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這間別墅有著一種相當怪異的氣氛。迪斯……”
“你今晚的反擊行為很可能並不算過激。”
站在別墅的正門外，哈裏對迪斯這樣說道。
這座樹木蔥鬱的山丘上，合抱粗的落葉林掩映下，隻有這樣一間別墅。在哈裏和迪斯踏上沿山車道後不久，就看到的那塊標誌為私有地的木牌，證明了這塊土地和周圍的其它小山一樣，是被某一富豪買下來專門在炎夏的時候用來消閑避暑的所在。
初看上去，這棟別墅和它周圍的其它別墅沒有什麽不同。原本就不屬於深秋的那連為一體的西式尖頂建築，在這個深秋的落葉季節中顯得異常寂寞蕭索。
透過將近五米高的鐵柵門向內望去，被灰石圍牆以一個規則四邊形圍住的廣闊庭園中，有一條青石甬路，金黃的落葉帶著霜氣散落在甬路上，為甬路鋪上了一層厚軟的駝毛地毯。
道路盡頭的那棟白色別墅裏，沒有透出一點燈火。這棟別墅給哈裏的感覺相當的不妙。從看似毫無人氣的建築透露而出的隱隱殺意，刺痛了哈裏.萊特的肌膚。
“自己要做的，很可能不是禮貌的和主人寒暄幾句便可以把人帶回來那麽簡單。”哈裏的心中有了這樣的認知。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寒冷潮濕的空氣混著落葉腐敗的氣味灌入哈裏的口鼻，令他的精神也為之一振，金發的青年壓下心中泛起一種不詳的預感，轉過了身……
“迪斯，現在已經很晚了。今天的空氣又是這樣潮濕，雖然這時天色還好，但過一會可能會下雨也說不定。為了免得你媽媽擔心，你還是先回家比較好。”哈裏說道。
“不，我要和您一起進去找姐姐。”迪斯堅定的說道。感受到迪斯的決心，哈裏歎了一口氣，向迪斯道出了實情。
“迪斯，今晚的種種情形加在一起，我判斷這裏麵或許會有很大的危機。你現在的槍技還很不成熟。如果一旦我和人動起手來，你難免會成為我的負擔，我沒有把握可以保護你的安全。如果你出了什麽意外的話，你的姐姐和媽媽一定會很傷心的。”哈裏說道。
“哈裏老師您可以不用顧忌我的狀況，我不怕危險。”迪斯帶著一臉躍躍欲試的表情，這樣說道。
“那麽你就不考慮家人的心情嗎？”哈裏問。
“但是……姐姐她……”迪斯還要堅持。
“迪斯，你的手中已經沾染到他人的鮮血，已有人在你的槍下失掉了性命。現在的你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孩子，我的學生，而是一名槍手，一個男子漢。”
“對於現在的你而言，就算有人在交手中取走你的性命，你也不應該有任何抱怨。你應該有自己的判斷，自己的決定。而我……”哈裏道，“會尊重你的決定。”
“你真的要在自己力量不足的情況下，去冒這種毫無必要的危險嗎？”望著迪斯的眼睛，哈裏低聲問道。
聽到哈裏的話，迪斯臉上的表情漸漸黯淡下來，沉思片刻，然後向哈裏深鞠一躬。
“哈裏老師，貝蒂姐姐就拜托您了，請您一定要把她平安帶回來。”
“雖然姐姐有點迷糊，愛幻想，不成熟，對我還有虐待兒童的暴力傾向。但卻是從小一直陪伴在我身邊，在我出了事的時候比誰都著急，比誰都關心愛護我的……”
“我唯一的姐姐。”
“如果姐姐她有什麽事的話，我……”
笑著拍了拍迪斯的肩，哈裏.萊特將手放在他迪斯的右肩上，鄭重做出承諾。
“很好，放心的回家等待，我以奧德裏瓊斯家及本人哈裏.萊特.奧德裏瓊斯的名譽鄭重起誓，我一定會把你的姐姐平安帶回來的。”
“主將成為我的磐石。”
“阿門。”
說完，哈裏轉身向別墅圍牆的大門行去，在距離鐵門大約五六米的時候，他稍微助跑了幾步，然後……
一躍而起。
五米高的高柵鐵門被哈裏.萊特一跨而過。
在迪斯的眼中，那一刻身上有淡銀光輝閃現的哈裏.萊特就宛如是天上的神使。他對哈裏的話不再有一點懷疑。
沒有回頭，隻是向後揮了揮手，示意迪斯盡快離去，哈裏向別墅正門走去。
“不知道貝蒂是不是在裏麵，她現在怎麽樣了？”
哈裏有點擔心的想道。
……
“迪斯是我唯一的弟弟。”
這是恢複鎮定後的貝蒂說的第一句話。
和剛剛被瑞森邀請共進晚餐的時候相比，這個天真迷糊的少女在短短的幾分鍾裏好像突然長大了十歲。
“雖然……”
“迪斯經常調皮，不聽話，惹我生氣。但確是在任何時候總是在擔心著我，保護著我，我最愛的寶貝弟弟。”
“雖然不知道迪斯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但我想他會有他自己的原因。”
“瑞森先生，請您看在我為您所做的這些不足道的事情的情分上，如果他真的犯了嚴重的過錯的話，請讓所有的罪責由我這個做姐姐的一力承擔。”帶著一往無前的堅毅神色，貝妮卡.蒂娜說道。
“一直以來，您都是這個城市最有權威的人物，我不敢要求您徇情枉法，但希望您至少可以給我一個補救的機會。”
“那位貝裏先生的家屬，我會用我的一生來補償他們失去親人的損失。”低下頭，貝蒂肯切的拜托瑞森道。
“真是個天真的女孩。”坐在一邊的傑克.萊恩歎了一口氣。
“你弟弟是立誌要成為一名槍手的人。以他的天賦和意誌，將來倒在他槍下的人，他們的屍體會堆積成一座小山。你如果要一一補償的話，恐怕得開一家國際性的慈善機構才行。”傑克嗤笑道。
貝蒂沒有理會傑克，連他為什麽會如此了解自己的弟弟這一點都沒有心思去探究。她隻是低著頭，安靜的等待瑞森的答複。
“貝裏沒有家屬的。”沉吟片刻，瑞森.布萊爾這樣說道。
“他在這個城市中甚至沒有身份。貝裏他從六十年前開始跟隨我的時候，他的身份就是一個不能見光的人。他甚至沒有這個國家的國籍。因此就算巴倫托的司法部介入，他們也不會為一個沒有國籍的人采取什麽行動。而且，貝裏的遺體現在已經被我的部下秘密處理掉了。我並不準備為貝裏的死對您的弟弟展開報複。因為……”
“從某種程度而言，令弟的反應也不算過激。貝裏會死，隻能夠怪他過於大意。”瑞森.布萊爾淡淡的說道。
“不算過激？可是迪斯他……”貝蒂吃驚的說道。
“因為……”
“我今天並沒有打算讓你活著回去。”瑞森平靜說道。
“您說什麽？”貝蒂瞪大眼睛，吃驚的問道。
“貝妮卡小姐，您是贗品製造業中我所見過的這世上絕無僅有的天才。以你的對藝術的精巧感度和天賦，再加上身為亞能力者的特殊能力，本來可以為這個星球留下很多無法用金錢衡量的寶貴財富的。”
“隻不過，我的計劃太重要，和我打交道的也是一個了不起的男人，我不能夠留下任何破綻。你那位莉安娜姨媽從一開始就對你的事情很關心，雖然我可以在短時間中用假情報穩住你的那位姨媽，但結合今天發生的事情，我相信她很快就會查明事情的真相。最穩妥的方法就是……”
“殺人滅口。”瑞森說道。
“殺人滅口……”貝蒂機械的重複著瑞森的話。她的眼睛瞪的大大的，這個人都已經呆掉了。
“我本來並不打算告訴你真相，讓你在一種毫無痛苦的情況下死去。在那個過程中你會發現，死亡也會是一件很甜美的事情。但是……”瑞森微笑了一下，“更加不忍心看到像你這樣純真的女孩如此痛苦擔憂。在今夜過後，我就會將你的家人一一送去與你團聚，你在天堂中應該也不會感到太過寂寞。”瑞森看著貝蒂，向她保證道。
不過，貝蒂對瑞森接下來的話好像充耳不聞。可能是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給她的打擊太大。貝蒂後退了幾步，緩緩坐在沙發上，用手扶著自己的額頭，喃喃的對自己說道……
“圈套……”
“殺人滅口……”
“陰謀。”
“……”
把貝蒂留在一旁，讓她有時間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瑞森轉過身，從懷中取出一張支票，將它遞給傑克.萊恩。
“感謝您對我的大力協助，這是我們事先約定好的數目，希望您不會認為我付出的報酬太低。”瑞森對他說道。
“價格很公道，雖然是價值連城的珍寶，不過一旦淪落為贓物，它們的價值自然就會大打折扣。你給的已經很多了。”略微的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支票，傑克.萊恩以一種很隨便的態度將它收入了懷中，“那麽現在……”
“契約終結。”摘下頭上的寬沿禮帽，將之置於胸前，傑克.萊恩向布萊爾做了一個退場的動作，淡淡的說道。
微笑了一下，瑞森微微鞠身，回了一禮，卻沒有再說話。隻不過，他望向傑克.萊恩的眼神卻一下熾熱起來。
這個擁有野獸一樣氣質的男子，一旦恢複自由，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不羈傲氣，讓瑞森.布萊爾的心頭湧出一股難以平複的悸動。他隻有移開他的視線，把注意力轉到已經恢複理智的貝蒂身上。
而貝妮卡正在以一種讓瑞森始料不及的眼神看著他。
那眼神不是受騙後的惱怒，也不是對死亡的恐怖，更加不是對加害者的乞憐，恰恰相反，貝蒂的眼神中充滿了對瑞森的同情。
“你真是太可憐了。”貝蒂大聲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