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趙南珩眼珠一轉,不見人影,心知這發話的準是庵主無疑,此刻可能尚在房中,這就躬身道:“孩兒睡不著,到庵前走走,母親還沒睡嗎?”

婦人聲音道:“娘也睡不著,孩子,時間不早了,你快睡吧!”

假趙南珩口中應是,翻進圍牆,照著黃衫老人指示,還自回入左廂,解衣上床。

他雖然為人機警,但是這一趟卻是被迫來的,怎麽也睡不著覺,天色黎明,正在朦朧之間,隻覺有人搖著自己身子,喊到!“南哥哥,快起來!”

睜眼一瞧,隻見床前站著一個綠衣少女,正在用手推著自己!

糟糕,黃衫老人明明說這庵中,隻有一個庵主和一個叫七婆婆的老嫗,這少女不知是誰?

她叫自己“南哥子’,自然不會是侍婢.他揉揉眼睛,翻身坐起。

琪兒不耐的道:“南哥哥,姑爹一清早就到山頂上去了,站站還在念經,我等著你吃早餐,你還不快起來?”

他口中的姑姑,當然是庵主二代中飛龍的夫人商氏。

她姑爹到山頂上去了?

什麽?二代中飛龍趙啟潛也在這裏?

他幾乎驚出一身冷汗,那麽她是二代東怪商綬的女兒,和自己該是表兄妹?這小妞看去一臉稚氣,長得真美!

琪兒瞧他一言不發,隻是盯著自己直瞧,不由臉上一紅,噘起小嘴,道:“南哥哥!你怎麽了?這雙眼睛賊禿禿的,好像變了個樣子!”

假趙南珩聽了暗吃一驚,心想:“這小妮子好厲害的眼睛!”一麵連忙掩飾著笑道:

“表妹,我一晚都沒睡覺。”

他哪裏知道琪兒心目中,除了她爹,就隻有一個南哥哥,假趙南珩縱然經過巫婆子的易容,化裝的天衣無縫,但一個人的眼神,卻是無法改變的。

琪兒看慣了趙南珩的眼神,自然會感覺到南哥哥的眼神,今天有些和平時不同!

琪兒抿挽嘴笑道:“南哥哥,你怎麽改了口啦!表妹,表妹的多難聽?你依舊叫我琪兒好了。”

假趙南珩心神大定,低笑說:“照說,我該叫你表妹才對。”

琪兒扭頭道:“我才不要呢!”說著一把拉著假趙南珩,往外就走,一麵道:“快走,我們吃完早餐,就要練武了!”

假趙南珩趁勢撫摸著她手背,柔聲道:“琪兒,你真美!”

琪此嚶了一聲,任他握著纖手,兩人並肩走去。

吃過早餐,琪兒把他領入後園,邊走邊追:“南哥哥,這多天來,我都是一個人在這裏練武,現在好了,你來了,我就有伴了,哦!南哥哥,姑爹不是把盤龍劍給了你嗎,快給我瞧瞧。”

假趙南珩從懷中取出盤龍劍,遞了過去。

琪兒接到手中,輕輕一彈,隻聽鋒的一聲,銀光乍閃,寶劍業已掙的筆直,不由喜道:

“這劍真好……啊!姑姑來了!”

假趙南珩急忙瞧去,隻見一個中年婦人緩緩朝園中走來,心知來的就是商氏夫人,連忙迎著叫道:“娘!”

商氏夫人慈愛的目光,瞧著一對小兒女,臉上不期浮起笑意,問道:“孩子,你昨晚沒有睡好吧?”

假趙南珩恭敬回退:“孩兒還好。”

商氏夫人點點頭道:“你爹不是傳了你一招劍法嗎?你練熱了沒有?”

假趙南珩心頭“咚”的一跳,臉上一紅,嚅嚅應道:“是……是……”

商氏夫人又道:“二十年前,你爹理首研究,想把飛龍劍訣,刪繁就簡,去蕪存精,重行錘練,這二十年,自然已有成就,他傳你一招劍法,自然是飛龍劍訣濃縮精華……。”

假趙南珩聽的心頭直是打鼓,這會馬上就要露出馬腳來了!

商氏夫人微微一笑,續道:“這多年來,娘也想了三招劍法,這是娘靜參的心得,也許比不上你爹的一招,但也可以相輔相成,娘也一並傳你。晤,孩子,你先把爹的一招,練給我瞧瞧!”

糟了,果然不出我所料了!

假趙南珩還沒開口。

琪兒小嘴一噘,嚷道:“姑姑,你好偏心,你傳南哥哥劍法,就不傳給我?”

商氏夫人瞧著她,笑了笑道:“姑姑這三招劍法,雖然出自飛龍劍訣,但也算是姑姑獨創的劍式,傳你自無不可。”

琪兒喜的笑了起來,拉著商氏夫人的手,道:“姑姑你真好!”

假趙南珩人本機智,經琪兒這一打岔,他急中生智,一麵紅著瞼,呼嘯的道:“娘,爹傳給我的劍法,孩兒雖然學會,還沒十分純熟,娘先傳孩兒三招劍法,孩兒慢慢再練好了。”

琪兒巴不得姑姑先傳劍法,在旁幫著說到:“是啊,姑!”你先傳我們劍法哈!”

商氏夫人藹然笑道:“年輕人,就是貪多,也好,姑姑傳了你們劍法,你們就可以一起練劍了。”

說著,從琪兒手上接過盤龍劍,把三招劍法,傳給兩人。

假趙南珩喜出望外,這千載機會,哪肯錯過,聚精會神,用心諦聽,他人本聰明,等商氏夫人講解完畢,他已經領悟了一半。

商氏夫人麵前,一個是親兒子,一個是親侄女,自然不厭其詳,反覆解釋,不憚其煩。

不到半個時辰,兩人雖沒熟練,卻也把招式變化都記住了。

商氏夫人自然滿心歡喜,看看不再有什麽錯誤,便道:“你們自己練吧,琪兒,不懂的地方,問你南哥哥好了。”

琪兒滿懷高興,咬著下唇,點了點頭。

假趙南珩抬頭問道:“娘,這三招劍法,是不是你老人家濃縮的‘飛龍劍訣’?”

商氏夫人笑道:“娘是從‘青木劍法’和‘飛龍劍決’合參而成。”

琪地道:“是啊!難怪有許多地方,我就覺得眼熟呢!隻是不容易練就是了!”

假趙南珩又道:“飛龍玉墜已被歹人騙去了半方,劍訣豈不是泄露了一半?”

商氏夫人微笑道:“傻孩子,哪有這麽容易,‘飛龍劍訣’博奧精深,就是兩方玉墜全給了他,也不是一朝一夕所能領悟得出來?”

假趙南珩趁機道:“娘,你收藏著的半方玉墜呢?讓孩兒見識見識好嗎?要是在江湖上遇上歹徒的時候,也可以認出另外半方玉墜了。”

琪兒是個好奇的姑娘,聞言立即幫腔到:“是啊!姑姑,我也沒有瞧過飛龍玉墜,你給我們瞧瞧咯。”

商氏夫人藹然笑道:“孩子,你已經長大了!飛龍玉墜該由你保管了。”她邊說邊從身邊取出一塊用絲條穿著的玉墜,遞到假趙南珩手上。

假趙南珩心頭狂跳,他想不到會有如此順利,雙手接過,和琪兒把玩了一會,依然雙手遞還,仰頭道:“娘,還是你老人家收藏的好。”

商氏夫人滿臉慈愛的說道:“傻孩子,這是趙家傳家之寶,娘保管了這許多年,現在該你保管了,失落的半方也該由你去追回來,娘和你爹,今後不再涉足江湖了。”

琪兒喜孜孜的道:“南哥哥,你現在就是第三代中飛龍了呢!飛龍玉墜就是代表中飛龍的,來,我替你佩在身上。”

她伸手取過玉墜,當真替假趙南珩佩到身上。

商氏夫人瞧兩人親密情形,心中暗暗歡喜,一麵說道:“好了,你們繼續練劍吧!”說著,便自回進屋去。

假趙南珩巴不得她有此一說,好和琪地兩人留在園中練劍,因為他作賊心虛,伯和中飛龍夫婦接觸。

這一天,他倒是專心一致的練習劍法,趙啟潛夫婦自然不疑有地。

第二天中午,假趙南珩因此行目的已達,急於脫身,吃完午餐,就走到趙啟潛夫婦兩人麵前,拜倒地上,說道:“爹、娘在上,孩兒想今日動身,前往羅髻山去。”

商氏夫人深感意外,證道:“孩子,你要到羅髻山去?”

假趙南珩俯首道:“孩兒從小由老師傅撫養長大,師恩浩**,無以為報,自從師祖敗在羅髻夫人劍下,遂有六十年中,封山二十年之約。孩兒立誓要為峨嵋洗刷封山之恥,數月之前,曾到羅髻山去,才知隻要能夠破解她們劍壁上的‘羅髻三到’,就可解除此約。孩兒從南魔那裏學來的‘辟邪劍法’早已練熟,如今連同爹娘傳授的劍法,自問足可破解‘羅髻三劍’。因此孩兒想早些趕到羅髻山去,了卻一樁心願,就好侍奉雙親了。”

商氏夫人道:“羅髻夫人武功自成一派,豈是等閑,你這點本領,哪裏是她的對手?峨嵋派封山二十年,如今還隻有一年時光,要去,也不忙在一時,你跟你爹再練些時候,再去也並不遲呀!”

假趙南珩道:“孩兒此去,並不是和羅髻夫人舍命相拚,隻要能夠破解她‘羅髻三到’就行,加論武功,孩兒自然和地差得太遠,但破解她三招劍法,孩兒自問尚可勝任。”

趙啟潛微微一笑,回頭道:“青娘,孩子大了,讓他去經曆些風險,也是好事,何況他深受峨嵋大恩,也應該替峨嵋派效勞。”

商氏夫人氣道:“你倒說的容易,羅髻夫人豈是好籌的?你去,也許可以勝得過她,孩子總究隻有這點年紀。”

趙啟港笑道:“這孩子在沒到這裏來以前,不是已經去過羅髻山了嗎?而且也經曆了不少事故,都能化險為夷,足證這孩子福澤綿厚,一生不會有什麽風險。何況他已學會了‘龍飛九淵’身法,縱使不敵,也足可自保,他既有為師門一洗恥辱之誌,勉強留在這裏,不如讓他去完成誌願的好。”

假趙南珩趁機道:“娘!你隻管放心,孩兒辦完此事,就可回來侍奉你老人家了。”

商氏夫人想了想道:“也好,你爹也這麽說,你就去吧!隻是要早些回來,免娘記掛。”

假趙南珩忙道:“孩兒記住了。”

琪兒聽說南哥哥要走,心中暗暗高興,急忙插口道:“!”姑,你老人家要是不放心,我和南哥哥一起去好了。”

假趙南珩聽了大吃一驚,他原是好色之徒,倒並不是怕一個涉世求深的姑娘,不易對付。而是自己受人要脅,對方喜怒莫測,自己連性命都操在他手上,琪兒是東怪的獨生女兒,自然不敢胡來。這就為難的道:“琪兒,你最好留在這裏,娘也有個伴兒。”

琪兒臉孔一板,哼道:“你不要我去就算了,別推三推四的。”

商氏夫人藹然笑道:“琪兒,你南哥哥說的不錯,他就會回來的。”

琪兒嗝起小嘴,隻是不樂。

商氏夫人自然叮嚀了許多話,假趙南珩隻是唯唯應是,不敢說話,別過父母,就匆匆離庵而去。

君子可欺以其方,趙啟潛夫婦做夢也沒想到,這個兒子已經是別人頂替的西貝貨。

但假趙南珩走後的第二天,琪兒也偷偷的走了,這下可使商氏夫婦著了急,於是飛龍夫婦也隻好離開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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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江府的彭澤,依山築城,原是一個偏僻小縣。

因晉代陶淵明在這裏做了八十多天的彭澤令,那時正好郡裏派了一位督邙來縣視察,書吏告訴他應該束帶相迎,不料這位自命清高,骨頭奇硬的陶先生,憤然道:“吾不能為五鬥米折腰向鄉裏小兒。”

當即解印緩離職而去,做了一篇傳誦千古的“歸去來辭”,遂使這座偏僻小城,地因人傳,名聞全國。

這是已未午初時光。

彭澤城中一條僅有的狹窄大街上,開設著一家雙開間門麵,陳設簡陋的酒館。

此刻快近晌午,正是旅客們打尖的時候,店堂中已經有四五成座頭,食客大都隻是些肩販土著。

其中一付座頭上,坐著兩個四十上下,濃眉巨目,一身勁裝的中年漢子,翹著二郎腿,大碗喝酒,作風粗家!

身邊空位上還擱著兩個長形青布包袱,敢情是兩人的隨身兵刃。

門口連續有食客進來,兩個夥計已經忙著招呼不過來了。

“夥計,給老婆子來兩碗大鹵麵,咱們吃了還得趕路呢!”

這說話的是個鳩臉癟嘴黑衣老嫗,白發蓬鬆,包著黑布包頭,說話時,牽動滿臉皺紋,顯得有點陰沉。她身邊是一個吊眼塌鼻的青年,臉上長著許多疙瘩,神情落漠,一副天生的白癡模樣!

兩個勁裝漢子回頭望望黑衣老嫗,又相互看了一眼,兩人臉上登時泛起一絲狠毒冷笑。

麵朝外坐的一個放下酒碗,呼的站起身子,大踏步朝黑衣老姐桌邊走去,另外一個漢子敢情怕他同伴有失,也同時放下酒碗,站將起來。

他兩人這一舉動,甚是突然,立即引起全堂食客的注意。

那勁裝漢子走近黑衣老嫗麵前,左腳踏在板凳上,大聲發話道:

“巫婆子,你還認得咱們兄弟倆吧?”

黑衣老嫗怔的一怔,顫巍巍放下茶盅,抬頭望望勁裝漢子,遲疑一下,忽然滿臉堆笑,道:“大爺想必是找錯了人,老婆子帶著我們小的,是到縣城裏探親來的,老婆子從沒見過大爺……”

那勁裝漢子喉間發出“赫”的一聲大笑,道:“湘西巫婆子,算得是拍花黨的老祖宗了,沒想到竟會這般窩囊,嘿嘿,任你巫婆子燒成焦炭,也逃不過咱們兄弟眼睛。

你們幹這一行的,要在祖師爺麵前燒去一節小指,立下重誓,不信,你把左手伸出來讓大家瞧瞧,是不是燒去一節小指?”

黑衣老嫗癟嘴鼓動,朝四周食客瞧了一下,不悅的道:“這位大爺說得好不奇怪,老婆子好端端的,為什麽要燒去一節小指,諸位大爺,替我老婆子作個見證……”

她一邊說話,左手撩起衣袖,顫巍的伸出手掌!隻見她幹癟得有如烏爪般的手掌,包呈發白,小指上竟然套著一隻銀色指套!

另一個勁裝漢子睹狀大驚,急忙喝道:“老大,當心老虔婆的五陰手!”

說是遲,那時快!別看黑衣老娘顫巍巍的模樣,手掌伸出,突然動作如電,朝麵前勁裝漢子當胸送去,口中陰笑道:“你瞧瞧清楚!”

那勁裝漢子武功也自不弱,聞聲知變,撤步挫腰,一個大挪移,向窮閃退數尺。濃眉一揚,怒目笑道:“老虔婆,你這點伎倆,賀老大還不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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