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鴻印雪 三十五 不顧今安,焰殤紋身(下)
她似乎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她的眼前回放著,隻見一片黑白,猶如山水墨畫一般,卻更是生動。
那是一名絕色女子,容貌極佳,身姿婀娜,隨著那編種之樂翩翩起舞,一如那岸堤垂柳,姿態嬌柔。
隨著一個舞蹈的動作,長袖驟然垂落!
在那露出的手腕上,正是有一個鳳凰的圖案,雖然極小,卻是看得異常的清晰!
她震驚不己,卻又不得出聲,隻得看著麵前的女子。
這時候竟才發現她神色憂傷,一個旋身,便倒在了一名英偉的男子懷中。
像是有什麽感應似的,她馬上就確定了那個男人便是夫差!而那名女子便是西施!西施竟是因為自己仿佛愛上了夫差所憂!
一個接一個的畫麵開始迅速的向她的麵前撲來,瞬間翻轉了起來,所有的黑白在刹那混合!
驚叫了一聲,倐的睜開眼,和政猛的坐起,急促的呼吸著,杏眸中充滿了迷亂。
“公主您終於醒了!”閔香激動得幾乎要撲上和政,卻又馬上想到了和政的身份,於是隻得在一旁興奮的看著他。
和政迷朦的雙眼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坐在離自己不遠處的一位長須老者。
老者撫了撫自己的長須,笑道:“公主可試試看能否說話。”
閔香識趣,連忙走到桌旁倒了一茶,伺候著和政喝下。
潤了喉嚨後,和政才開口。“他……”心猛的一震,連忙換了話題。“我睡多久了。”
老者嗬嗬的笑了出聲。“公主身上的上並不嚴重,從方才到現下不過是一個時辰罷了,腳上的傷隻要稍微療養些日子便行,不過方才替公主診脈之時,卻覺公主的脈象微亂,似是滑脈……”
“好了,別說了。”和政猛的止住了老者的話,杏眸中隱露威嚴。“這事有誰知道。”
老者微怔,不明所以之餘道:“隻有我一人知道,老身不敢多嘴。”
秀眉微挑,捂著唇輕咳了一聲。“替我把秘密守著,能做到麽。”
“是的,我可以。”
“那麽,你回去吧。”
老者走後,閔香這才走上前,疑惑地問:“公主,滑脈是什麽?”
和政看了她一眼,隨即便是輕輕的往後靠了靠,杏眸微微斂起,一臉的疲憊。“多事,把畫卷給我拿來。”
“畫卷?哦!”閔香明了,連忙跑到房的另一側,拿過那卷和政以生命去保護的畫卷遞到她的手上。
她的身體微微的顫抖著,那畫卷沒有半分的損傷,連濃煙也沒有沾染上,依然一如當年。
閔香實在難以理解和政的舉動,於是抿了抿唇,也不管和政是否會生氣了,道:“公主!駙馬正是傷著呢!醫師說他的背上被燒傷了一大塊,方才在那兒照顧著的姐姐過來說,駙馬他……”
“住口!”她的斂著眸看了她一眼。“誰準你多事了,下去。”
閔香詫異的看著和政,實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可是身為下人她方才的確是過分了些,公主的事又怎會是她能夠管的呢?於是行了一禮,無聲地退了下去。
直到閔香離去了許久,努力忍耐著的和政不禁開始劇烈的顫抖了起來,兩行淚水慢慢地滑落,眼前更是一片如霧的迷朦。
她的腦海裏已經是一片空白,除了漫無邊際的巨大傷痛之外,她感覺不到任何東西,包括自己奔流的眼淚,包括全身無法控製的顫抖。
他怎麽可以這麽做……他是想要讓她對他更加的愧疚麽?如果是,那麽他成功了,如今她的心,痛到了極致。
天際上斜掛著的月完全是慘白的,在天空中顯出沒有氣力的模樣,衰弱得可憐。
她披著一件黑色的狐裘,忍著腳踝處如踩在刀尖上的疼痛,一步一步地走向柳潭所在的房間,纖細虛弱的身影在地上留下了一道輕淺的影子,隨著月華的傾斜,逐漸的拉長……
到了柳潭的房前,和政早已是氣喘籲籲,腳上的傷口早已裂開,染濕了綁在其上的紗布。
在確定柳潭房中沒有人之後,懷著一種沉重的思緒,這才慢慢的推開門。
淡淡的藥香徐徐盈盈,如流水一般傾瀉。
帳幔的顏色是青白色的,襯得著屋子更加的蒼白,而伏在軟鋪上的人臉色更是蒼白,即使是緊閉著雙眼,那眉,卻仍舊是蹙著的。
小心翼翼的走到他的身邊,在軟鋪邊上的矮席子上坐下,側過頭看著他。
放下了烏發的他褪去了平日裏的冷淡,烏發散落,襯著那清冷而蒼白的臉,更是讓她覺得心痛。
柳潭呀柳潭,為了如此的一個女子,值得麽?
她自覺自己不是極好的女子,心,更是不在他的身上,為何他就能夠為她做到如此?她不明白。
方才在門外守著的侍女說,醫師說柳潭一時半刻是不會醒過來的,所以她也很放心的凝視著他,偶爾伸出手去碰碰他,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她的心底逐漸的沉澱。
悄然站起,輕輕的掀開了覆在他身上的錦被。
在看見他的背時她不禁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叫出聲!
他的背上覆了一層又一層的膏藥,發出濃濃的藥香。
盡管如此,但是那被烈火灼傷的肌肉竟是如此的扭曲可怕,稍微好的地方隻是被燙紅,有些地方看起來則是被醫師處理過了,露出了骨肉,一眼看去,竟是血肉模糊。
天啊!
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淚水再次決堤,在她的臉上蜿蜒。
雙膝驟然一軟,跌坐在席上,頭埋在手上哭了起來。“傻子……柳潭你這個傻子……”
知道他不可能聽見也不可能感覺得到,她擦了擦臉上的眼淚,便是伏身於軟鋪旁,側過頭吻了吻他冰冷的薄唇。
她不能再讓他受傷了,如今她隻能按照自己先前的想法去做,這樣他才會愛惜自己。
她不會讓他背上罵名,更不會讓他失去如今的一切。
之前的她能夠一個人擔起那沉重的擔子,那麽如今的她,也可以。
猛的感覺到一陣尖銳的疼痛刺穿身體,她緊緊的握起了拳頭,另一隻手輕輕的滑過他的臉頰。
“明日醒了,就重新開始吧,讓我,漸漸的走出你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