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點

早早的便睡意全無,我放開抱了一夜的被褥,翻個身揉揉眼睛,越過身邊的小山丘看著昨夜忘關的窗戶。柔和的晨光照進來,伴著清心的風和漂浮的塵,樓下隱隱傳來小販叫賣的聲音,炊餅包子豆腐腦,讓人食欲大振。

我再將視線挪回枕邊的人,她躺得筆直睡得安分,傲氣與鋒芒全無,看起來好似任誰都能輕易觸碰。不知何故,我從被子裏伸出手,用指尖撫摸她深刻清晰的五官,飽滿的額下修長整齊的黛眉,狹長眼眸下濃密如扇的睫毛,英挺的鼻梁,單薄的紅唇……雖說她的相貌說不上絕美出塵或是英武不凡,但其中逼人的靈氣卻實在惹人歡喜,就像現在,讓我生出了既想靠近又不太好意思的感覺……

咦?你說生出這感覺是我摸她臉的緣故?胡說!本姑娘又不是沒摸過女人臉,身心都正直得不能更正直了,又怎麽會害羞害怕什麽的。

很好,我摸了她整整五遍,她一點反應都沒有,看來是睡得極深,不知這半仙兒睡覺會不會做夢,若她在做夢,又會夢到什麽,等她醒了得問問。我心滿意足得縮回手,討回應有的公理撿了天大的便宜一般心裏舒坦得不得了。心舒服了,人也懶了,我打了個哈欠,決定睡個回籠覺。

再恢複意識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身邊連個人影兒都沒有了。我霸占了整個床鋪,絲毫沒有形象可言地趴著想問題。我不知道常問夏做夢了沒有,反正我是做夢了,夢的內容還挺和諧,真特碼的可恥。

夢裏是常問夏和劉卿顏成親時的場景。我替新娘整理妝容,扶她上紅豔豔的花轎,繞白水寨一周,來到她的宅院。她一身白衣地站在門口,罵罵咧咧地自顧自進門,我將新娘帶進那個婚房,等到了深夜。她一身酒氣地來,進屋前罵了一群醉酒的彪形大漢。她坐下,坐在有新娘的繡**,用稱杆挑起金線繡花蓋頭,蓋頭下露出我熟悉的臉,我的臉……我依舊站在旁邊,臉上沒有驚訝,她讓我和別的丫鬟退下,我跟著她們出門,走在最後,轉身關門,再轉身,我已在她的**,穿著紅得刺眼的喜裝。“楚盼娘,從此你便是我的人了。”她這樣對我說,爾後親我的臉,親我的唇。我也親她,撫摸她,自然而然得仿佛正處熱戀,如今終於修成正果。然後我們相互褪盡衣衫,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楚盼娘,你簡直好去死了!!!做什麽夢不好,竟做春*夢!!!就算是做春*夢,對象竟是個女人!!!是個女人也就算了,可以是惡意勾引過你的紅茗,可以是一度讓你對其相貌傾心不已的柳芸淺,可以是用真情或是假意關懷過的劉卿顏,甚至是紅姑霜妹那兩個乳臭未幹的小姑娘!可是……可是……

何其罪惡的我,最終的春*夢對象竟是方才躺在身邊的常問夏,這個時不時就要見麵相處的半仙兒,這個老婆都娶了不知道幾個的花心鬼!啊……本姑娘還有什麽臉麵來麵對她,這事簡直讓人羞愧欲死!

特碼的!!!早知道就不睡什麽回籠覺了!!!坑爹啊!!!!

“楚盼娘,你又在懊惱什麽?在門口就聽見了。”她推門進來,臉上沒有異色,左手抱了個油紙袋,伴著讓人流口水的香味。“怎麽這德行。我去樓下買了早點,快收拾收拾起來吃。”

我看了她手上的油紙袋一會兒,又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尷尬地別開眼去,開始起床洗臉。

她沒在意,兀自往桌上擺著早點,有點兒……呃……體貼。我不知道剛才做春/夢的時候有沒有對她做什麽,又或者她這樣一身詭異本事的人,是不是也能看到我的夢境。讓人心虛的罪惡感使我抬不起頭,我簡單地梳洗一番,坐在她對麵,一邊拿起一隻牛肉包,一邊直愣愣地盯著她,企圖從她眼睛裏瞧出些破綻。嘲諷也好,尷尬也罷,知道或是不知道,眼下我隻需一個答案定心,卻不知如何自然地詢問能不著痕跡。我想我這輩子都沒有這麽討厭“猜疑”兩個字過。

“怎麽這麽看我,感動?”她勾著嘴角也啃了一口牛肉包,吃相讓人覺得很有滋味,我說的是牛肉包很有滋味。“哼,楚盼娘,我早就聽說你吃的早飯都需人家送上門,還需是有肉的,果然如此。”

“你知道得太多了吧=_=……”我明白她指的是那個悶騷八尺男,原來堂堂白水寨大寨主也會有這麽八卦的時候,讓人跌破眼鏡。

“你以為你的事還是什麽秘密?本寨主耳力過人,寨子裏遛一圈什麽消息聽不到?都說你跟那個吳易行之間有曖昧,成親都是不遠的事了。”

“擦,謠言。”果然是群不靠譜的,成親都來了,老娘隻是吃了他幾回早飯而已。“當家,我覺得你有必要提升一下咱寨子寨眾的文化素質,謠言止於智者,叫他們多讀讀書,別一天到晚嚼舌根子,無中生有。”

“無中生有?”她吃完一個牛肉包就開始剝茶葉蛋,嘴上卻不停,繼續道:“我隻知空穴不來風,你跟那男人真能什麽都沒有?我看他是對你有意思。”

“我們能有什麽,吃他早飯罷了,就像我現在吃你的早飯,難不成你也對我有意思?”

我想對於我跟那個八尺男的事,有必要向她好好澄清。以前吧,別人說也就罷了,我總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斜,大不了說我貪嘴貪小便宜唄。哪曾想竟被說成是要成親了,啊呸!這叫我怎麽做人。若說我真對八尺男有興趣,剛才做夢也不能是不靠譜地嫁給眼前這位,該是嫁給他了。由此,我鄭重判斷,八尺男不是我生命裏對的那個人,當然,眼前這位也不一定是。

“這可不一樣。你吃我的早飯,是因為昨晚你跟我睡了。那你跟他……”她邪笑著道,嘴皮子好生不純潔。

“靠!反正是沒有沒有沒有的事,你愛信不信。”我開始吃煎餃,她笑笑,也將筷子伸到那盤煎餃裏。

我們就這樣不發一語地吃,比誰吃得多似的暗暗較勁,嘴裏的還沒嚼完,又夾起一個往裏塞,險些噎死。兩三分鍾的功夫,二十幾隻煎餃被我們瓜分得一幹二淨,我撐得不行,隻得認輸地趴在桌上休息,她則是沒事人一般繼續吃,吃的是個頭小巧的鹹菜酥餅,五六口消滅一個,不緊不慢。

“啊……當家,你的胃長在別的空間裏麽?”我滿眼欽佩地望她,是打從心底裏的服了,服了她的胃口。

她挑眉,朝我伸手。

“帕子。”

我翻個白眼,從兜裏拿出比眼白更白的絲帕,遞給她。這條帕子是從夜華樓拿出來的,上麵有精美的提花,當時樓裏進了批絲帕,樓裏的姑娘喜歡色彩鮮豔的,這條素白的就被嫌棄地剩下無人認領,歸我了。

她擦了擦嘴,將油膩留在漂亮的帕子上,讓我心疼得滴血。她毫不在意地問:“楚盼娘,你會做飯麽?”

我對她問的問題表示不解,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她是問我光做飯呢,還是說要做飯做菜?還有,要怎麽個程度才到達她眼裏會做飯的標準?

她見我不答,補充道:“你看起來像很會做飯的人。”

“是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嘴角一抽,她怎麽就覺得我很會做飯:“我是梳頭的,沒當過廚子。”

“哦。”她頗為遺憾地啃著酥餅,我猛然意識到原來這女人是個吃貨。

“呐,其實我會做一些甜點,不過會的不多,你別嫌棄。”在加拿大的時候,我與幾個女生合租,因為快餐油膩長肉,中餐昂貴又不正宗,因此常是買了食材一群女生在家煮。因為都是來自中國各地,所以常吃到不同地方的口味。有個廣東來的姑娘,家裏是開茶餐廳的,飯後點心基本她包辦,因此遇到簡單容易的,我也學了幾個。

她翹起唇角,喜上眉梢,朝我點點頭,道:“很好,楚盼娘,回去我要你做給我吃。”

我十分樂意看到她這副吃貨喜悅的表情,順著她的話問:“那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三天。”她道:“三天後我去夜華樓偷箜篌精,然後立刻回寨。我要看看柳芸淺沒有了搖錢的台柱,還有什麽本事在我麵前叫囂。”

我想起了柳芸淺那日的落寞與哀傷,想起她對我說:“她不會愛任何人,就算是你我。”我同情她,也許她還愛著常問夏,這就是我同情她的原因。愛她,卻還是離開了她,離開了她,卻還是愛她。我好奇她們的故事,如何相遇,如何相許,如何放手,如何支離破碎,卻始終不敢問出口。

“你喜歡過她麽?柳芸淺。”我選了最為直白又容易,卻是極其討人厭的問題。

她果不其然地皺起眉頭,伸出三根手指,道:“第三個人,你問我喜不喜歡的第三個人。”

我記得,一個是張鈴兒,一個是劉卿顏。

“那你說不說。我指的是那種愛來愛去的喜歡。”我追問。

她歎了口氣,看著我道:“也許喜歡過吧,但不是你嘴裏愛來愛去的喜歡。她曾經是個很有魅力的女子,可惜她喜歡女人又喜歡男人,還背叛了我。”

“其實你又不愛她,幹嘛還要她死心塌地跟著你?”我小聲吐槽。

常問夏眨眨眼,道:“所以知道她跟那個小白臉偷/情的時候,我沒殺了這對狗男女,還建了窯子給他們經營。你見過比我更大度的人麽?”

“……”

作者有話要說:哎~今天胃感覺不錯,及時的碼完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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