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〇章
憲兵隊裏，呂繼英醒了過來，正輕聲地安慰小月。小月抹著眼淚，訴說著自己的懊惱，後悔沒有聽夜貓子的勸告。
小月去跟夜貓子要人的時候，夜貓子很詫異，勸小月去跟肖明說一聲，“要是你師父派輛車，直接把你們送到城裏去，說不定城裏的日本人還會請你們吃飯！”夜貓子半開玩笑地說道。
告訴師父？那可不行！小月本來就是想下山自由自在地玩兒一會兒，要是師父再派那個小傻子來跟著，那多沒意思，小傻子向來拿肖明的話當聖旨，絕對一刻也不會讓自己多呆！早知道這樣，要是他在身邊就好了！“小傻子，你在哪兒！”小月不禁叫出了聲。
山娃子駕著摩托車，正瘋了般向路安城駛來，車上坐著肖明和夜貓子。
“老貓，你能確定，他就是到過山寨的那個高明清嗎？”肖明扯著嗓子問。
“應該是！我和他打了個照麵，不過他好像沒認出我來！”夜貓子大聲回答。
“好，如果方便的話，先去找找他，看看他是什麽意思！”肖明說的是路安城的保安司令，韓玉喜曾說此人叫高明清，肖明當時就覺得耳熟，直到夜貓子說好像是當年那個遊擊軍的團長高明清，才想了起來。肖明對高明清的印象不錯，吩咐眾人不要去找他，無論是不是出於本意，終歸是當了漢奸，肖明不想讓他尷尬。
房門打開，一個醫生走了過來。“你想幹什麽？”小月擋在呂繼英身前，瞪著眼問道。
“小姐，請你讓開。我來看看她的傷勢！”醫生竟然是中國人。小月半信半疑，閃到了一邊，仍然警惕地看著那個醫生。
那醫生用剪子把呂繼英肩上的衣服鉸開一道口子，仔細看了看，搖了搖頭，清洗了一下傷口，上了點兒藥水。包了起來，對小月說道：“彈頭還在裏麵，要是感染了就麻煩了。快想辦法吧！”
“哪要怎麽辦？”小月有點兒懵了。
“得馬上手術，把彈頭取出來！”醫生低聲說道。
“哪你趕快給她做手術啊，隻要我姐姐沒事，我會給你很多錢。求求你。幫幫我們！”小月又流下了眼淚。
“對不起，我接到的命令隻是來給她包紮一下，實在是無能為力！”醫生輕輕搖了搖頭，收拾好東西退了出去。過了一會兒，一個日本憲兵送來了飯菜，竟然還是從飯館裏要的。
小月心亂如麻，一把把飯菜掀了個底朝天，那憲兵竟然毫不在意。收拾了出去，因為長官發話了。就算要殺，也不要慢待了她們。
荒木中尉很頭疼，心裏已經把胡大牙和加藤家裏所有的女性問候了個遍。明知道加藤想把難題推給自己，可就是無法拒絕：要是縣城丟失，就是自己的責任。已經死了一個了，這倆人死在加藤或是自己手裏根本沒有區別，飛虎寨可不會去分辨是姓張的還是姓王的日本人殺的，他們隻會拿所有的日本人出氣！
加藤也不是糊塗人，在沒有拿定主意以前，荒木不想出現意外，給呂繼英包紮，就是他和加藤商定的結果，並且還統一了意見：在事情沒有結果以前，決不能讓胡大牙跑了！
胡大牙很忙，回家交代了一下，來到了醫院，隻見自己的寶貝兒子眼腫了，鼻子卻平了，家族標誌性的大板牙也不見了，心疼之餘，又暗罵兒子比豬還蠢，什麽人不好惹，偏去惹飛虎寨。
事已至此，說什麽都晚了，胡大牙提出把兒子接回家，醫生欣然同意。等回到家，胡大牙才明白，自己走不了了，為了胡局長的安全，加藤派了幾個憲兵，在院外給他站崗呢！
荒木終於下定了決心，開始向長官求援，長官告訴他，這樣的小事自己處理就行了，現在皇軍正在全力圍剿八路主力，保護鐵路線都倍感吃力，根本無兵可派，你們自己嚴加戒備吧！
荒木的心涼了半截，在屋子裏轉了半天，歎了口氣，吩咐翻譯把保安司令高明清叫來，想聽聽他的意見。
荒木很欣賞高明清。此人為人正直，體恤下屬，深得官兵擁戴，並且治軍嚴格，絕不騷擾百姓，路安城過了兩年太平日子，高明清有很大的貢獻。
這高明清投靠日本人，也是內部傾軋的結果。他有一個把兄弟，二人脾氣相投，平時看不慣長官跟日本人眉來眼去，忍不住多說了幾句。後來不知怎麽回事，長官惹惱了日本人，日軍前去清剿，其實也就是嚇唬嚇唬他們，長官當了真，倉皇逃竄，把高明清二人留下堅守：不是一腔熱血嗎，現在給你們表現的機會！
日本人深知不戰而屈人之兵的道理，就在二人彷徨無助的時候，伸出了橄欖枝：長官都跑了，還打個什麽勁，總得為你的弟兄們想想吧？
二人無奈，答應合作，但有條件：隻負責維護地方治安，絕不向中隊動手。日本人也想得開，他們本身戰鬥力就不強，還擔心上了戰場，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給自己捅上刀子，於是很痛快地答應了。
高明清當然不會不知道城裏發生的事情，聽說是飛虎寨的人，一點兒也沒感到驚奇，意外的是竟然是倆女人，這讓他心裏感到不安，畢竟自己還欠著飛虎寨的人情，如果人在自己的治下沒了，恐怕難以說得過去。
接到電話，高明清大致已猜到了荒木找他的原因，正好，他也想找荒木探探口風。當高明清來到荒木的辦公室的時候，荒木正在忙著接電話。
電話是附近幾個縣城的駐軍頭頭打來的，長官已經向他們通報了路安城的情況。根據經驗，飛虎寨肯定會在周圍大鬧一場，以迫使路安城就範。這些人打電話來，是詢問一下，荒木到底怎麽處理的。
當聽荒木表示，絕不會做出有損帝國聲譽的事情是，都大大勉勵了他一番，但明顯有幸災樂禍的語氣。那些駐軍頭目放下電話後，不約而同地下令緊閉城門。不放任何可疑的人進城。
“高司令，我想你已經聽說了城裏發生的事情，請你來。我是想聽聽你的意見！”荒木對高明清還是很尊敬的。
“閣下是說槍擊皇軍士兵的事情？這我可不好說話，畢竟傷的是日本人！”高明清應付著，他已從荒木的臉上讀出了一絲恐懼。
“高司令但說無妨，我們一直合作得非常愉快。你是一個有見地的人。你的意見一直對我很重要！”荒木突然發現，自己能依靠的隻有高明清了，這算不算個笑話！
高明清想了想，很為難地說道：“本來這事也好處理，隻是牽扯到皇軍，這就有點兒麻煩！”
“有什麽麻煩？”荒木饒有興趣。
“如果不殺了這兩個人，皇軍的威嚴將不複存在，如果人人效仿。那麽局勢將難以控製！但要是殺了的話……”高明清欲言又止。
“殺了她們，飛虎寨會大舉報複。高司令是不是想說這個？”荒木自然明白高明清想說什麽，“高司令，這個我懂，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閣下應該向上麵請求援軍，趁飛虎寨傾巢出動的時候，將其包圍，來個中心開花，一舉殲滅，閣下必是大功一件！”高明清的分析很有道理。
“高司令，不瞞你說，皇軍正在西北掃**，抽不出人來對付飛虎寨，你還有沒有別的建議？”荒木苦笑。
“荒木先生，你能不能跟我說句實話，你想不想保住路安城？”既然荒木找自己來，就說明他已經拿不定主意了。
“當然想！你有什麽好辦法嗎？”這個不用掩飾，軍人不是政客，現實就擺在眼前，都是明白人。
“那我就直說了，請閣下不要生氣！”高明清微微笑了笑，“把那倆人送回去，給飛虎寨道歉！至於皇軍這裏，當然也要有人承擔責任，就讓胡局長來頂好了！”
“具體應該怎麽辦？”荒木心裏雖然不情願，但還是想聽一聽高明清的想法。
“跟飛虎寨取得聯係，告訴他們不要聲張，從胡局長家裏找倆人槍決，雙方麵子上都過得去，我想，路安城應該就保住了！”說完，看了看翻譯，翻譯不敢怠慢，馬上對荒木如實說了。
高明清和胡大牙不對付，人人皆知，不過從一向正直的高明清嘴裏說出這樣的話來，連荒木都想不到，不由得心中暗歎：要不是誰說過，讓中國人管中國人，就自己這點兒心眼兒，還真難應付！
當下一時也難做出決斷，想了想，對高明清說：“你的意見我會認真考慮，路安城的安危就在你我二人身上了，高司令，請務必盡力！”
死要麵子活受罪！高明清搖了搖頭，他心裏明白，飛虎寨肯定已在趕來的路上，還是想想自己該如何脫身吧！“荒木先生，你最好還是趕快拿主意，我先告辭了！”說完，高明清頭也不回，向外走去。
剛到司令部門口，就有手下過來報告：“司令，有你一個朋友前來拜訪，正在客廳喝茶呢！”
“朋友？”高明清苦笑，這時候來的恐怕是飛虎寨的人，隻是沒想到來得這麽快。
“高團長，一別數年，還認得老朋友嗎？”夜貓子笑嘻嘻地說道，眼睛卻掃了掃邊上的人。
“當然認得！”高明清微笑著說。揮手叫手下退去，低聲問道：“敢問老兄……”
“高團長真是貴人多忘事，在下是飛虎寨的偵查連長夜貓子，受我們肖司令的委托，前來拜訪高團長！”夜貓子笑了笑，輕聲說道。
高明清歎了口氣說道：“我就知道是你們！咱們閑話別說，你先告訴我，那倆女人是飛虎寨的什麽人？”
夜貓子遲疑了一下，苦笑著說道：“實不相瞞，一個是我們大當家的義女、肖司令的徒弟，另一個是肖司令未來的夫人！”
“啊！”高明清大吃一驚，心想完了，這事不能善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