終將他擒下。”如果一切真的按照炎花所說，如果這個人真的是她心中的那個名字，那麽他現在的處境……
“去找他？”
樂樂的大腦飛速旋轉，考慮著對這一突發狀況的最佳處置方式。她很快有了決定，上前一把拉住走得不快的炎花：“事情緊急，沒時間去找木丹了，你趕快帶我過去。”
她什麽也不想再說，揮揮手，想要離開。
炎花笑得那般無奈，清澈的眼中凝著揮之不散的憂傷。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看來木丹被她打怕了，她在這裏待了兩日了，木丹都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她。好在炎花告訴她，可是自己與她素不相識，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炎花平靜地看著她，小姑娘的臉上帶著急切，如果那個男人真是為她而來，他的這份苦心，也算是得到了回應：“讓木丹帶你去吧你的要求，他不會拒絕。”
不知道為什麽，樂樂心中突然湧上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就像是靈犀的相通在指引著她什麽：“他在哪兒？”
炎花淡淡地淒楚地笑：“若非情切，若非牽念，以他的能力和身手，何須孤身深入虎穴？他不欲與任何人糾纏，連續幾日，夜探大本營，根本就是在尋找什麽。後來中了我們的埋伏，竟然也成功脫逃，可憐了我們幾百個將士，前赴後繼，才最終將他擒下。”
“那你為什麽這樣判斷？”
“我不知道。”
樂樂狐疑地轉身又看向她：“什麽意思？你知道他的身份？”
炎花搖搖頭：“我懷疑，他是來救你和希雅郡主的。”
樂樂頭也沒回，不耐煩地說道：“那又怎麽樣，你懷疑，他是我派來的？”
炎花心如死灰，在轉身離去之前，依然帶著微顫的語音，輕輕地說道：“既然如此，也許是他的命，我不再強求。小郡主，炎花還想告訴您，前幾日，木丹抓了一個大勍的細作，此人武功極高，百人都拿他不住，一看就不是尋常將士。”
樂樂扭過頭去，不再理會她，等待不識相的女子，自行離開。
炎花痛苦地閉上眼睛。天機不可泄露，她有自己的使命，無法說得再多。
樂樂耐心用罄：“這是什麽歪理邪說？就算木丹以後真的有什麽事情，那也是你們多行不義，咎由自取，跟我有半毛錢關係？怎麽還沒怎麽樣呢，就要賴到我的頭上？你是女巫啊，還是瘋婆子？”
炎花的神情那般無奈，清澈的眼中凝著揮之不散的憂傷。“你不會害他。但是你在這裏存在一天，木丹的危險，就多上十分。”
樂樂勃然大怒：“那我幹嘛要離開？我又不會功夫，也沒有兵權，我怎麽會害木丹？”
炎花嘴唇緊抿：“小郡主，我不是這個意思。”
樂樂的嗓音又高了八度：“我是掃帚星嗎？看我一眼就會死？”
炎花還是搖頭：“你不是。”
樂樂不依不饒：“我是細作嗎？是來探聽情報的？”
炎花肯定地搖搖頭：“你不是。”
她的堅持，沒有達到她想要達到的目的，卻激怒了樂樂，她憤怒地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我是刺客嗎，是來刺殺他的？”
站在樂樂對麵的女子，臉色中有著看似淡淡卻很深刻的哀傷。隻可惜，年紀輕輕又不可一世的小丫頭，絕無法感知她心靈的痛楚。炎花的語氣更加急切：“小郡主，離開這裏。如果你希望木丹還有機會活的話，請你離開。”
樂樂板著臉，不再理睬她：“那我沒什麽可說的了。我又不是你請來的，走還是留，自然也輪不到你說了算。”
炎花搖頭：“今日我來找你，將軍並不知曉。”
雖然樂樂不相信，但她還是要問出來：“這是木丹的意思？”
“請你離開。”她隻能懇求她，但不可泄露更多秘密，這是她的使命，她無法逃避，不能拒絕。
“你說什麽？”她語氣的懇切並沒有讓樂樂釋懷。木丹還沒有趕她走，一個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小妾，卻堂而皇之地轟她？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更何況，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對她說：“小郡主，請你離開這裏，越快越好。”
第一次見到，她就看得出來，女孩兒的臉上，滿溢著幸福的光彩，她身邊圍繞的，一定都是滿滿的關愛吧女孩兒的幸運，讓她的心中，有著一絲淡淡的苦澀。僅止於此。這個世界上，有每天煩惱的人，就有每天不知煩惱為何物的人，如果可以羨慕，她不會選擇嫉妒。
炎花並不意外。甜水裏泡大的女子，所到之處，無一不是康莊大道，她怎能了解泥濘中掙紮著的趕路人的心語？
女孩兒的表情中，帶上了幾分不屑，幾分嘲笑，幾分幸災樂禍。
哦樂樂恍然大悟。
“我是木丹的侍妾。”女子沒有回避她的身份。
樂樂點點頭，雖然隻是初見，也不知曉她的身份，但看上去的印象還過得去，她也大方地介紹：“我叫樂樂。有何貴幹？”
她穿著一身獨具民族風情的藍衫藍裙，身材瘦小輕盈，有著精致的眉目，雙眸溫和澄澈，看起來並不柔弱，但也獨具嬌美。
這位不速之客，在自我介紹的時候，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
“我叫炎花。”
－－
樂樂笑容可掬：“這就對了嗎”
木丹長長的呼氣，類似於一個歎息，看上去倒也沒有多麽不情不願：“放心吧你的話，誰敢不聽？”
“別那麽小家子氣啊，大方點兒”樂樂拍拍他的胸膛，給他鼓勁兒。
她走到他麵前，甚是語重心長地說道：“軟禁可以，不帶這樣的。聽我的，趕緊把她放出去，找個好的去處，讓下人們好生伺候著。”
樂樂不可置信地瞧瞧他，連連搖著小腦袋：“你不會這麽小肚雞腸吧？就憑你，難道還缺老婆嗎？你那老婆們還少啊，你還差她一個呀？”
木丹不情不願地開口：“以前，我曾經向她求婚，被她拒絕了。”
見木丹不言語，樂樂催促：“想什麽呢？讓你說呢，給你機會，你就趕緊給我說”
對她以誠相待，卻對她的姐姐極盡惡毒。為什麽？
木丹從未用這樣的態度對待過她，哪怕隻是心中的一瞬間的惡念，都從未有過。這一點，她知道得很。年紀小是真的，但一個人對她是不是真的好，她的直覺準確無誤。
樂樂坐在草原上，嘴裏叼著毛毛狗，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看向木丹的神情卻分外正式：“別想瞞天過海，你的惡意我看得很清楚。”
大家見被女孩兒拉著走的將軍，竟然毫無異議，自然不敢說什麽，隻好原地等待。
她又回頭對著身邊隨侍的眾人說道：“你們這幫人，不用跟著我們了，就在這兒呆著，一會兒你們大將軍會安排你們應該做的工作。”
“來來來，”樂樂不由分說，拉著木丹向外走：“我倒要聽聽，你究竟跟她有什麽不共戴天之仇，要這麽對待她。”
剖腹產是什麽？舉座皆驚啊在場的人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咧著嘴巴，麵麵相覷。
嗤笑一聲，樂樂對木丹的輕視不以為然：“我的程序裏麵還有剖腹產全過程呢這點常識算什麽？”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木丹聽得目瞪口呆。
不知道第多少次地點指著他的大鼻子，樂樂振振有詞：“不是你說，你需要個人質，才能保你不死，我會幫你？你知道不知道，這樣對她，傷害有多大？這地方這麽冷這麽涼，這是人呆的地方嗎？我告訴你，她嫁給岦煦這麽多年，還沒懷孕呢萬一這次懷上了，你這麽折騰她，流產了怎麽辦？”
話說回來，這木丹對她還真是夠意思。她都打得這麽狠了，這男人竟然沒有逃得遠遠的，與她拉開安全距離，而是還保持著低著頭的樣子，以便與她的身高呼應，讓她的手盡可在他的身上為所欲為。
樂樂跳著腳地比劃著，毫無懼色：“那又怎樣？誰還不服，一起上來，我照打不誤怕你們啊？”
木丹也不示弱，他指著身後的一票人馬：“那你呢，這裏這麽多將士看著，我的麵子呢？”
完美的笑容一掃而空，樂樂上躥下跳地發泄著她的不滿：“幹嘛打你？她是誰，畢竟是我姐姐，你這麽對她，有沒有給我一分麵子？”
一聲響亮的耳光，力氣用盡。木丹雖然皮糙肉厚，也被驚得不輕。“你幹嘛打我？”
“啪”
木丹如言低頭。
樂樂拍拍他的胳膊：“低下頭來，你太高了，我都夠不到，跟你說句悄悄話。”
“木丹，過來。”樂樂樂嗬嗬地招呼他。木丹信任地帶著微笑走過來。
轉過身來，那張鮮花般粉嫩的小臉兒上，嬌俏的笑容依舊。
即使遠在石牢之外，樂樂還是可以輕易地看清，裏麵的女子的境況有多糟糕，四周的環境有多差。雙手雙腳都被沉重的鐵鎖鎖著，讓她無法自由行動。瘦弱的身體，如同凋謝了的花，軟倒在冷硬的地麵上。她的身體瑟縮著，沒有半分力氣，甚至無力抬頭。
又是一個黃昏，夕陽的餘暉，從外麵自由的世界，映射入狹窄潮濕的石窗，將冷硬堅固的石牆還有那個在牆邊瑟瑟發抖的女子，同時抹上了濃重的色彩。
精靈大眼眨巴了兩下，樂樂不再快樂的好奇，但是看上去心情仍是好得很，她輕描淡寫地說著，語氣卻分外肯定不容拒絕：“帶我去看看。”
木丹點頭：“聰明”
聰明的人，總是不點自通，樂樂脫口而出：“是用來關人的？”
木丹簡短扼要：“這是一個秘密的石室。”
莫非是什麽重要的軍事設施？
“這是什麽地方？”樂樂好奇地問。
一路走走看看，兩人在一眾將士的跟隨下，來到了一個看起來非常隱秘的去處，樂樂在一個由地上延伸入地下看起來堅固而古老的石門前，停住腳步。
兩人說說笑笑著前進，木丹帶著樂樂參觀他的營地。所到之處，盡心為樂樂介紹，即便是隱秘的軍事設施，也毫無保留。
女孩兒依舊豐富的表情換來男人爽朗的大笑：“樂樂，歡迎你來做客”
他興致正高，卻不期然腿上登時挨了女孩兒秀氣氣的一腳。“明知故問，找打”
男人唇角的笑容不斷擴大：“誰是你的故人？”
“我來探望故人。”樂樂揚著驕傲地小腦袋。
男人粲然一笑，卻沒打算迎合她，而是改說了新詞：“這裏可是我的地盤，應該我先問你，來此作甚，才對吧？”
樂樂站穩腳跟，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滿不在乎地問道：“你是誰啊？”
又是這句？來人忍俊不禁，恰到好處地配合她：“huuhen，你還好吧？”
卻沒想到險些和正欲走進來的男人迎麵相撞，被嚇了一跳：“我的媽呀”
如此豪邁地想著，樂樂自然是在營帳之中一時半刻也坐不住。幾個派來侍奉的小丫鬟都勸她不住，興致勃勃不管不顧地就向外麵走。
但樂樂卻完全不以為然，根本不曾對傾注了心意的雅致房間多看上一眼。小丫頭一路走來，早就被這裏壯麗的景色激**得豪情滿懷，怎能沉迷於一貫安逸的生活，她的心，那可是在千裏萬裏風雲呢
精致的床看上去如同宮廷的禦床一樣舒服，寬敞的營帳內甚至放入了鑲嵌著彩繪的梳妝台，所有的用品透徹清亮，桌上還擺放著上好的瓷器，就像恨不得將這個小地方所有最好的東西都集合到這個女子的臨時閨房之中，這樣才配得起營帳的臨時主人那高貴的身份。
雖然事先並不知曉她的到來，但一傳十十傳百，這裏的人們都知道這個女子在首領心中的特殊位置，在最短的時間內，就將營帳布置得得體大方。
營帳之中，樂樂被安置得舒舒服服。
可以改變嗎？抿緊雙唇，牙齒咬合得很緊，炎花還是決定，聽從自己的心，嚐試著改變這個男人即將覆滅的命運。
她沒有這個能力，更沒有這個權利，改變現在的結果。可是，讓她如何放任，她不願意看到的後果，如此殘忍地發生在她的眼前？
炎花的視線，不曾在海日古的身上有任何停留。她木然地看著木丹邁開大步，忙著去開心迎接故人，心情異常複雜。
“是將軍請。”海日古跟隨在木丹身後，對著木丹身邊一直默不作聲的炎花，再度奉上不經意地一瞥，眉眼中的蘊意卻較剛剛明顯了七分，滿含不屑。原本就隻享有三十二份中的一份寵愛，現在又有金主現身，這次不知道又該怎樣計算了。
對於海日古的自作主張，木丹未有任何責怪，反而異常開心：“我好久沒有見到樂樂了，真有點想念她。她肯來，我歡迎之至，快帶我去看她”
“屬下不知將軍心意，所以未敢……”海日古沒有說得更多，眼睛不經意地瞥了一眼炎花的方向，含義暗諷。
“樂樂來了？”木丹聽聞海日古的稟報，立刻站起身來，興奮的神情溢於言表：“她在哪兒，你怎麽沒直接帶她過來？”
這個主意也不錯啊反正她也沒什麽意思，就看看打仗玩吧
去準噶爾？
樂樂點點頭，她還真沒去過。
海日古循循善誘：“屬下的意思是，您既然未急著返回科爾沁，又沒有明確的目的地，又與我家將軍多日不見，您何不去我家將軍處做客呢？也去感受一下那裏的風土人情，屬下相信您應該從未去過準噶爾吧？那可是個好地方。”
嗤笑一聲，樂樂欣然點頭：“我諒他也不能這麽想。”
海日古連忙解釋：“請小郡主相信，將軍絕無此意。”這句可是真心話，不過隻屬於將軍。
切樂樂從鼻子裏麵輕哼一聲：“你有什麽敢不敢的？全看你們的那位大將軍是怎麽吩咐你的了。”
海日古嚇得連忙跪倒：“屬下不敢”
斜睨他一眼，樂樂淡然地說道：“我為什麽要跟你一起回去？你看我長得也像人質？”
她的話正中下懷，海日古連忙給出建議：“那您不如跟我一起回去。”
樂樂聳聳肩：“我還沒想呢，反正也是無聊，就四處看看嘍”
海日古連忙回話：“請您放心，人已經送走了。小郡主，屬下隻是有點好奇，您孤身一人，也不看方向，究竟是想要到哪裏去。”
見到他，樂樂似乎一點也不意外，滿不在乎地說道：“你不老老實實地護送你們將軍此刻最需要的人回去，跟著我做什麽？”
兩次合作的兩人，也算是老相識了。樂樂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男人介紹他自己的名字。光天化日之下，自是不能夠再穿幹著不可告人之事的黑衣黑衫，海日古此時身上穿的是普通大勍百姓的衣服，但他所梳發髻，卻依舊與大勍子民有著顯著的區別。樂樂歪歪嘴，一看就不是善茬。
聽到聲音，樂樂扭頭一看，頓時恍然大悟：“哦，原來是你”
“小郡主屬下海日古恭候多時。”
這是腫麽了？自從她甩了沃爾袞和公主，又趁機甩了她的衛隊，這一次她做的徹底，甚至連同她的小丫鬟烏雲也一起甩掉，這已經是第三天了，打定主意要浪跡天涯玩遍古代的她，準備充足，腰包豐盈。誰知卻無論走到哪裏，她買什麽要什麽做什麽，都有人為她買單。這誰呀？幹嘛一直跟著她？
“又有人結了？”樂樂驚訝地大叫。
“小姑娘，您的帳已經有人結了。”
吃飽之後，她打著飽嗝叫來了小二：“結賬”
三日之後，走走玩玩的小丫頭，來到了一家餐館。點了四個菜，大吃大嚼。
樂樂傲嬌地甩甩頭，徑自離開。
黑衣男人不敢多言：“是是，屬下恭送小郡主。”
樂樂對他瞪起眼，嫌他廢話連篇。
“你管我呢？趕緊走”
誰知始終言聽計從的黑衣男人，此時卻並未應承，而是追問道。“那您到哪裏去？”
“走吧走吧”
樂樂點點頭，揮了揮手。
“是，請小郡主放心。”
黑衣男人依舊點頭應允。心中思忖：另外一個女子雖然看上去二十歲有餘，但也生得如花似玉的，怎麽在小郡主口中，就成了“老丫頭”？
“注意點啊，不準慢待她。跟著她的那個老丫頭，你們也不能欺負。”
看著兩個裝著人的麻袋被以最快的速度抬上了馬車，她又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
“是是，小郡主說的是。”
黑衣男人連忙點頭。
“放是一定要放的，隻不過用完了再放就是了。”
樂樂扭著眉頭看看他，這話聽著讓人不舒服。
“小郡主放心，這一次將軍不會再輕易放人了。”
一身黑衣的男人連連點頭，揮手示意將人運送到馬車上，即刻準備離開。
“她就交給你們了，這一次可看好了，別還沒到地兒，又把人放回來了。那樣怎麽起效果？”
樂樂樂嗬嗬地兩手互拍兩下，好像在撣撣土，這個動作讓女孩兒此時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別人拍一下，成功打暈；她來推進去，紮上口；搞定
看著護送著公主遠嫁的隊伍越走越遠，釋韙心中的不確定漸次加深，眉頭越皺越緊。
“有好玩的，幹嘛不玩？”樂樂如是地回複他，佳人笑顏如花，諱莫如深。
“路上小心”釋韙囑咐道。不知道為什麽，此次樂樂出行，依然千人護送，前呼後擁，看似萬無一失。可他就是無法一如從前般放心，在叮囑了一次之後，他甚至又破天荒地嘮叨了第二句：“早點回家，不要貪玩。”
樂樂刻意忽略岱欽冷凝的目光，笑吟吟地對走到她身邊的釋韙說道。這一次她沒有強求釋韙跟她回科爾沁，他是不是因此而感到好開心啊？你們都開心吧，一個非但不肯陪她還沒收了她的金牌；一個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就知道擔心岦煦的安危。好好好，你們都各自逍遙，那我就自己愛做什麽做什麽了，你們誰也管不著。
“我走了”
一場讓人開心也充滿了意外的婚禮告一段落，公主也坐上了遠行的馬車，一行人與大家依依惜別。
－－
岦煦沉默良久，一聲歎息：“一對驚世駭俗的孩兒啊”
樂樂眼睛都看直了。心裏想的是：不知道即使是曆史上最開放的朝代－－唐朝，有沒有人敢當街或者當著眾人就這麽做？大勍朝我科爾沁貝爵，就是：猛強重口
岱欽一動未動地站著，看似分外平靜。但他的臉上，青青白白，紅紅黑黑，風雲不斷變幻。
這一幕，當真亙古難尋。前來道賀的成千上萬的皇親貴胄們，麵麵相覷，大眼瞪小眼。做夢也想不出來，公主的大婚慶典上會上演這樣的意料之外，誰也沒想好該做個什麽樣的表情，以高度契合現下的情形。剛剛不是還教導公主要“無違閨門之禮”的嗎，那現在這個，算……算什麽？
全場靜寂無聲。
腰間陡然一緊，佳人就這樣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瞬間擁入健碩的胸懷，緊接著，柔嫩的紅唇也被霸道的氣息徹底封緘。嬌軟的身軀，在他熾熱的懷抱中融化。
在眾目睽睽之下，沃爾袞掀開了妻子頭上的蓋頭。凝視著她，雙目炯炯，朗聲說道：“好極了。”
當初她就看見了他，也記住了他。而現在，這個梁子，他們兩個將結下滿滿的一輩子。
而今，這個在她心中良心大大地壞了的男人，即將成為她相伴一生的丈夫。
那個秋高氣爽的季節，那個眼高於頂的公主，在她走過的又一個平整幹淨寬闊得嚇人的坦途上，被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毛頭小子，伸出他頎長寬闊的腳掌，華麗麗地絆倒在地。
咧開大嘴，她的丈夫，流露出最開心的笑容。
喜帕之中，女孩兒那傲視天下的聲音分外嬌俏可人：“可還記得，我初入科爾沁，便在萬人的見證之下，平白無故的被你絆倒一次，此時若是不還回來，那豈不是太不公平？如果是一對夫妻，丈夫和妻子是要攜手一生的，那就意味著，他們之間，永遠都是公平和平等的。這句話，我始終記著，不會忘。”
蓋頭之下，女孩兒那亮晶晶的眼兒分外聰慧狡黠：“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的古訓，必須謹遵，否則怎麽當得起長輩們教導的“不敢忘命”四字？
壯漢不愧是壯漢，摔跌在地上的瞬間，他沒有任何遲疑，又一躍而起。撣撣身上的塵土，他帶著不解的神情，望向他的小嬌妻。
這一幕太過意外，所有的賓朋都驚呆了，連奏樂的都嚇得忘了自己正在吹什麽，樂曲無奈地被暫停。
幸福的雲朵飛散得太快，沃爾袞毫無準備，強壯的身軀直直地跌在地上的聲音格外沉重，摔得分外結實。
嘭
然而雲端還沒有到，身旁的佳人就和著喜慶的樂曲，從蓋頭之下悄然瞭望，適時伸出腿來，賞賜了她的夫君一個“狗吃屎”。
喜悅的心情一路飆高，沃爾袞挽著鑒霽的手，兩人一同向前走，他隻覺得自己像是被幸福的雲朵托舉著，托舉著，越來越高，直入雲端。
然而所有的心情加起來，自然也比不了新郎官－－沃爾袞，心花怒放。
賓客們的心情，理當是祝福恭賀；岦煦的心情，無疑是五味雜陳；岱欽則始終在微笑，父親的囑托，他未曾辜負。
一係列喜慶而又莊嚴的儀式之後，歡天喜地的樂聲想起，在大家的一致見證下，鑒霽即將遠行。
宮女為鑒霽公主一一戴上信物，從此以後，在兩人相守的日子裏，這些信物也將與她始終相隨。
沃爾袞為公主獻上定情信物。第一件是戒指，代表了“撚指環相思，見環重相憶。”第二件是手鐲，代表了“何以致契闊？繞腕雙玉鐲。”第三件是耳環，“何以致區區？耳中雙明珠。”第四件是玉佩，“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
儀式上，拜過天地父母，新婚夫妻又接受了皇親長輩的訓誡和教導，表示“不敢忘命”和“無違閨門之禮。”
朝廷內外，一派燈紅酒綠喜氣洋洋的景象。
外廷大臣們按照官職的大小高低，依次上表祝賀。執政的宰相親王侍從內職管軍副都指揮使以上的官員，都得到了金銀獎賞和賞賜的禮物。
婚禮當天，駙馬爺身著官服，迎娶新娘。岦煦為女兒舉行了盛大的宴會，萬名賓客齊聚。
公主大婚。
－－
男人看向手中的金牌，隻見金光熠熠的牌子上麵，“如朕親臨”四個字分外耀眼，皇家的無上尊榮撲麵而來。而翻轉過來，金牌背後卻又別有洞天。冷情如他，都忍不住在唇角揚起細微的弧度。金牌背後，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處，有人用拙劣的刻字手法，刻上了一張笑臉，似乎在與其主人的名字，相得益彰。
岱欽長久地望著女孩離去的背影，不發一言，半晌之後才收回目光，淡然說道：“用在錯誤的方向，會誤了大事。”
“哥，你為啥要了樂樂的金牌？”如果是他，他也不願意給。這個牌子的意義太大了，有了它，就意味著走到天邊也暢行無阻。
沃爾袞真是大開眼界。如果說，這個世界上，無法無天的小丫頭還有一個要忌憚的人，那就是他哥岱欽了。
耷拉著小腦袋，女孩兒衝天的怒氣，又不好發作，隻能恨恨地跺跺腳，一路甩著胳膊發泄著她的不滿離去。
萬般無奈，她隻好從身上拿出從不離身的金牌。盡管百萬個不情願，也要伸出手去，將金牌恭恭敬敬地交到他的手上。
樂樂氣得直跺腳。討厭透頂壞心透頂的大惡人，他怎麽知道，金牌她時時刻刻都帶在身上的？
表情依舊冷酷的男人眯起眼：“需要我翻出來嗎？”
小嘴兒張了兩張，樂樂撅起嘴巴，經過審慎思考，她決定避重就輕，拒絕回答這個問題：“我現在沒帶在身上。沒辦法給你。”耍賴不管用，撒謊總行得通吧？反正她就是想要自己留著金牌啦
男人並未高聲，漆黑的眼凝視著她：“你確定？”
挑戰權威是需要勇氣的，這份勇氣，耿樂樂童鞋肯定自己是具備的，於是她惡狠狠地說：“我要是不呢？”
目光依舊冷沉，男人的話亦是不疾不徐：“不給的話，也可以，乖乖和沃爾袞一起回去。”
“你……”女孩兒氣得小臉兒漲紅。郡王了不起呀？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男人不以為意，簡短回答：“不需要解釋。”
雖然她是個大嘴巴，但對於她的寶貝金牌，她可是極致愛惜，將它看得僅次於她的小命兒。而且不是有那麽句話嗎：人前不露怯，富貴不露財。她可是謹遵古訓，金牌的事情，她從未跟人說過。可現下，非但沃爾袞知道了，連哥也知道了。不是說好事不出門的嗎？這是誰做的長舌婦？
樂樂立刻不依：“那是岦煦給我的為什麽要給你？”
“把金牌給我。”男人的話，出人意料。
“幹嘛？”樂樂撅起嘴巴，忿忿地問道。都來了好幾天了，也不來看她，就隻和沃爾袞呆在一起，拿她當回事沒有？當初在科爾沁還一臉不悅地不想讓她離開，其實一早就盼著她趕緊走人，他好眼不見心不煩呢吧？一想到這兒，她就滿心委屈，眼圈當真紅了。
來人不言不語，平靜地凝視著她，然後伸出一隻手。
“誰呀，要人命啊”樂樂吃痛地揉著酸溜溜的鼻子，忙著控訴道。
誰知剛轉過身去，邁開第一大步，就迎麵撞上了一堵肉牆，而且鋼筋鐵骨般堅硬，小腦門正巧撞在男人的胸膛上，登時痛得呲牙咧嘴。
見目的達到，樂樂腳底抹油，準備開溜。
“就這麽說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樂樂看著他的窘態，心中洋洋得意。這話是真理：她想做什麽，誰能攔得住？
一年－－半載？沃爾袞立刻傻了。比不得樂樂的一身輕鬆，他還有那麽多事情要做啊
小姑娘笑得格外輕鬆：“估計咱們邊走邊玩，樂樂嗬嗬的，也就走個一年半載的，肯定回到家了。”
“啊？”
對於他的堅持，樂樂的反應是雙手一攤，滿不在乎地說：“這事簡單啊，既然不想跟我分開，那你和你媳婦，就跟著我一起走好了。”
怎奈沃爾袞還是搖頭：“我還是不放心。尤其是，哥這次要留在京城數日，不能跟咱們一起回去，你還要跟我分開……”
“你有什麽不放心的，我的衛隊人還少啊？來的路上都沒問題，回去肯定更沒問題了。”
沃爾袞皺眉：“可是，我不放心啊”
樂樂點點頭，又搖搖頭：“一開始是要跟的，不過出了京城就不了。你也知道，我愛玩嗎來的時候，我惦記著烏恩其，路上沒有做任何停留，就忙著趕路了，什麽好玩意都沒見到。多無聊啊所以，回去的路上，你忍心讓我這麽沒勁啊？一定是邊走邊玩才好嘛”
“那你跟不跟我一起？”
“好了，我錯了行不行？我誤會您的心了，您老呢，是天底下對我最好的，最為我著想的，最擔心我關心我的人，行了吧？”
見他瞪圓了牛眼，受傷的表情顯露無疑，樂樂無奈地歎口氣。賣什麽萌啊？知道你的心啦
“樂樂”雖然不懂電燈泡的含義，但沃爾袞卻心急樂樂不懂他的心，他現在的心意，不隻是急，還有痛
“怎麽不行，我跟在一對耳鬢廝磨的新婚夫妻身邊，不成了最大的電燈泡？礙死眼了。”樂樂的聲調陰陽怪氣。
“那怎麽行？”沃爾袞不依。他還要隨時隨地保護她的，怎麽能不跟他一起回去？
“說什麽，說的就是你心裏想的。”樂樂冷笑一聲：“你不用怕，我也沒打算跟你們一起回去。等到了半路上，咱們就分道揚鑣。”
“說什麽呢？”
女孩兒的思維跳躍得太快，沃爾袞聽得一愣一愣的。他明明就在說蘇家和烏恩其，為什麽樂樂卻說到了自己頭上？
樂樂斜睨他一眼：“你怕了？怕我像欺負蘇家人一樣，欺負你媳婦？”
“你欺負他們了？”沃爾袞樂嗬嗬地問。樂樂原本就夠厲害的了，更何況她的手裏麵，還有一枚“如朕親臨”的金牌，估計蘇府上下都嚇得屁滾尿流了吧？作為蘇家媳婦，也真夠烏恩其受的。
樂樂撇撇嘴：“還不是心疼她的夫君，心疼她夫君的府邸裏麵所有的人，怕我欺負他們，不敢讓我去了。”
“為什麽？”
就憑她耿樂樂，想要幹什麽，誰能攔阻得了？想到這裏，樂樂無奈地歎息，怎奈那個小丫頭片子，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還拿自己的性命要挾她，不準她再去看她。
“是她給我下了封腿令，不準我再去看她了。”
沃爾袞委屈得很：“我有那麽糟糕嗎？那你為什麽不去看她？”
樂樂的回答，是賞賜他一記窩心拳：“你以為人人都是有了媳婦忘了朋友的你？小人之心。”
沃爾袞卻不甚在意，這些物品自然有其他人去應付和操心，他才懶得看：“樂樂，咱們都要走了，是不是去看看烏恩其？自打我來，你怎麽都沒有跟我提過她？你忘了你的朋友了？”
樂樂連連搖頭，這次算是開了眼界：“好奢侈啊皇家的女兒，原來還真是不一樣啊”
兩個人又到另一個房間去欣賞公主的陪嫁物品：有裝飾著珍珠的fèng冠，華服，玉佩，有琳琅滿目的金銀珠寶，各式金器玉器，四時衣服，還有錦繡綃金帳幔擺設地毯屏風等等物件。堆滿了整整一個房間。
沃爾袞回答她：“出嫁當日，鑒霽就隨著咱們一同回科爾沁，所以，皇上說，一切從簡，就先送過來了。”
樂樂驚奇：“公主的陪嫁？怎麽這麽早就拿過來了？”
“這邊還有公主的陪嫁呢”沃爾袞告訴她。
“乖乖，”樂樂看得眼花繚亂，忍不住讚歎：“這皇上就是皇上，出手甚是闊綽啊，看來呀，娶得公主，實乃脫貧致富的絕佳途徑牛”
樂樂來找沃爾袞，恰逢已選定公主出嫁吉日，皇上賞下恩賜額駙的禮物。樂樂順著堆積如小山的禮物看去，隻見玉製的腰帶靴子塵笏馬鞍等一應俱全，還有綾羅綢緞多得數不過來堆得層層疊疊的銀器，最重要的是還有白花花的銀子，聽說是整整一萬兩。
－－
紫荇原本也想跟著出宮的，但見圓心對著她使眼色，隻好悻悻作罷。
這一邊，希雅又看向圓心和紫荇，圓心立刻搶先發言：“既如此，那就由我陪您去吧紫荇，你留在宮裏。”
達日立刻依言出去。
希雅點頭應允，她用手指了指門外，示意達日：“快去看看她。”
達日一直未發言，此時他靜默地看著罕玉離開的方向，低頭沉思片刻：“郡主，小郡主有千人衛隊護送，又有沃爾袞和公主相陪，一路上安全無虞，如果郡主準許，達日想要留在宮中。”
事出意外，眾人見狀紛紛收了笑容，麵麵相覷。
“郡主，這次出宮，我就不陪您了。”罕玉說罷，匆匆向外走：“我去給您瞧瞧午飯。”
圓心彎唇一笑，看向身旁的兩人：“當然是罕玉和達日了，還能有誰？郡主放心吧，我和紫荇就是留在宮裏的命兒，都習慣了。”
說到這兒，她看向房間內的幾個人：“對了，這次難得出宮，你們誰願意陪我？”
想到妹妹難得來一次，馬上就要走了，希雅心中萬分不舍：“我也舍不得她，不想跟她分開。”
希雅卻已沒了不可思議的感覺，妹妹能辦到任何事，她都不會再覺得無法理解：“她就是這麽可愛啊，誰會忍心拒絕她呢？”
圓心笑笑：“這一回呀，她可是又要開心了。她回科爾沁，要您送行，一直送到她想讓您回來為止，就這樣的要求，皇上竟然也應承了，連我都覺得不可思議。”
房間內的其他三個女子皆搖頭。就算是萬千寵愛在一身的鑒霽公主，也比不了小郡主的自由自在。
罕玉的話立時起了作用，隻要提起樂樂，笑容立刻就會掛在希雅的嘴邊：“一切隨她，隻要她開心，我們就是這麽想的。”
罕玉察言觀色，立刻發現了她的難過，馬上扯開話題：“您也是這樣對小郡主的，眼看著小郡主就要十九歲了，還是名花無主，您和將軍是怎麽想的呀？”
希雅的笑容中有著一絲悵惘，紫荇的話讓她懷念親人：“是啊，當年阿布，也是這樣對我的。”
紫荇連連點頭認同：“是啊，咱們可都是看著的，其他的公主郡主，十三四歲的時候，都紛紛出嫁了。皇上將鑒霽公主一直留到了現在，就憑這份小心，這份慎重，這份心意，真讓人感動。”
聽了紫荇的話，希雅點頭微笑：“無妨。他縱然舍不得，帶著女兒到科爾沁巡幸的當日，已然有了心理準備。況且女兒嫁得心儀之人，也一直都是他的心願。”
才希雅勒閣內，大家齊聚一堂，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
“鑒霽公主出嫁，成親當日就要返回科爾沁，皇上一定好舍不得啊”
沃爾袞認命地歎息一聲。哥永遠都是惜字如金的。他的心思，太難猜。即便他的親弟弟，也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公主怎會不好，你們很合適。”
“哥，鑒霽不夠好嗎？”她很可愛呀，又是皇帝的女兒，有著最尊貴的身份，又對哥一往情深，哥為什麽就是不肯娶她？
岱欽不置可否，隻是平靜地望著他的至親，唇角輕揚：“你長大了。”
鑒霽公主分明喜歡的人就是哥，大有非他不嫁的架勢，而哥卻從這個癡心女子處心積慮留在他身邊的第一天開始，就不著痕跡地遠遠走開，卻讓自己的親弟弟每日陪伴，朝夕相處，直至兩人日久生情。他沃爾袞雖然笨，但並不蠢。哥是有意成全他們的感情。
“哥，你是故意的吧？”沃爾袞終於後知後覺。
話說回來，鑒霽公主的心上人，原本不是他。
不過就是娶了公主，就讓他的地位高於哥之上，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有哥在，他沃爾袞願意永遠都做哥的左膀右臂，以他馬首是瞻。
岱欽神色不變，保持平靜，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讓沃爾袞的錚錚誓言力道缺缺，也沒了越戰越勇的銳氣。輕歎一聲，沃爾袞認命地讓開道路。不管怎麽說，哥沒再堅持，那他就算是贏了。
接下來他本想說，他就不娶鑒霽了，一想又舍不得，可是為免哥日後還想著推他到高位，自己卻屈尊降貴的位居次席，隻好惡狠狠地改口：“我就帶著鑒霽遠走高飛，永遠不回來”
剛出了養心殿，沃爾袞就不由分說地攔住岱欽的腳步，對他憤憤地說道：“哥，你日後若再提讓我做親王，我……”
－－
兄弟二人齊聲應道：“謝皇上”
岦煦保持微笑：“親王之事，日後再議。擬旨：沃爾袞額駙升為駐邊副將軍，總督八部十一旗戍務。擇吉日與鑒霽公主完婚。”
岱欽雖不言語，但目光如炬，警告弟弟休再多言。但沃爾袞絲毫不肯退讓，也未被哥哥身上散發的一如既往的驚人氣勢嚇住，認準了堅決不肯做親王。哥現在是郡王，也是科爾沁部的最高權力掌握者，以德服眾，行勝於言，始親萬機，勵精為治。皇上要封親王，也隻有哥，實至名歸。哪裏輪得到他？
沃爾袞隻當自己沒聽到。為了感謝皇帝將女兒交付於他，感激涕零的他又跪倒了，這會兒皇上還沒讓他起來，他卻隻差跳將起來：“那怎麽行，親王必須是你的”
男人冷目掃視向他，語氣低沉：“沃爾袞，皇上麵前，不得放肆。”
沃爾袞聽得此言，立刻虎目瞪圓：“哥，你說什麽？我怎麽能當親王？”
正在此時，一直站立在一旁的男人，渾厚有力的聲音響起：“皇上，沃爾袞娶得公主為妻，是我們科爾沁部無上的榮耀。臣愚見，請皇上冊封沃爾袞額駙為科爾沁第四代世襲軋撒克親王，統領草原八部十一旗軍務。”
岦煦欣慰地連連點頭：“好。我們一言為定。”
沃爾袞明了這位慈父的憂慮，這位慈父的期望。他是萬人敬仰的帝王，也是一個視女兒為一生珍愛的普通父親。他鄭重其事地許下不變的諾言：“請皇上放心，鑒霽曾說過，我是她的大樹，我會一生陪伴她，愛她，她是我最珍貴的寶貝。”
短短幾個字，這是一個看似普通的要求，但顯然，這也是最高的要求。
語重心長地說到這裏，岦煦站起身來，走到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的沃爾袞麵前，親手將他扶起，臉色凝重：“如果將公主交予你，希望你對待公主的心，與我一樣。”
“沃爾袞，你出身名門，天資聰穎，年少有為，屢立戰功，你的優點，我很欣賞。但最重要的，是鑒霽的想法。她覺得，自己與你情投意合，兩情相悅。她讓我相信，我的這一次決定，是締造了一段美滿的姻緣。”
“我這個女兒，我想你們更多看到的，是她快樂的一麵。皇帝的女兒不愁嫁，但皇帝的女兒也不好做。她的母親榮佳先後生下了兩個兒子，全都夭折了。而在鑒霽出生後不久，榮佳也撒手人寰。我歡喜鑒霽的到來，也憂慮她嬌弱的身體。她能不能平安的長大？我自己似乎都沒有了信心。不過，也許正是因為這份牽掛，我對她，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和關注。我沒有失望，鑒霽平平安安地長大了。女大不中留。於是我又有了新的期望，我希望她找到她想要的幸福。”
無論之於初葉，還是之於末葉，他成功跨越了百年光陰，樣貌未變，思想卻一如最初般，落伍。
在2014那一年，他原本活躍的人生就在二十六歲的時候突變了平行線，即便現在一朝清醒，好多事情已不複記憶。更何況就算身在初葉之時，他亦心係使命，根本不曾有閑心化身網絡達人。
釋韙點頭佩服。小丫頭別的不見得記的多清楚，這些俏皮話倒是比誰理解得都牢靠。
她被輸入的是二十一世紀初的程序，這些小case，程序裏麵都有的。
樂樂撇撇嘴：“大哥，您怎麽當的二十一世紀初葉的人？這些都是當時的流行語好不好”
釋韙愣神：“這是從那兒聽來的？”
門關得太緊，想看也看不到，想聽也聽不清，樂樂頓覺沒勁，索性放棄偷窺的想法，回頭答複釋韙的話：“那當然，你沒聽過那句話嗎？辛辛苦苦種了幾季的白菜，卻讓豬給拱了，誰能開心？”
釋韙表情無奈，卻並未打算攔阻與她，她想幹什麽，誰也攔不住。“每一個父親，嫁女兒的心情，都是複雜的吧”
樂樂好奇心爆棚地向裏麵看，滿不在乎地嘻嘻笑：“我看看，我看看，不會是岦煦舍不得他姑娘嫁人，心疼得哭了吧？”
釋韙點點頭。最心愛的女兒即將遠嫁，難怪皇帝那麽舍不得。
樂樂嗤笑一聲：“還不是沃爾袞，等不及要娶那個賤公主了，連夜就來找我討知情同意書了唄”
釋韙不解：“你怎麽知道？”
樂樂不以為然，嚴重地撇著嘴回答：“你才知道啊我早就知道了。”
“公主可能要出嫁了。”那一幕父女之間依依不舍的場景，令人感動。
哦，樂樂點頭。那個賤公主雖然是很賤很招人煩，但岦煦對他的女兒，也是真心疼啊
“皇上和公主。”
“誰在裏麵？”樂樂好奇。
樂樂的回答，釋韙無可奈何，卻也習以為常。
“找你玩。”
“幹什麽來了？”
剛關了門，轉過身來，就看到了蹦蹦跳跳著跑過來的小姑娘，不用說，這丫頭肯定又無聊了。
原本站立在門口的釋韙，此時悄悄地退了出來，將那一片有情天地，留給情意融融的父女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