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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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漸漸停了下來，樹葉上滴下的雨珠落在積水上，發出清脆的聲音，肖明三人步出山洞，翹首遙望，心情都是一般的紛雜不堪。
“像是有人來了，我過去看看！”謝四寶輕輕說道，拔出手槍，悄悄向外麵的小路上走了出去。
“娃子，你去接應一下！”肖明臉色蒼白，掏出槍，緩緩打開了保險。山娃子猶豫了一下，輕輕跟了過去。
時間不長，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接著就是積水飛濺的聲音，山娃子低聲喊道：“司令，司令，快來看，六爺不行了！”
一個戰士背著馬六出現在肖明麵前，後麵是兩個人架著呂繼祖，肖明大吃一驚，連忙說道：“快，進山洞，四寶娃子警戒！”
摸出手電筒一看，肖明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隻見馬六的兩條小腿已然不見，膝蓋處草草包紮的紗布還在向外滲著血水，呂繼祖滿臉是血，一道傷口自額頭經眼眶直至顴骨，甚是可怖，人已經昏迷。
“怎麽會這樣！”肖明怒喝道。
“六爺⌒，..被機槍打斷了腿，呂處長去救他，也受了傷，其他弟兄為了掩護我們，都……”那個戰士再也說不下去。
“快，回山寨！”肖明大吼。
馬六突然醒了過來。艱難地擺了擺手，緩緩說道：“二當家的，我有話對你說！”
“你他娘的先別說話。等回到山寨，老子陪你……”突然發現馬六的目光已經散亂，肖明歎了口氣，叫戰士把馬六放在大車上，揮手讓他們出去了。
馬六微微笑了笑，輕聲說道：“二當家的，你不要誤會。其實我對她並沒有別的想法……”
馬六的母親是江南人士，家裏遭了災，跟著父親外出避難。到西北投靠了親戚。誰知親戚家窮得連副多餘的碗筷都沒有，遂在眾鄉親的撮合下，嫁給了本村的一個孤兒，日子雖然清苦。但總算也是有了家。窮人的好日子總是不長久。在馬六六歲那年，外公和父親相繼病故，母親賣掉房子還了債，帶著馬六改嫁給了一個屠戶。
屠戶不但殺豬宰羊，還會騸牲畜，每次總能帶一掛下水回家，日子過得倒也說得過去，對馬六說不上好也不算壞。隻是有一個毛病。喝上酒打老婆，以前的女人都是被打跑的。但他固執地認為。打老婆和做那事一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為了馬六，母親默默忍受了下來。
直到有一天，屠戶又爬到女人身上舉起拳頭的時候，看到了從自己肚皮上冒出的刀尖，馬六紅著眼，機械地拔出刀來再捅進去，鮮血濺得三人滿身都是……那一年，馬六十二歲！
驚慌過後，母親顯得異常鎮定，打水給馬六洗了洗身上，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塞給他晚上剩下的兩個窩窩頭和一點兒大腸，把他推出了門，叫他跑得越遠越好……
自此，馬六就開始四處流浪胡混，直到上了飛虎寨，而呂繼英江南女子的溫婉清秀，鉤起了馬六對母親的思念……
“說起來不怕你笑話，其實我一見血就害怕，但隻能再用血來掩蓋自己心裏的恐懼！”馬六慘然一笑，“這些年可能殺孽造得多了，晚上老做噩夢，但隻要她一出現，我這心裏就踏實多了……”馬六輕輕咳嗽了幾下，明顯有些力不從心。
“六爺，別說了！回山寨，我們還等著吃豬肉呢！”肖明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誰都能看出來，馬六已是油盡燈枯。
“不行了……真想喝你們的……喜酒……”聲音越來越弱，直至完全不見……
肖明呆呆地看著馬六閉上了眼睛，突然扔掉手電筒，發瘋般衝到洞外，拔出槍向天空打完了子彈，歇斯底裏地喊道：“肖爺在這兒，你們來啊……”一口鮮血噴出，身子晃了幾晃，頹然倒了下去。
病房裏靜悄悄的，隻有山娃子站在門口，手搭在槍套上，兩眼通紅，呆呆地看著窗外出神。除了王金龍、紀鴻儒、呂繼英進來過，其他人統統被他擋在了門外，連林秀青也不例外，在山寨，他隻聽一個人的命令，連王金龍都拿他無可奈何。
肖明早已醒來，卻又不願意睜開眼，山娃子也知道他早已醒了，但也不想他這麽快就下床，倆人就這麽各自想著心事，房間裏安靜得隻能聽到他們的呼吸聲。
良久，肖明歎了口氣，輕輕問道：“老呂怎麽樣了！”
“不知道，應該沒什麽問題吧！”山娃子淡淡地說道，他對呂繼祖向來沒什麽好感，自然不會擔心他的死活。
“我想，我應該起來了！”肖明坐了起來，身體沒有大礙，隻是腦袋還有些暈，事情總要去麵對，“我去看看他！”
“醫生讓你臥床靜養的！”山娃子關切地看著肖明，想去扶他，卻又沒有動，有些事他幫不上忙，也不能幫。
“你醒了！”房門被輕輕地推開，呂繼英走了進來，臉色蒼白，兩眼通紅。世上最親近的兩個人一下子都躺在了病**，絕不是一個小姑娘能承受得了的。
“你哥哥怎麽樣了，他還好嗎？”肖明看到呂繼英滿是憔悴，心中有些心疼。
“已經做完手術，木村醫生說他沒有生命危險，隻是那隻眼睛……”呂繼英終於忍不住落下了淚，輕輕撲入了肖明的懷中，山娃子連忙躲了出去。
“好了，沒事了！他是為了救六爺才弄成這樣子的……”本想勸慰一下呂繼英。但這話一出口，有點兒後悔了。呂繼祖此舉雖然換回了山寨上下的尊重，但這次行動造成的損失。卻令他們的關係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我錯了！”呂繼英突然放聲大哭。如果不是自己的那幾句詩詞，肖明絕不會貿然同意呂繼祖的請求，而是會尋找合適的機會和穩妥的辦法，夜貓子、大龍、馬六等人也就不會犧牲。而馬六，呂繼英心裏明白，自己是他的精神寄托，是自己害死了他！
“不管你的事！這是我們的責任！”肖明抱住了呂繼英。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發，“如果人人都選擇逃避，我們很快就會亡國。我們的女人和孩子會說著日本話去跪拜他們的天皇，那還要我們這些男人幹什麽！”
“我應該怎麽做，才能彌補自己的過失？”呂繼英喃喃說道。
“你沒錯，錯的是我們這個民族！”肖明沉聲說道。“如果你想為這個民族做點事。就去教孩子們識字，告訴他們做人的道理！告訴他們，愚昧使我們落後，落後就要挨打！我們沒有任何借口怨天尤人，隻有從孩子做起，奮發圖強，讓老貓馬六他們的死更有價值！”
“我會……”呂繼英抬起了頭，臉上淚痕猶在。卻堅定地說道，“烈士的血不會白流！如果有一天我們趕走了外寇。我會叫孩子們記住，正是因為有你們這樣的戰士在，給我們的國家帶來了希望，你們才是這個民族的脊梁！”
“好！這才像肖明的女人！”肖明微微笑了笑，“我沒事了，去看看你哥哥去！”
後山，後勤連的戰士們正在忙著修墳，這次出山，肖明一行三十五人，隻回來了七個，山寨的老底子幾乎盡歿，老人們這時候的心情格外沉重。
肖明在離墳地不遠的地方盤坐著，呆呆地看著戰士們忙碌著，身後是同樣發呆的山娃子。有人給馬六打造了一口棺材，正在上紅漆，還有人給做了一雙假腿，也不敢問合不合適。
王金龍聽說肖明醒了過來，帶著林秀青從山寨跑到醫院，又從醫院找過來，看到肖明坐在那兒發愣，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兄弟，生死由命，你也別太難過了！”
“大哥，他們本來可以不死的！”肖明慘然一笑，“都是因為我，是我害了他們！”
“兄弟，你這話說錯了！”王金龍正色道，“他們都是漢子，是爺們兒，絕不會忍受屈辱，苟且偷生，就算沒有我們，他們也會自己做出選擇的！你看他們的墓碑上，刻著的不是漢奸，也不是土匪，而是烈士，英雄！”
“老肖，我要向你，向這些弟兄們道歉！”林秀青走了過來，一臉真誠，“你們走後，我整夜睡不著覺，因為我突然發現，我是個膽小、懦弱、自私的人！我現在的心情，寧願他們是在給我挖墳墓！”
“人總是要為自己想想的，這無可厚非！”肖明淡淡地說道，“但現在我們是不是應該為他們做點兒什麽！”
說著爬起身，來到近前，跟一個戰士說道：“把鐵鍬給我，我來！”
“司令，這怎麽行，你的身體……”那個戰士看著肖明蒼白的臉，吃驚地說道。
肖明苦笑了一下說：“我沒事，來吧！”奪過他手中的鐵鍬，開始動手。
那個戰士看了看王金龍，王金龍擺了擺手說道：“沒事，去歇一會兒吧！”和林秀青等人接過其他人的家什，也加入了進來。
很快，汗珠子就從肖明蒼白的臉上落了下來，他的雙臂開始抖動，山娃子擔心地看著他，卻又不敢上去勸他。
正在這時，騎兵連長武定邦打馬飛奔過來，老遠就喊：“兩位當家的，老貓回來了！”（天上掉餡餅的好活動，炫酷手機等你拿！關注起~點/公眾號（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眾號輸入dd即可），馬上參加！人人有獎，現在立刻關注dd微信公眾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