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木廊絕愛,慧剪情絲(下)

坐在鋪沿的和政手中的動作全都頓住了,心中忽上忽下的,猶豫了許久,好不容易才整理好自己混亂的心緒,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回過了頭。

麵前的男子仍舊是如此的溫潤,仍舊是如此的……讓她心動。

即使她是那麽的努力的想要把他從自己心裏驅趕出去,讓自己多想想柳潭,但是隻要他一出現她就會舉手無措。

無聲的別回頭,從袖中抽出了幹淨的新帕子,輕輕的擦拭著柳潭臉上那不存在的汗,低聲問道:“倓哥怎麽來了。”

李倓對她的冷淡似也沒怎麽在意,轉過頭對郭彷悅點了點頭,這才說:“我是奉旨來一趟的,一下馬就聽說了駙馬受傷的事,就先過來了。”

“奉旨?”和政驀的轉過頭,深深的凝視著他,隻見他鬢發微亂,帶著幾分憔悴之意。“陛下傳旨喚你來嗎?”

他搖了搖頭,走到了柳潭的身邊。“他的傷怎麽樣了。”

和政已顧不得什麽禮儀,用力的抓住了他的手腕,抬起頭凝重的看著他。“不要轉移話題,告訴我怎麽回事。”

她覺得父親越來越的怪異,這些日子以來父親變得跟從前似乎不一樣了,這樣的父親讓她覺得陌生,而如今李倓也開始逃避她的問題,這一切都是那麽的詭異。

“公主……”郭彷悅走了上前,卻又發現自己並沒有任何立場說些什麽,連忙把欲出口的話給咽了下去。

“沒關係的。”他看了看郭彷悅,又回過頭,臉上的笑意分毫不減,像是一個哥哥看著被寵壞了的妹妹一般看著和政。“有些事若是告訴了你,你會不高興的。”

和政站了起身看著他的眼睛。“我有權知道發生在我身邊的一切。”

他看著她略顯擔憂的臉心裏倏的收緊,心裏分明的告訴著自己,他不願意看見這樣的她,在他的記憶裏雖然她會耍脾氣,但是從沒有如此的陌生過。

他也想把事情都告訴她,無奈這是聖旨,在沒有告知皇……太上皇的情況下是不能告訴她的,不禁無奈地道:“靜之……”

“倓哥,我如今是陛下親封的和政公主,喚我和政吧。”她冷冷地道。

郭彷悅在一旁聽得怪異,她記得方才自己也有喚她靜之妹妹她倒是沒有在意,為何在李倓麵前她竟如此?難道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好嗎?她倒是從沒聽柳潭說過,她側過頭看向李倓,隻見他長眉突的蹙起,卻又很快的舒展了開來。

“政兒,若是你想要知道些什麽就跟我一道去見……陛下吧。”

他咬了咬牙,終是無法拒絕她什麽,隻是他也清楚的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想要拒絕就能夠做得到的。

和政點了點頭,神色微斂,半低下頭看了看柳潭。郭彷悅自然是明白人,於是便連忙開口道:“你們便去吧,柳大哥由我照顧著就好了。”

她挑起眼眸看向李倓,青蔥白指悄悄的撫過腰間那塊白玉,心中卻是欣悅不已。

既然他已經在身邊了,往後的機會多得是,何必急於一時?

和政道了聲謝謝,又看了柳潭一眼,這才站了起身,隨李倓離開。

長廊上,木香縈逸,清新的味道讓人心曠神怡,城門外的那股血腥味似乎被隔在了外頭,在裏頭的人什麽異味都聞不到。

和政並沒有看向身邊的李倓,隻覺若自己多看一眼就會再次沉淪在那溫柔的笑意中,今日好不容易強迫著自己改變了對他的態度,若再心軟那往後真的怕是萬劫不複了。

“嚇著了嗎。”

李倓突然發問,他早在進城門的時候把事情都弄清楚了,她今日的反常難道是因為今日的血戰?若不是會是什麽?他曾經要過自己不要多想,但是腦子就是不受控製的胡思亂想著。

她心中驀的一顫,一手無聲的背到了身後。

“沒有,隻是在擔心駙馬罷了。”

他挑眉看著她,見她並沒有欲停下腳步的樣子,於是連忙拉住了背在身後的手,突聞她低哼了一聲,嚇了一驚,連忙執過她的手。

隻見一條輕淺卻醜陋的疤痕在她的掌側延至腕側,雖說血沒有流出,卻帶出了一道血痕。

她連忙抽回了自己的手,也不顧是否會弄痛自己,連忙用袖子蓋住,一臉防備的看著他,心裏更多的是哀傷。

恐怕她再也沒有機會了,她悲傷的閉上了眼睛……

隻覺一隻溫暖而帶著薄繭的手握住了她的手,由於閉著眼睛,每一個碰觸都顯得如此的敏感,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指尖上帶著的顫抖。

心跳慢慢的加速,心髒猶如快從胸口裏跳出來一般,震得她的渾身都不舒服。

慢慢的睜開眼睛,見他從袖中拿出了一個青玉雕花盒子,修長的指抹了一層藥,而後動作輕柔的塗上了她的傷處。

一抹清涼的感覺動傷處傳來,那種感覺仿佛清澈的流水一般流向了她的心,柔柔的,暖暖的,就跟他的人一般。

李倓一向都是如此,動作溫柔得可怕,就像是怕傷了她似的。舉著她的手,半低著頭,幾縷發絲柔柔地垂落,挑弄著他的臉。

滴噠一聲,如什麽東西掉落在地的聲音一般,這細微的聲響卻在長廊上卻顯得格外的震撼,猶如那道高聳的牆突然倒塌一般,在空**的長廊中傳了開來。

她睜大了眼睛,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又是滴噠一聲,聲音剛落,她突然的轉過身背對著他,深深的吸氣。

一雙手溫柔的扣在了她的肩上,帶著那不經意的顫抖,仿佛對方也帶著那沉重的壓抑一般。

她顫抖著,淚止不住的往下滴落,染濕了她的臉,緊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泣出聲。

“求求你……放了我……”

李倓苦澀的笑了。他放了她,誰來放了他?

這一段禁忌的愛情是不可能會有結果的,他們彼此都壓抑了這麽久,終於在這一天猶如洪水一般猛然爆發。

“求求你……不要再對我好了……我們是兄妹……”她壓抑著聲音,卻在靈魂中放聲大喊。喉嚨間仿佛有什麽硬硬的東西堵著一般,噎得她難受。

他緊抿著唇,手中的力道微微收緊。隻見一雙白色的蝴蝶從花叢中旋轉著飛了起來,在空中劃出了那柔和的弧度,而後慢慢的飛離他的視線……

“這是我們可以掌握的嗎?”他痛苦的蹙著眉,伸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發頂,猶如當年年少時。

她早已泣不成聲,心底冉起的痛楚猶如蛭一般吸食著她的氧氣,連呼吸都覺得痛苦難受。

左手緩緩的伸到了右肩處,手覆上了他扣在自己肩上的手,那溫暖的觸感讓她有幾分猶豫,卻又不得不迅速的決定。她拉開了他的手,用袖子狠狠的擦掉自己臉上的淚。

李倓見她雙眼通紅,一臉的狼狽,心中微痛,欲伸手,卻又止。

他小心翼翼的壓抑著自己的感情也隻是想她開心些罷了,沒有想到如今竟變成了雙方心底最痛。

她勉強的扯出一個笑容,強忍著又要掉下的淚。

“我們到陛下那兒吧,別耽誤了正事……這事……就忘了吧。”說罷就抓過了身子,她實在沒有更大的勇氣去正視他了。

李倓突然大步走進她,從她的身後用力的把她圈到了懷中緊緊的抱住。

轟的一聲,她似乎什麽都聽不見了,隻能感覺到他緊緊的抱著自己,那雙結實的手臂;隻能感覺到他輕輕吹撫在自己耳邊的呼吸,如此的急促;隻能感覺到他微微顫抖著的身子,如此的溫暖。

“……放開我。”她一字一頓,清晰地道。

他不聽,反而更加緊的抱著她,帶著極深的眷戀,沉著聲道:“就一會兒……”

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越出了那條本已經定好了的方向線,猶如兩條平衡的線一般在某一個定點開始彎曲,直到兩條碰觸到了一起……

頓時,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了他們兩人,緩緩的流風撫過,在兩人心中留了一抹淡淡的漣漪,而後慢慢的散了開去,直至不見。

她靜靜的靠在他的胸前,前所未有的感覺從她的心中冉起,她不知道那是什麽感覺,隻覺得心中雖寒,卻又帶著幾分暖意,猶如冬日的陽光般融化了覆在其上的薄雪。

片刻後,李倓輕輕的放了手,手上的餘溫見證著兩人方才的幸福。他笑了。

“走吧。”

她沒有答話,慢慢的跟上了他的腳步。

一抹風淡淡的吹過,帶著幾分花香撫過了長廊,猶如清水一般洗去了方才發生的一切。

那一切,隻有花兒見了,而花兒,會永遠保守著這個不被容許暴露在陽光底下的秘密,一生一世。

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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