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有矛盾起,柔情難釋(下)

聽到了閔香的消息,柳潭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打開了艙門,進入了他們的房間,隻見和政一手緊緊的糾著紗幔,披散一頭長發,靜靜的睡了。

無聲的走近,一如往日夜裏那般,在不驚醒她的情況下,在軟鋪邊坐下。

修長的指輕輕的碰了碰她的臉,卻倐的收了回來。他知道那天晚上,他傷了她。

那個晚上,也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失控,隻是現在後悔又有什麽用,事情已經發生了,而他,隻能一昧的逃避。

她突的輕吟了一聲,他嚇了一跳,正準備站起來,卻見她沒有轉醒的跡象,隻是側過了身子,這才鬆了口氣,自嘲的笑了笑。

柳潭呀柳潭,從什麽時候開始你竟變得對一個女子如此的小心?

小心翼翼的替她把錦被重新蓋好,食指輕輕的把她滑落在臉頰上的發絲撥開,傾身吻了吻她光潔的額頭。

右手不禁抬起,撫了撫自己下頷處那輕淺的疤痕,唇邊竟是勾出了一抹笑意。

他清楚的記得,那個遍地銀妝的日子……

輕闔上眼,仿佛看見了當時的自己。

那年,是天寶八載,他隨父親從太原回到了長安,那天,很冷……

似乎感覺到了身邊有人,本就睡得不安穩的和政糾緊了眉,睜開了眼睛,正好撞上了柳潭的眸。

大吃了一驚,見他轉身欲走,連忙抓住了他的手。

他並沒有回頭,卻是停住了腳步。

看著他的背影,她低聲的歎息著,道:“為什麽要逃。”

“你多心了,好好休息吧。”他慢慢的回過頭,把她的手指掰開,大步地向前走。

就在方才他回頭的那一刹那,她分明是看見了他的疲憊,詫異之下也沒有在那時候抓住他的手。

“柳潭你給我站住!”

她以為他會像從前一般停下腳步,為她而留下,隻是這一回,已經不一樣了。他竟是沒有半分的猶豫,推開艙門走出了房間。

她突然感覺一陣心驚,他是不是已經對她感覺到厭倦了?厭倦了她的心完全不在他身上的感覺?厭倦了……她從不看向他的感覺?

心驀的冉起一陣糾痛,一手捂住胸口,半低下頭。

這樣的感覺不是沒有過,並且從前這種感覺比現下來得強烈的多。不過也好,趁著自己對他還沒有完全在乎的時候,她也應該為他去做些什麽了。

沉默了許久,終究是抬起頭,喚道:“閔香,你進來。”

在門外被柳潭那如寒冰的表情嚇得一愣一愣的閔香聽見了她的叫喚,連忙進了屋,隔著屏風,大口地吸了一口氣,這才開口。“公主可有吩咐。”

她輕咳了一聲,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下一個渡口是哪裏。”

“回公主,下一個渡口是江州。”

“還有多久能到江州。”

屏風外的閔香沒有感覺到什麽異樣,於是便直言道:“應該是明日傍晚就能到江州了,公主想要下船麽?”

屏風後的人長長的歎息了一聲,良久不發一語。

正待閔香想要再問時,和政卻道:“好,在江州留上三日吧。”

他人不知和政心中的掙紮,她已經失去過一次了,這一次,她不想得到,隻要她尚未得到,失去之時的痛,或許會沒有上回那麽的強烈吧。

她以為。

當夜,和政躺在軟鋪上,輾轉不能眠,翻了幾回身,卻還是沒有等到柳潭回來。

她輕聲歎息,把身子縮成一團,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希望藉此動作能夠睡下。這本不是她所希望的,隻是時候已經不早了,他卻還沒有回來。

她也曾問過自己,她是否愛著柳潭,可是答案連她自己也無法知曉。愛麽?卻沒有李倓之所深;不愛?可她卻無法離開他。

又歎息了一聲,又側過身子。

咿呀的一聲,極輕的,小心翼翼的。

她的身子驀的一僵,連忙裝作已經睡去許久的樣子,隻是那微微顫抖著的手,又能騙得了誰?

柳潭才剛靠近軟鋪就已經發現她是在裝睡,可是也不點破,站在軟鋪邊上看著她的背。

他記得,在她的後腰處,有一個鳳凰的圖騰。

和政不知自己在期待著些什麽,卻感覺到他一直隻站在鋪邊,不再像從前一般把她抱在懷中,心中再次冉起那沉悶的痛意。

明日到了江州,就……

一顆淚慢慢的從緊閉的眼中滑了出來,滴落在枕上。

痛,在她的心底蔓延。似血肉裏長著一顆毒瘤,不管是放著,還是挖出來都太痛,痛到讓她失去往日的驕傲,痛到讓她覺得如此不堪……

真的好痛,她想叫,卻找不出自己可以呼喚的名字,在這個世上,她能呼喚誰?

在軟鋪邊的柳潭發現了異樣,那伸出的手也不知應該搭上她的肩膀,抑或是收回去,徒然的伸著,不進不退。

她,好像是哭了。

榻上的人突然坐了起身,在他完全沒有反應之下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拉近身邊,緊緊的抱著他,伸了手正想推拒,懷中的人卻低泣著道。

“讓我抱著……不要推……潭……最後讓我抱抱你……”

他驀的一怔,不知她口中喚的,是倓,還是潭?

自嘲般的笑了笑,那自然不是他,在她的心中怕是永遠隻有李倓了,而他,最多也就是一個代替李倓抱著她的人。

如今,他也隻能為她做這些了。

她突然抬起頭,雙手環上了他的頸項用力的把他拉了下來,隨即印上了他的唇。

他無聲的歎息,逐漸加深了這個吻。

若是如此能讓她好眠,他會這麽做。

為了喜歡她,他早已不惜去傷害自己了……

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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