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將所有信紙仔細的折起來,放入信封。抬頭就想要把門外的綠意給叫進來,眼角餘光撇到牆角邊的紙團,下意識的怔了怔。

信箋之上,“抱歉”兩字,墨跡力透紙張,最後一道筆畫格外用力,幾乎劃破信紙,末尾鋒利尖銳,仿佛一把利刃一樣,生生的撕開了寫下這兩個字的人的心,在兩人之間劃下了永遠都不可能跨越的鴻溝……

“你走後的第二天,解淵曾經來過。雖然他什麽都沒有說,可我知道他是想來打聽你的事。看他表麵上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可我看得出來,他有些失魂落魄的……”

俊美蠱惑的笑顏在眼前淡淡的浮現,一股莫名的蒼涼刺痛了她的眼。強行按下眼眶裏的霧氣,青桐再次提起筆,在紙上寫下幾行字:既不回頭,何必不忘。既然無緣,何須誓言。今日種種,似水無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扔下毛筆,將寫好的信紙重新疊好,放入之前那疊信紙的最上方。封好信封口,讓綠意交到門房處。

呆呆的在椅子上坐了半天,腦子裏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冷風夾雜著積雪,透過敞開的門,吹了進來。打在臉上、身上,冷冰冰的,可青桐卻不願意動一下。

雲輕狂走進院子的時候,遠遠的就看見青桐一個人像木頭一樣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兩眼呆滯無神,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他皺了皺眉,一溜小跑的進了屋,將房門關上。一邊拍著肩頭的雪,一邊喋喋不休:“這麽冷的天,你怎麽也不知道關上門啊。真以為自己沒事了啊。早跟你說過你的毒和心疾受不得一點風寒,之前在水裏已經受了涼,現在你又在這裏吹冷風,你這是……咦?你怎麽了?”

嘮嘮叨叨半天的雲輕狂,終於發現眼前人的不對勁。跑過去,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嘿!怎麽傻乎乎的啊?”

眼睛動了動,平靜無波的斜了他一眼,語氣更是平靜的近乎淡漠,說道:“你才傻呼呼的,你們全家都傻乎乎的。”

雲輕狂彎下腰,仔細的看了她半晌,這才鬆了一口氣,在她對麵的椅子上坐下來,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說道:“剛才我來的路上,遇見蕭湛了。那一張臉,嘖嘖嘖,跟鍋底一樣,是不是你又惹到他了?”

“你才惹到他了,你們全家都惹到他了。”

喝茶的手頓了頓,雲輕狂看了一眼比蕭湛的臉色好不到哪裏去的青桐,無聲的撇了撇嘴巴。得,倆人肯定吵架了,還是不惹他為妙。

他輕咳一聲,岔開了話題:“我剛才去給王妃把了一下脈,傷心過度,心神受損,王爺的去世對她的打擊太大了。偏偏臨終前的最後一麵也沒有見上。我以為王妃會因為這件事責怪沈琰,沒想到王妃倒看得開,說‘琰兒不讓我見到,大概是怕我承受不住,變成青禾那樣。’唉,其實王妃最生氣的,還是沈琰對側妃去世時的態度。富貴人家的煩惱,我是永遠都猜不透。你說是吧?”

“你才是,你……”

雲輕狂張口將話截了下來:“是是是,我們全家都是。我還是先離開為妙,省的再在這裏當人家的出氣筒。”說完,無語的搖了搖頭,拍拍屁股準備走人。

沒想到他剛一動,對麵的青桐“謔”的一下站了起來。雲輕狂條件反射往後跳了一大步,抬起雙臂擋在身前,驚恐的說道:“你你你!冤有頭債有主,你可不能毆打無辜人士!”

青桐看著他那一副做好隨時準備抱頭逃跑的架勢,木著的臉再也撐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雲輕狂嚇得手抬了抬,驚懼的望著神經質的女子。

青桐擺了擺手,懶散的坐回了椅子上,仰著頭,笑著看向雲輕狂,懶洋洋地說道:“行了,逗你的。我還能真打你不成?我很柔弱的,不然蕭湛那死孩子早讓我揍扁了。”

雲輕狂撇了撇嘴,明顯一副不信的模樣。他可還記得,在河邊,某人輪著棍子大人的暴力景象。

青桐鬱悶的癟了癟嘴,一再表示自己真的不會暴走,雲輕狂才慢慢的坐了下來。

“對了,你剛才被沈婧拉著幹什麽去了?”青桐好笑的看了一眼已經換過衣服的雲輕狂,腦子卻想著某個勺兒不怎麽宜的畫麵。

不提還好,一提起來雲輕狂就有氣。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還好意思說,你不是沒看見嗎!”

青桐做了一個無辜的表情,笑嘻嘻說道:“我看你倆感情那麽好,怎麽好意思打擾呢。”

“……”

“好吧,我承認,我就是想看熱鬧。”

雲輕狂重重的放下手裏的茶杯,再次瞪了她一眼,說道:“我早該知道你這人是這副德行。當初拋繡球是這樣,現在又是這樣,我真懷疑被你拉*南王府到底是不是一件錯事。”

“哎,把你拉*南王府裏的人可不是我。這你得搞清楚。”

“……其實也沒什麽事。當時在河邊的時候,我說過她幾句。小丫頭記了仇,整天纏著我問這問那。剛才拉著我,表麵是是給王妃把脈,實際上還是要問我南疆蠱術的事情。一語不合,就要搶我的食屍蟲。結果後來就變成你看見的那副樣子了。”說到這裏,雲輕狂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都說中原女子溫柔如水,我現在算是知道了,那就是洪水啊。除了你,我真沒見過那麽野蠻的女子……”

話音未落,猛地感受到一束冰冷的視線,雲輕狂頭也沒敢抬,立即就改了口:“我的意思是,你比沈婧要溫柔多了。啊哈啊哈啊哈哈……”

青桐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想了想之前小花心裏提到過的事情,她猶豫了片刻,試探著問道:“你是不是真的很有名啊?雲狂醫?”

雲輕狂立馬來了底氣,一拍並不怎麽結實的胸口,豪情萬丈的說道:“那怎麽能是很有名呢,應該是非常有名。雲某可是威名赫赫的天下第一神醫,名號人盡皆知。上能解除一切疑難雜症藥到病除,下能從閻王手裏奪人起死回生。就這麽說吧,在我手裏,基本上沒有治不好的人……”

“停。第一,並不是人盡皆知,至少我就不知道。第二,沈精忠你不但沒治好,就連屍體都沒了。”青桐一手托腮,一手豎起兩根手指,很認真的在糾正他的錯誤,“而且,我所知道的天下第一神醫,隻有齊繡繡一人。”

雲輕狂臉色扭曲了一下,好像打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腰板彎了,雙肩塌了,整個人有些頹然。

“如果我早到兩天,王爺身上的毒就根本不是問題。再厲害的大夫,也不可能賽的過時間的流逝。我可以跟閻王搶人,但可搶不過時間。”

這分明是強詞奪理。不過青桐好奇的並不是這個。

“你跟齊繡繡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個這個……對了,蕭湛跟我提過去南疆的事情,不如我們明日就……”

青桐揮手打斷他的話:“你少打岔。南疆我肯定是要去的。不過我現在就想知道,你跟齊繡繡到底是怎麽回事。”

雲輕狂皺了皺眉,苦笑道:“這個是私人問題,你無權過問。”

“那你就別想出這個門。”

“這是平南王府!”

“這是我未婚夫的家!”

雲輕狂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指著青桐說道:“一個姑娘家,隨意說是人家的未婚妻,也不嫌害臊。哈哈哈……”

青桐本來也在懊悔自己不該那麽說,可聽見雲輕狂這樣說自己,一怒之下,脫口而出:“我沒騙你。你忘了在平南王府門外綠意的話了嗎!”

笑聲漸漸低了下去,雲輕狂愣住了。他愣愣的看了青桐半晌,不可思議的指著她說道:“既然你已經有了婚約,為什麽還跟蕭湛?”

這下反倒是青桐愣了一下。她奇怪說道:“我跟蕭湛怎麽了?”

“你不惜自己的身體隨時有在水裏你們抱在一起,我還以為你們……”

青桐瞪了他一眼,把話給接了過來,說道:“你以為什麽你。就你那腦子,能不能想點正常的東西。蕭湛明白就是一個未成年小孩兒,我就算是對你動心,都不可能對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動心。”

雲輕狂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說出來。眼神古怪的看了青桐幾眼之後,頭痛的扶住了額頭,無奈的搖了搖,喃喃自語:“怪不得他什麽都不告訴你呢。要換了我,也一樣……”

青桐腦袋往前一伸,惡聲惡語道:“你嘀嘀咕咕說什麽呢!”

雲輕狂連忙擺手:“誇你呢!我保證,真的是誇你!”

“我不信!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說著,青桐伸手就去拉雲輕狂。雲輕狂嚇了一跳,連忙跳了幾步躲開她的魔爪,身子一扭,向門口竄去。

房門被大力的推開,兩人都愣了一下,隻見沈琰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外,目光穿過雲輕狂,定在了青桐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