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這微一分神之間,隻聽十住大師大喝一聲:“妖婦哪裏走?”

身形疾上,揮手一掌,劈麵打去!

“砰”!掌風撞上石門,發出一聲大震。

蛇蠍夫人和她身邊兩個女童,早已走得無影無蹤!

孟守乾歎息道:“此女來去如風,一身輕功,已達化境,咱們被困石室,伯也追不上她!”

大行大師沉吟道:“她說對麵石室中,也有人被困,倒不像有假,不知是何等人物?”

一葦子道:“會不會是四位掌門人中的哪一位?

十住大師道:“咱們何不集眾人之力,試試能否破去此門?”

孟守乾搖搖頭道:“東華山莊,覆蓋極廣,門戶重重,她們要把咱們引到這裏來,可見這座院落,所有石門,必然特別堅固,破門之舉,徒費氣力,否則蛇蠍夫人也不會說出咱們莫想離開一步的話來。”

一葦子道:“難道咱們當真就這樣被困在石室中了?”

孟守乾持須道:“任何機關,必有樞紐,咱們如能找到這間石室開啟的樞紐,或可走得出去……唉,這也不妥,即使開啟了石門,也定是秘道千百,錯綜複雜,咱們不識路徑,可能愈走愈深,反而陷入絕地……”

話聲未落,隻聽蛇蠍夫人的聲音,遠遠傳來,道:“孟大俠不愧形意門一派掌門,憑你這幾句話,就比幾個和尚道土高明多了!”

十善大師怒吼道:“妖女,你有本領,就和咱們見見高低,何用鬼鬼祟祟的躲著說話?”

十行大師道:“她已經去遠了!”

十信大師道:“孟大俠說得極是,任何機關,必有樞鈕,依貧僧之見,咱們與其被困,倒不如先找找石門啟閉樞鈕,出了此室,再作計較,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大行大師點頭道:“看來咱們也隻好如此!”

於是,大家立即分散開去,各自在這間六角形的敞廳上,分頭搜索起來。

孟守乾隻是仰頭望著屋頂出神,他發現這座六角敞廳,屋頂上畫棟雕梁,也呈六角形,一節一節地往上縮小,到了屋頂,已隻有桌麵大小一塊。

中間好像畫有圖畫,隻是離地太高,僅憑火把子的光焰,瞧不清上麵畫著些什麽?心中懷疑這間敞廳所有門戶的總樞紐,可能就在上麵,正待縱身上去瞧瞧究竟。

瞥見虞平手執火把子,堪堪尋到右邊上首那道石門之時,臉上突然浮起驚喜之容!

這原是一瞬的事,但孟守乾目光何等銳利,再加地江湖經驗豐富,一瞥之下,業已發現虞平的目光,是瞧到石門猙獰畫像上凸出眼珠之時,才流露的喜容,而且目光還停注了一下,方始移開。

這情形,不禁瞧得益守乾心頭大疑。

他方才從蛇蠍夫人口中,隱約聽出四大門派掌門人,似乎並非四方教所劫持,當然她沒有說,自己也不好遽下斷語,這不過是一種推測而已!

但從自己一行人之前,有人潛入東華山莊,以“玄陰掌”連續傷人一事看來,其中似乎另有陰謀。

進而推究自己一行人,趕來東華山莊,原是憑趙南珩和虞平兩人報告而決定,尤其四位掌門人被人安頓在龍門拗的消息,是虞平在漢陽客店中聽來的。那麽如果不是虞平言有不實,就是他根本受了人家有計劃的愚弄。

而此人當然也就是以“玄陰掌”殘殺東華山在許多爪牙的人,他的目的,顯然是利用四大門派掌門人的失蹤,把大家引上東華山莊,好讓四方教和各大門派構成不解之仇。此人是誰?自己一時真還想不出來,虞平到底是被人愚弄?還是受他指使?也難以確定,但他身上有著重大嫌疑,已是不假的了!

孟守乾本來對虞手印象不佳,認為他眸子不正,心術也定然不正,這會瞧到他麵上閃過喜容,更覺其人可疑。

原想縱上屋頂上瞧瞧的動機,也因之打消,舉步朝右邊上首那道石門走去,口中嘿道:

“孟某不相信這間石室中,困著一個強過孟某十倍之人!”

他這一走近,頓時發現石門上有一道極細的指甲痕,一直劃到畫像左目,這條細痕,如非留神察看,極難發覺。心中不禁暗嘿一聲,笑道:“虞老弟,你可曾發現什麽了嗎”?

虞平正在石門上下仔細察看,聞言立即直起身子,答道:“晚輩總覺每扇石門上,畫上這些形狀奇怪的畫像,使人無不可疑,尤其畫像上的眼珠,微呈凸出,可能就是開啟石門的樞紐。

但晚輩連按了幾下,石門依然絲毫不動,晚輩實在看不出道理來,隻是除了這門上畫像,四周牆上,更沒有礙眼之處了。”

他一邊說話,一邊伸手在畫像凸出的眼珠上,又接連接了幾下,果然那石門動也沒動。

孟守乾聽他這般說法,不由疑念漸消,暗想:原來隻是自己多疑,錯怪了他!

但目光瞥處,發現虞平伸手按動眼珠之時,手掌托動,不知他是出於有意,還是無意?

總之,畫像左頰上那條指甲痕,已被他手掌輕輕抹去!

這一下,當真是欲蓋彌章!這條指甲痕,如果和他無關,他何須趁機抹去?

孟守乾是何等樣人,要想在地麵前耍什麽花樣,豈非班門弄斧?但他臉上依然絲毫不露,嗬嗬一笑道:“老弟說得不錯,憑常情推理,這對凸出的眼珠,倒確有可疑之處……”

說話聲中,突然跨上一步,伸手朝畫像左眼按去,他出手奇快,在快要按上眼珠之際,目光一閃,暗暗留神虞平臉上。

那虞平看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神色不禁微變,但瞬即平複,後退半步淡淡一笑道:“老前輩經驗豐碩,想必可以瞧出端倪,也未可知。”

孟守乾手觸到凸出的眼珠之上,發覺那眼珠果然活動,心頭方自一喜,立即手指轉動,朝左右旋轉,哪知眼珠雖然活動,但任你如何轉法,石門還是紋風不動,休想打得開來?不禁暗暗罵了一聲:“好狡猾的小子!”

手指一停,搖搖頭道:“老朽對機關消息十足外行,咳,就是這對眼珠,真是拒鈕所在,咱們不知開啟之法,也是徒然……”

話聲才落,依稀聽到石門之中,隱隱傳出叱喝之聲。

敢惜這扇石門,異常堅厚,是以室中傳出的聲音,細如蚊納,如非自己這般內功火候的人,極難發覺。心中不由又是一動,付退:莫非室中此人,就是用指甲留下記號之人?

果然如此,他也可能就是以“交陰掌”殘殺東華山莊爪牙的那人,他用指甲留下暗記,定是指示他的同黨,由此門退走。

那麽此人被困石室,隻怕是出於偽裝罷了!心念疾轉,一時隻作不聞,緩步走了開去。

侯劍英跟在他師傅身後,心中暗覺奇怪,師傅平日為人精細,既然發覺畫上眼珠可疑,怎會不顧而去?但又不敢多問。

孟守乾才一退下,虞平就接口道:“隻要真是樞紐,晚輩不相信打不開它。”

說著又跨上一步,伸手旋轉著眼珠。

孟守乾當然是故意走開的,因為此時大家分散四周,仔細勘測著室中每一角落,虞平左右,並無旁人,如果他知道石門開啟之法,想要撇開眾人逃走,這時候是最好的時機。

孟守乾腳下走得極緩,漸漸走得五六丈外,一麵不住的用旱煙管試叩石壁,裝出尋找模樣。

其實他一直在留心著虞平,隻要他有什舉動,數丈距離,仍可一掠而至。是以隻是彎腰俯身,緩緩移動腳步。

剛一走到八丈左右,忽聽身後“喀”的一聲,石門頓開,虞平身子一弓,快疾無倫的朝門外竄了出去!

這一著,早在孟守乾意料之中,聲音才一入耳,人已如影隨形,施展出形意門“縮地成寸”之術,一個箭步,搶到門前。

哪知就在這一瞬之間,猛聽有人大喝一聲,一團黑影從門外迎麵撞到!

這一下事出倉猝,何況兩下來勢都快,急疾之間,連多瞧一眼都來不及,立即一提真氣,身軀硬行的向左閃開。

同時也已瞧清那團電射而來的竟是一條人影!

他沒防到自己以極快身法讓開來勢,但徒兒侯劍英,卻在此時跟在身後縱到,再待出聲招呼,已是不及,隻聽“砰”的一聲,兩人撞個正著,一齊跌倒地上。

那從門外飛撞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當先閃出去的虞平。

此時早已閉過氣去,已由十善大師拍了他幾處穴道,扶著坐起,侯劍英也已從地上爬起,坐著調息運功。

石門開啟之後,並沒立即關閉,想係無人掣動機鈕之故!

門外那間石室,地形略小,隻不過是兩大見方,但此刻正有兩個人打得異常激烈,掌風呼嘯。迥旋生風,籠罩著整間石室,幾乎沒有一絲空隙。

虞平敢情就是被那激**成風的內家罡氣彈出來的。

門內請人手上雖有火摺子,但隻要接近門口數步之遙,火把子就會被門外卷來的掌風熄滅。

尤其兩人都是身法奇快,攻退俄頃,是以更無法瞧清楚兩人麵貌,幽暗之中,僅可約略瞧出兩個都是老頭,一個穿灰衣的身材較為瘦小,另一個穿藍袍的卻是修偉老人。

灰衣老人身法輕靈,迎旋起落,快捷無比,隨著他身法變化,連續點出的指風,尖銳勁厲,刺耳驚心。

藍袍老人卻是兀立不動,如臨大敵,黑暗之中,雙目流轉,隱隱可見精光,雙掌開闔,迅快發掌劈擊。

他的掌勢,扶起陣陣震耳嘯聲,罡風激**,把兩大見方的石室,震得“洪”“洪”作響,聲威之盛,武林罕觀!

但他卻好像對灰衣老人的那路指法神功,甚是忌憚,每一掌都嚴密封閉住對方指力,攻拒之間,絲毫不苟。

兩人各以數十年功力,苦苦相拚,隻是在鬥室中激**流轉的內力餘勁,此時因石門開啟,有了宣泄之處,一陣又一陣像潮水般向門內湧來,吹得眾人身上飽袖不住飄動。

孟守乾凝目瞧了一陣,依然無法瞧清兩人麵貌,心頭著實感到驚凜。

憑兩人的功力,在武林中可說已是一流頂尖高手,除了近二十年已極少在江湖走動的“五奇世家”第二代人物,自己實在想不出是誰來?心中想著,隻聽一葦子低聲問道:“道兄可曾瞧出這兩人是誰嗎?”

孟守乾微微搖頭道:“咱們點燃著幾支火把子,他們裏麵卻是一片漆黑,以明觀暗,除非練成‘天眼通’一類功夫的人,才能瞧得清楚……”

大行大師低聲道:“老衲從掌風上聽來,莫非是鍾老施主趕來了?”

趙南珩忽然趨上一步,說道:“大師傅,那一個穿灰色道施的,就是替弟子療傷的鬼手仙翁蘇道長!”

大行大師聽得不由一怔,他哪會知道趙南流連獲奇遇,不僅大覺大師在宣布封山之日,輸給他的三十年內家功力,已由鬼手仙翁打通奇經八脈,悉化已用。

而且少林方丈百愚上人賜傳的“達摩易筋經”,乃武學上乘寶典,少林寺七十二藝,莫不從此書而來,相傳隻有方丈一人,能得修習此經,趙南珩能蒙百愚上人賜借“易筋經”,當然另有因果。

他雖隻練了短短一年,但玄關一通,體內三十年真力,一旦悉為己用,內功精進,自力增強,黑夜視物,自然無足為奇。

大行大師這幾日雖已發現趙南珩神光內斂,精氣充沛,但也沒想到他內功深湛到已達目能夜視的境界,聞言奇道:“孩子,你瞧清楚地是蘇仙翁?”

趙南珩應了聲“是”,道:“弟子瞧清楚地是蘇道長,不會有錯,和蘇道長動手的一位,是紅麵虯髯的老者……”

他話聲未落,隻聽灰衣老者嗬嗬笑道:“鍾皓,那是和你一夥的吧?還不叫他們一起上?”

大行大師低噫道:“果然是鍾老施主趕來了,他怎會和蘇仙翁舍命相拚?”

藍袍老者麵上微微冷笑,一麵封拆劈掌,一麵洪聲道:“蘇如晦,老夫早就認出是你,嘿嘿,‘歸元指’,老夫也領教了。”

灰衣老人大笑道:“你要為羅髻夫人作說客,自然早就知道老道困在這裏了,怎麽樣,是不是認為老道打發不了你?”

他突然淩虛一指,遙遙點去!

藍飽老人麵上神色微凜,怒喝道:“胡說,你們西妖、北鬼,才會沉瀣一氣,互相勾結,老夫是何等樣人?

雙掌搓合,掌力出處,蓬然有聲,兩股勁力乍然一接,各自震退了一步。

大行大師聽出兩人口風,似有誤會,連忙合十高叫道:“阿彌陀佛,兩位老施主快請住手!”

這一瞬之間,大行大師、一葦子、孟守乾、暨十住大師等人,都已陸續跨進石門。

一葦子朝鬼手仙翁打了個稽首道:“蘇老施主二十年不見,怎麽也換上了道裝,不知可還認得貧道否?”

鬼手仙翁目射奇光,道:“老道隻是假道主罷了,道兄……是武當一葦子道長嗎?”

一葦子忙替大行大師、孟守乾、十住大師等人引見,並將自己一行經過,簡扼說了一遍。

鬼手仙翁嗬嗬大笑道:“巧極,巧極,老道就是為了查訪有人假冒‘歸元指’,才一路找來,沒想到竟把老道困在這裏,方才羅髻夫人叫人傳話,就以此威脅,要我老道答應,擔任什麽他們四方教的北方教主,後來鍾進士又摸了進來,老道隻當他是替西妖作說客來的。”

趙南珩想起玄修道人幾日前引自己進入進土府之事,不由朝紅臉老人多看了幾眼,隻覺這位老人虯髯如朝,氣宇不凡,腰間最著一柄綠鯊皮套雁翔刀,看去甚是威猛。

此時他聽鬼手仙翁話聲一落,不由洪聲笑道:“這真叫做鍾進士被鬼迷,老夫是聽到四位掌門人有了消息,諸位道兄已上龍門拗來了,才匆匆趕來。沒想到此地機關重重,誤打誤撞的碰上蘇仙翁,一語不發,就賞了老夫一指,哈哈,咱們這一場,打得雖然過癮,卻也驚險!”

大行大師合掌道:“鍾老施主義薄雲天,老衲這裏謝了。”

鍾進士環目一顧,道:“大師可知四位掌門人是否被困在此?”

大行大師搖頭道:“老衲一行,說來慚愧,直到此刻,還不知此間虛實。”

鍾進士洪聲道“走,咱們就闖進去瞧個明白。”

鬼手仙翁道:“不錯,不錯,老道土正要找他們主兒算賬!”說話之間,忽然噫了一聲,回頭道:“進士老爺,你倒瞧瞧這道小門,幾時開的?”

大家急忙回頭瞧去,隻見眾人進來的那扇石門,不知何時,業已無聲無息地關緊,右首另一道門戶,卻又悄然自動開啟!

鍾進土大笑道:“好,好,咱們正要進去,這麽一來,倒著實省了一番周折。”

鬼手仙翁哼道:“你倒說得容易,不是它自己開了,這周折可大呢,你不瞧瞧牆上,被我老道紮了多少石孔,幾自無法破壁而出。”

大家朝牆上一看,四周石壁,果然像蜂窩似的鑿了無數指孔,每孔都有二寸來深,敢請他被困在石室之中,找不到出路,就拿石壁出氣,這手“歸元指”力,當真驚人,不愧是第二代北鬼!

鍾進上哂道:“你難道不想進去?”

邊說,當先舉步行去。

鬼手仙翁嚷道:“老道幾時說過不進去?”

身形一閃,搶著在門裏奔入。

孟守乾本待出聲勸阻,此門無故自開,必然是對方誘敵之計,但話未出口,兩人業已進入小門,大行大師和一葦子也跟著過去。

一時隻好把話咽下,回頭一瞧,虞平目光閃爍,隻是朝四周亂轉,不禁暗哼一聲。

十住大師因孟守乾身為一派掌門,是以走了幾步,便停身相讓。

孟守乾連忙拱手道:“三位大師隻管請先,還是讓老朽斷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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