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老大依言把那包藥丸,灌入吊眼塌鼻青年口中。

賀老二也早已支持不住,和身倒在地上睡去。賀老大雖也感到極度困累,但眼看三人都昏睡過去,隻好調息運功,閉目養神。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耳中依稀聽到有人說道:“咦,這裏是什麽地方?我怎會到這裏來?”

賀老大急忙睜目瞧去,隻見眼前站著一個神采奕奕的青年,當即一躍而起,喜道:“小兄弟,你果然好了!”

那青年目光落到賀老大身上,愕然拱手道:“老哥如何稱呼,在下……”

賀老二也坐了起來,笑道:“小兄弟,你當真一點也記不起來?”

賀老大忙道:“小兄弟可叫趙南珩?”

那青年點點頭道:“在下正是趙南珩,不知兩位老哥如何稱呼?”

賀老大道:“小兄弟被人迷失心神,多虧這位老朋友相救……”

他用手朝黑衣怪人指去!哪知這一回頭,陡見黑衣怪人業已倒在地上,氣息奄奄,不由大吃一驚,還沒來得及說話。

趙南珩聽說自己多虧這黑衣人相救,不待賀老大說完,一個箭步,掠到黑衣怪人身邊,一手扶起他身子,一手已按在他背心之上,真氣源源度入。

黑衣怪人雙目微睜,額首道:“你已好了?老夫隻是真氣耗損,還不礙事,你們可以走了!”

賀老大道:“朋友,快運氣試試,是否……”

黑衣怪人一下坐了起來,揮手道:“老夫說不礙事,就是不礙事,你們快快出去。”

趙南珩遲疑道:“這位老人家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黑衣怪人怒聲道:“老夫隻是替花娘子消解冤孽,沒你的事,你們快走!”

賀老大知他脾氣怪僻,不近人情,忙道:“小兄弟,咱們走吧!”

三人走出石窟,賀老二回頭瞧著累累石堆,搖頭道:“這位老友當真是個怪人。”

趙南珩心中疑竇重重,但又恍如一場大夢,想不起什麽,忍不住問道:“兩位老哥,可否把經過情形見告。”

賀老大邊走邊說,把經曆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趙南珩經他一說,這才想起那天晚上,聽到有人叫自己名字,恍恍忽忽循聲尋去,此後就一無所知。原來是被巫婆子迷失心神,中間還發生了這許多故事,當下慌忙朝賀氏兄弟拜了下去,道:“兩位老哥義薄雲天,一路維護之德,小弟感激不盡。”

賀老二咧嘴大笑道:“小兄弟,你如果不嫌棄咱們,就結個兄弟如何?”

賀老大連忙搖手道:“這個使不得,趙兄弟乃是中飛龍後人,咱們如何高攀得上?”

趙南珩正色道:“小弟蒙兩位舍命相救,大哥若要推辭,就是見外了。”

三人這就在黑石溪邊,結為兄弟,趙南珩年紀最小,當下就恭恭敬敬叫了聲:“大哥,二哥。”

賀氏兄弟自然高興萬分,賀老大想起天地一卜要自己轉交的盤龍劍和一盒易容藥丸,便自懷中取出,遞到趙南珩手上,一麵又要他把藥丸塗在麵上。

同時此去嶽陽,正是朱雀旗幫勢力範圍之內,因此,賀氏兄弟也各以藥丸易容,才一起上路。

三天之後,他們趕到嶽陽,就在城西一家叫做南興老棧的客店落腳,三人要了兩間上房,店夥送上臉水,大家盥洗之後,略事休息,已決近傍晚時分。

賀老大雖因自己三人都已易容,不易被人認出,但為了謹慎起見,正待吩咐店夥,把晚飯送到房中來吃!

隻見一名店夥手上持著一封信柬,匆匆進來,含笑道:“三位台爺,不知哪位是賀大爺?”

賀老大心頭一震,應聲道:“兄弟便是。”

店夥連忙雙手把信送上,笑道:“是你老的信。”

賀老大接過一看,上麵果然寫著“麵呈賀大爺親拆”字樣,不禁奇道:“夥計,這是什麽人送來的?”

店夥笑道:“是對麵長興館的跑堂送來的,他說,這信是他們的一位老主顧叫送的,那是一個看相先生,他看到三位爺台進入小店,說是和爺台極熟,要他送這封信來。”

賀老大聽到“算命先生”這四個字,心頭頓時一喜,那不是天地一卜,還有誰來?當下點點頭道:“好,咱們懶得出去了,你去準備三份晚飯送來。”

店夥應了聲“是”,退房出去,賀老二道:“老大,這信是天地一卜的吧?”

賀老大拆開信柬,隻見上麵寫道:“你們很快能夠找到老怪物,不虛此行,飯後叫趙小夥子單獨到桃林來,勿誤。”

信上雖沒具名,但這口氣,除了天地一卜,再無別人。

尤其他一手歪歪斜斜的字跡,趙南珩一眼就可以認得出來,不由皺皺眉道:“這位老哥哥,就是喜歡故弄玄虛,既然瞧到我們了,怎不幹脆到這裏來,還要約什麽桃林柳林的。”

賀老大不但早已從趙南布口中,知道天地一卜乃是神丐遊一幹的門人,尤其從自己兄弟,遇到他之後,好像每一件事情,都在他算中,內心對這玩世不恭的天地一卜,可說佩服已極,聞言沉吟道:“趙兄弟,天地一卜老人家,既然約你前去桃林,我想其中必有緣故。”

趙南珩道:“大哥說得極是,隻不知桃林在什麽地方?”

賀老大道:“不遠,出東門不到五十裏,地名就叫桃林。”

說話之間,店夥已把酒飯送來,三人匆匆吃過,趙南珩就獨自出城而去。

三五十裏路,以趙南市的腳程,何消片刻,便已到達,放眼瞧去,大江邊上,果然一片桃林,此處地勢偏僻,雖然入晚不久,但黑越越的瞧不到一絲燈火!

正在打量之際,就聽不遠處有人輕咳一聲,低笑道:“小兄弟,快來,我在這裏!”

這是天地一卜的聲音,趙南珩急忙回過頭去,隻見一顆桃樹底下,正有一團黑影,蠕動了一下,緩緩站起來。

他目能夜視,這一瞧,已看清那團影子,正是麵貌猥瑣的天地一卜,不由喜道:“老哥哥,累你久等了,小弟一再蒙你……”

天地一卜豆眼滾動,一縮脖子,急忙用手指豎在唇上,嗤了一聲,伸手拉著趙南市,急急走了幾步,才低聲道:“小兄弟,你真是把我整慘了!”

趙南珩瞧他行動鬼祟,這般低聲說話,好像怕人聽到一般,心中覺得奇怪,一麵也隻好低聲問道:“老哥哥這話怎說?”

天地一卜道:“你總記得那次斷眉老五,和我訂下的約會,偏偏師傅又不肯承認,他說南天七宿還不夠資格和他老人家訂約,我惹的麻煩,要我自己去了,你說這事情糟不糟?”

趙南珩還沒開口,天地一卜又道:“南天七宿中,像斷眉老五他一把破斧頭,我也足夠對付,但他們老大天煞星霍元奇和慕容三娘,我老哥哥實在有點吃不消,所以我要找你幫忙趙南珩道:“這事原由小弟引起,到時,小弟和老哥同去趕約就是。”

天地一卜搖搖頭道:“不,師傅這幾天也到嶽陽來了,他老人家說我老哥哥不務正業,功夫擱下來了,準會給他老人家出醜丟人,這幾天逼著要我去練他老人家新創的‘乾坤八掌’。小兄弟,你想想看,我一把年紀,連骨頭都發硬了,哪裏還學得會什麽功夫?師傅這氣就大了,聲言要把我老哥哥逐出門外

趙南珩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天地一卜續道:“所以這幾天我正急得團團轉,天天都盼望你早些回來……”

他說到這裏,忽然湊過頭來,細聲道:“我心中早有個打算,師傅老是稱讚你骨相好,資質好,最近又學會了你們家傳的‘龍飛九淵’,如果再學會師傅的‘乾坤八掌’,保險把南天七宿,打他個七倒八歪,所以我想還是你跟師傅學的好。”

趙南珩道:“這個如何使得?”

天地一卜連忙搖搖手,低笑道:“我昨天已經試探過師傅的口氣了,我說:這種武功,師傅如果傳給趙小兄弟,準比徒兒強得多。嘻,你道師傅如何說的?”

趙南珩搖搖頭。

天地一卜道:“師傅說‘本來這事就是你們兩人惹出來的,那小娃兒人呢?”

我就乘機道:‘趙小兄弟也快要來了。”

師傅噢了一聲,沒說什麽,所以今天你一到,我就約你到這裏來,現在師傅就在裏麵打盹,你快進去!”

趙南珩道:“遊老前輩既在裏麵,小弟自當前去叩見,就煩老哥帶路。”

天地一卜退了一步,吃驚道:“不成,我和你一起去,師傅準會說我們串通好了,你還是自己一個人去。”

趙南珩心中忖道:“自己進去,遊老前輩豈不是也想得到是天地一卜指點的?”

天地一卜好像知道他心思一般,連忙又道:“沒關係,你就說我們早就約好在桃林中碰麵的就是了。”說到這裏,連連揮手催道:“小兄弟拜托,你快去吧!”

話聲一落,急急自顧自向前麵一條小徑上跑去。

趙南珩瞧著他後影,忍不住暗暗搖頭,這當真有其師,必有其徒!

他順著天地一卜所指方向,彎腰朝林中走去,這片桃林,相當深廣,走了一會,不知遊老乞在什麽地方打盹,凝目打量之際,忽然聽到頭頂似有“嘶”的一聲輕響掠過!

這聲音幾乎輕微到使人難以發覺,而且又奇快無比,等趙南珩聞聲瞧去,隻見七八丈外的一棵桃樹底下,正有一團瘦小黑影,蠕動了一下!

趙南珩目前內功已深,雖在黑夜裏,依然可以看到十丈以外,自己一路深入,並沒瞧到樹下有人,那團瘦小黑影,分明是剛才多出來的!

但他目光一瞥,立時發覺那瘦小黑影,正是許久沒有見麵的遊老乞,卷著身子以抽遮麵,隻有一雙沾滿泥垢的腳,穿著麻耳草鞋,擱在桃根土堆上,似乎睡得甚熟,心中一喜,急忙朝樹下走去。

乾坤一丐沒有等地走近身子,就開口罵道:“蠢牛,我告訴過你我老人家要好好睡上一覺,你來做甚?你四招掌法,沒學會就不要來找我了。”

趙南珩忙道:“老前輩,是我,晚輩是趙南珩。”

遊老乞突然翻身坐起,揉揉眼,喜道:“小子,是你?我聽蠢牛說,你這幾天會來,你果然找來了,你有沒有碰到我那蠢牛徒弟?”

趙南珩不好說謊,隻得點點頭道:“晚輩見到天地一卜老哥哥,他說老前輩在這裏打盹,要我進來的。”

遊老乞怒道:“那蠢牛呢?怎麽不進來?”

趙南街道:“天地一卜老哥哥說他掌法還沒練熟,不敢進來。”

遊老乞以手擊地,恨恨的道:“蠢牛,真是一頭其蠢無比的牛,四招掌法,練了四天,虧他敢說還沒練成,丟人,誰會丟我老人家的人,哦……”

他炯炯目光突然落到趙南珩身上,恍然點頭道:“是了,這蠢牛自己練不成,他要你來,是不是和你說過,想要我把掌法傳授給你?”

趙南珩搖搖頭道:“晚輩隻是來瞧瞧老前輩的,老前輩的武功,晚輩不想學。”

遊老乞瞪目道:“那為什麽?我老人家和你祖父。你父親兩代至交,難道我的東西比不上中飛龍的家傳絕學?”

趙南珩道:“晚輩不是這個意思,晚輩不是你老前輩的傳人,怎好學老前輩的武功?”

遊老乞道:“胡說,遊一幹沒有什麽門派,誰都能學,那蠢牛和南天七宿訂了約,就在眼前,但他練了四天,還沒學會,準會把我老乞丐幾十年辛辛苦苦掙來的名頭一起砸了,你不想學,你就看他去出醜?來,來,我這就教你。”

話聲一落,不讓趙南珩多說,就拉他走到一塊空地上,把“乾坤八掌”前四掌的姿式演了兩遍,又把內勁外鐵之法,發把攻勢之道,仔細解釋一通。

趙南珩內功根基極深,隻覺這四掌法,簡單明了,但勁力極猛,怎麽天地一卜老哥練了四天,還會沒有學會?但因遊老乞在旁督促,隻好用心練習。一個多時辰過去,已得大要,遊老乞瞧得大喜過望,又把後四招一起傳給了他。

趙南珩專心致誌的練習,起初還不覺得怎樣,越練到後來、越覺得這“乾坤八掌”博大精深,更不敢絲毫鬆懈,苦練不休。

遊老乞先前還從分點撥,後來竟自倒在林下,呼呼睡去。

趙南珩一人足足練了兩個多時辰,才意與神會,發勁收勢,已是運用自如。

遊老乞睜目道:“好了,好了,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趙南珩收勢之後,正待開口,遊者乞揮手道:“天快亮了,我老人家要好好睡一覺,你快回去吧!”

說完,雙目一閻,翻了個身,又自顧自睡熟了。

趙南珩不敢驚擾,隻得循著原路退出,走到路邊,還不見天地一卜的影子,就在路邊站停。

這一瞬工夫,瞥見左首林中,忽然探出一個頭來,那正是天地一卜,他一眼瞧到趙南市,閃出身子,飛步近來,低聲問道:“小兄弟,師傅有沒有教你拿法?”

此時天色雖黑,但趙南珩目能夜視,眼看天地一卜迎著自己跑來,目光瞧到他腳上,驀地心中一動!他總究聰明過人,刹那間恍然大悟,撲的拜了下去,道:“老前輩,晚輩瞧出來了。”

天地一卜征得一怔,道:“小兄弟,你說什麽?”

趙南珩道:“老前輩,原來一路上維護晚輩的,都是你老人家,何用再化出一個天地一卜來呢?”

天地一卜突然嗬嗬一笑,伸手拉起趙南流聳聳肩道:“小夥子,算你厲害,你倒說說如何瞧出來的?”

趙南珩得意的道:“老前輩這雙腳,晚輩認出來了。”

天地一卜伸手從臉上揭下一張人皮麵具,大笑道:“遊老乞遊戲風塵,幾十年來還是第一次被人家當麵揭穿!”

原來天地一卜正是遊老藝的化身,他拍拍趙南珩肩膀,又道:“好了,小子,現在我該把天地一卜交給你了,聽著,有五天時光,你足可以把我傳你的八招掌法練習純熟,五天之後,你就以天地一卜的身份,到侯家灣赴約。”

說到這裏,把人皮麵具塞到趙南行手上,附耳說了一陣。

趙南珩隻是點頭,遊老藝又道:“好,天快亮了,你回去吧!”

身形一閃,頓失所在。

趙南珩回到客棧,賀氏兄弟因他久去未回,一直沒有入睡,此刻一見越南珩回來,就跟著過來。

趙南珩把今晚之事,詳細說了一遍,賀氏兄弟這才知這位神出鬼沒的天地一卜,原來竟是武林第一奇人神丐遊一幹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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