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楚景隻是不想看到母親哭泣,伸出嫩白的小手,慌忙的為她拭淚,“不哭不哭,母後不哭,不哭!”
僅僅三歲的孩子,什麽都不懂得,亦不明白,卻能如此懂事貼心,看不得母親哭泣,群臣心中微歎。
雪海僵硬的轉頭,看著這個被她養大的孩子,淚卻更是止不住!
“景兒!”一聲輕喚,她一手抱過小楚景,擁入了懷中,疼痛添了一分酸澀,濃濃的壓在心底,令她透不過氣。
楚逸凡先要殺她,後又送死,這是為什麽?蕭玄知曉,墨南風懂,雪海又何嚐不明白?
因為他愛她,他背叛了兄弟,辜負了所有跟隨他的將士,他負了天下!
他無顏見他們,也想最後為她做點事,為震懾,為安心,亦為了他們這段永遠無法重合的感情,做一個了斷!
所以,他選擇了死亡!
正因為明白,正因為懂得,雪海才更痛,他是在為愛鳴航……
楚淵逝了,楚逸凡也去了,一人為她鋪路,一人為她鳴航,這一場糾葛,究竟誰勝了?誰又敗了?到底誰傷了誰?誰又負了誰?
繁華褪盡,還剩下什麽?究竟還剩下什麽?
她如何自處?情何以堪?
這一刻,她從未有過的這般怨恨自己,若無她,或許他們至少有一個活下來吧?
為什麽要來到這裏?原本該死去的就該她啊?
雪海慟哭失聲,小楚景含淚安慰,自己卻是哭得比雪海還大聲,感染的一幹群臣,不禁心頭竟也有了些感同身受。
蕭玄深深吸氣,終是走了上去,俯首在她耳際,他的聲音多了份冰涼,“你說我算錯了,你不願,我亦不逼你,但事到如今,你真想前功盡棄嗎?”
雪海一怔,蕭玄聲音又沉了幾分,“秦雪海,請你看看這個天下,還有多少你在乎的人?沒有了那個最高的位置,你的下場會是什麽?他們的下場會是什麽?亦或是……你還想惶惶度日,亦或是你已經沒有在乎的了,一點點都不在乎了,若是如此,那你就繼續無用的哭吧!”
蕭玄的話語,幾乎有些無情,可她沒有話來反駁!
人去了,愛去了,生活還是得繼續過下去,沒在乎的了?可能嗎?
巧兒,芙蓉,墨南風,梳杞,還碧珠四寶……一個個的人在雪海腦海回旋,她的哭聲漸漸低了下來。
抹去自己眼淚,為小楚景拭幹,她強自壓下一切疼痛,站了起來,一步步牽著小楚景走上那最高的位置,步履漸漸平緩。
駐足回身,一眼望去,群臣中少了不少人,乘亂而去的人,一看就能得知,早先就落跑了!
雪海冷冷一笑,聲音冷漠含威,“蕭玄,令哀家懿旨,亂軍細作,殺無赦!”
此番不單是平亂,還在於除奸細,蕭玄一笑,拜了下去,“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跟著的是墨南風,還有一幹守殿侍衛,接著是蕭玄一方眾臣。
雪海鳳眸少過,還一群沒動作,“不知各位大臣還有何異議?”
她的聲音如此輕,聽在人耳邊卻又如此冰寒,令背脊發涼。
敢說有?
會不會也來殺無赦?
一些還剩下的老臣對視一眼,心知無能為力,亦暗自慶幸自己沒有接受各王的邀請,走入殿內,他們亦拜了下去!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聲聲宏大的齊呼,響遍了大殿,百官首次如此整齊劃一,聲音如虹。
衣袖拂龍椅,帶起豔麗且威嚴的迤邐,端坐而下,她不再垂簾……
天澤年,監國太後秦雪海借平亂排異己、震懾朝野、無人再敢駁,民心所向,監國太後之名真正名副其實。
楚家起兵眾王,概不重懲,以輕罰為謹,眾人皆詫!
右丞相蕭玄被譽為鎮國公,賜天下第一相之名,從此,再也沒有左右丞相之分。
墨南風被封為鎮國元帥,除禁衛軍,另統領三軍,賜青冥寶劍,下斬奸臣,上斬昏君,誓守國護土,死而後矣。
監國太後秦雪海雖為太後,卻與帝無異,更以新帝之名改國號為昊!
她,再也不用在後宮中掙紮。
她,再也不用步步為營,提心吊膽。
她,再也不用惶惶度日。
…………
時光如梭,楚景年歲已七,汐瀅八之,又是一個冬季,雪花紛飛,滿院潔白,染得皇宮銀裝素裹,別有一番風景。
涼風吹來,撩起雪海的長發,她靜靜的立在窗口,心緒莫名,芙蓉上來為她披上絨肩,輕聲道:“娘娘,現今天氣涼薄,窗口風大,小心著涼了,還是進屋吧!”
回頭看著芙蓉關切的眼神,雪海淺淺一笑,旋回了案幾,小梳子率先把窗戶跟著關了起來!
內侍帶著兩人走進,雪海欲翻閱奏折的手停頓了下來,眼前人,一名相貌清秀,書生裝束,另一名身材魁梧,麵容彪悍,留著一臉絡腮胡子,看上去頗有幾分猙味。
彪悍大漢挺胸抬頭,眼神中對雪海根本無半分恭敬,清秀書生卻是含笑,扯著他拜了下去,“草民拜見太後,太後萬福金安!”
彪悍大漢臉頰明顯一扯,有些不甘,不過還是嘟嘟喃喃跟著附和了一句。
雪海並無怒,笑看向了清秀書生,“你就是劉旺吧!”
“回太後,草民正是,太後明鑒,為草民洗刷冤情,還草民清白,草民銘記於心!”清秀書生恭謹說,卻不卑不亢。
雪海莞爾,抬手讓他們起來,笑問道:“劉旺,本為一城知府,後被陷害貶為庶民,博朗群書,智計無雙,人送外號浪裏長青,對嗎?”
“太後過譽了,博朗群書確有其事,智計無雙,有蕭丞相在,草民卻不敢當!”清秀書生說道。
他並非謙虛,而是事實,蕭玄的智計城府,未雨稠繆,在淡靜一笑中,使對手敵人而敗,當今又有幾人能比?
清秀書生同蕭玄沒較量過,沒法比!
雪海含笑,不置評論,目光落在了彪悍大漢身上,“金不換,本為捕頭,應劉知府被貶,受其牽連,作風俠肝義膽,一雙鐵錘在手,甚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人送外號:鐵錘牛漢,是你了吧!”
彪悍大漢抿了抿唇,沒答。
雪海也不介,反而笑意更深了一分,劉旺有智,金不換有武,他們是最好的搭檔,也是曆經幾十年最默契的搭檔,金不換這個莽夫最大的好處就是懂得有劉旺在,不會言便不言,全看劉旺眼色行事!
這麽一下屬,絕對是劉旺的最佳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