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紅繩聯心,白頭共老(下)
與柳潭一起走在揚州的街道上,和政隻覺自己就像是一個普通的人一般,心中希望可以忘卻所有曾在她身上發生過的事情,忘卻那個,在她生命中留下那不可磨滅的劃痕的人。
走著走著,突然一陣惡心的感覺一湧而上,眼前猛的一晃,讓她幾乎站不住腳!
柳潭連忙扶住了她,微蹙著眉。“不舒服嗎。”
她捂著胸口喘息了許久,這才搖了搖頭。“隻是懷孕的症狀罷了,那時候醫師有說過,這情況在初期是常有的。”
柳潭炯炯地看著她,攬著她的肩膀就要往回走。
“等等!”和政連忙抓住他的袖子。“我沒關係的,先別回去好嗎,難得來一趟揚州,我想在街上走走。”
看著她帶著三分可憐的模樣,任誰也無法拒絕這樣的請求吧,更何況是柳潭?
他隻得沉沉地歎息了一聲,轉回了身子,跟她一起慢慢地走著。
南方的秋天將盡,卻沒有北方的寒冷,而是帶著些濕潤的感覺,偶爾還會下雨,卻又隻是蒙蒙細雨,如絲一般絞於天際,紛紛揚揚。
和政突然輕叫了一聲,拉著柳潭就往前走。
前方人流擁擠,柳潭一手環在了她的腰上,謹慎地保護著她,生怕她被什麽人撞到了。
“柳潭你看!原來是月老廟!”和政從來沒有去過月老廟,如今見不少女子進進出出,心裏自然是覺得新鮮,再算一算,才知今日是十五了。
抬頭看著城南的方向,那處正是香火鼎盛之地,冉冉而起的薄煙似乎給天際蒙上了一道紗似的。
“夫人,買條手繩吧。”
童稚的聲音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打擾到什麽似的,和政低下頭,隻見一名梳著小辮的女童一手挽著一隻竹籃子站在她身側,一手拉扯著她的衣裙。
怔了怔,這才發現她手中的籃子裏裝了不少紅線做的手繩。
怕是見和政不回答,女童放開了抓著她裙子的手,猶豫了一下,抓住了柳潭的衣角。
“公子,買條手繩送給夫人吧,阿母說,紅手繩聯姻緣,公子送紅手繩給夫人,一定能扶持一生的。”
和政驚訝的看著這女童,一時間竟也沒有想到要說些什麽,於是看了柳潭一眼,隻是他連臉色都沒變半分,依然是那帶著幾分冷漠的表情。
倒是那名女童怕是被他嚇到了,手竟有些顫抖。
她這才反應過來,微笑地拍了拍女童的肩膀,微蹲下身子。“好。”
於是便在籃中數十條手繩中挑了起來,卻見籃滿滿的紅手繩,卻沒有一條的樣式是重複的,手功精致得很。最後好不容易挑了一條結著一顆極小極小的玉石的,還有一條款式簡單的,正準備給錢,身邊的人卻往女童的手上塞了幾枚銅錢。
“公子……你給太多了……”她隻拿了兩枚,呆愣著把剩下的攤放在手心上,一雙圓圓的眼睛看著柳潭。
和政看了看柳潭,倒是讓她看出了他那隱約的不自然,於是抿唇笑了笑,把女童的手心合了起來。“這些錢就當作是我們買了你一個願吧。”
“願?”她歪著腦袋看著和政。
她點了點頭。“對,買一個,能扶持一生的願。”
女童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轉身跑了幾步,突然又回過頭來,對兩人擺了擺手,這才跑開了。
和政仍舊是微笑著的,當年的她似乎也是這樣的,什麽也不懂,卻是認為在自己生命中出現的都會是好的東西。
“手,伸過來。”她沒有看柳潭,而是低著頭,解開紅手繩頭上的那個小結。
握過那隻帶著幾分寒意的手,撩高了他的袖子,把那條款式簡單的紅手繩仔細而略鬆地綁在了他的手腕上。
“好了!”她滿意地笑了,抬起頭,猛的撞上了他的眸。
他深深地看著她,她看不懂他的眼神,頓時隻覺異常的尷尬,舉起自己拿著另外一條紅手繩的手。
“幫我戴上好嗎。”
柳潭緩緩地接過她手中的紅手繩,握起了她的右手。
他指尖的微涼猶如帶著電流一般,那早已熟悉的觸碰在現下卻是如同第一次觸碰一般,竟讓她禁不住的顫抖。
他掃了她一眼,把那條紅手繩係上了她的手腕。
她勾唇笑了,拉著他的手,大步地往前走。
或許事情就該這樣,一切也就該這樣,在她的生命中現在就剩下柳潭了,她不能再次失去,她們會好好的,一直下去。
在這一瞬間,她忘記了屬於她的宿命,隻想要安靜地跟他一起,一生一世。
“柳潭,記得那小女孩的話麽。”
柳潭斂了斂眸。
和政嗬嗬地笑了。“她說我們會扶持一生,其實即使她沒有出現,我也一直相信。”她回過頭。“是不是?”
“嗯。”
又在街上走了會兒,和政原本舒展著的眉慢慢地愈蹙愈緊,最後終於忍不住,眼前一花,竟是有片刻的昏迷。
柳潭連忙扶住她。“又不舒服?”
她緊緊地揪住他的袖子,隻覺身子裏突然有什麽在流失!
“柳潭……帶我去……找醫師…………”
白衣老醫師慢慢地收回了手,撫了撫自己的胡子。
“幸虧這回公子能把夫人及時送來,不然夫人肚子裏的孩子怕要保不住了。”
柳潭袖中的手緊緊的握著,而自己卻像是沒有發現一般,聲音仍舊平穩地問:“這是怎麽回事。”
老醫師看了他一眼,手上的筆如龍飛鳳舞地在紙上寫著。“夫人的身子雖然不算虛弱,但是並不適合懷孕,之前怕是有一回落胎了吧,如今落下了病根,若不多加保養,怕是保不住孩子了,切記莫要讓夫人情緒大起大落……我開的方子也不能保證什麽,我想公子若是可以,最好能帶夫人上長安,那兒的醫師或許會有什麽好的辦法。”
柳潭接過醫師的方子,入了屋內。
和政早已清醒,雖然不清楚,但模模糊糊的也能聽見些什麽。
“我們……要回長安了?”
“是的。”
她深深地看著他,心中泛起一絲絲無奈。
她不想回長安,那裏有太多太多她不想要麵對的事情了,可是……她又怎麽能夠有選擇?也罷,回長安後她大可以養身子而不進宮……
齊尚宮,她的身子還好麽?
思及至此,心中更是緒亂。
歎了一聲。“那就……回去吧。”
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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