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不知何時,明媚的陽光漸漸被厚厚的烏雲所遮掩,冷冽的寒風呼嘯著,帶來刺骨的冷意。

房中,不大的空間裏站了五個人,卻是死一般的寂靜。

沈婧捂著紅腫的側臉,不敢置信的望著自己的哥哥,一雙眸中寫滿了震驚,紅唇微張,微微的顫抖著。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令看得人有些不忍。

沈琰看也不看她一眼,喚來房門外呆立了半晌的福伯,冷聲吩咐道:“把郡主帶下去。沒有我的吩咐,不許她踏出房門一步。”

福伯連忙回神,低頭應了,走到沈婧身後,低聲勸道:“郡主,您先跟奴才回去吧……”

沈婧渾身一顫,仿佛是突然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情一樣。顫抖著手,遙遙指向青桐,不可思議的質問著自己的哥哥道:“你為了這個*的女人,居然打我?”

“放肆!”沈琰寒聲道,身為王府世子的威嚴在此時發揮到極致,“別忘了你的身份!”

“哈?身份?你如果真的在乎身份,就退婚啊!我是為了誰才不眠不休跑到姑蘇將*霆給請了來?!我是為了誰才在這裏被人奚落?!”

呃?!青桐瞬間回神,最後那句可說的不厚道啊,你那是為了搶雲輕狂。再說了,如果不是你沈婧先不留口德得理不饒人,我王青桐的毒舌本事也沒機會發揮啊。

忽然手上被人輕輕捏了捏,手背上被拍紅的地方立刻傳來一陣刺痛。青桐連忙低頭,就看見蕭湛眼帶笑意的看著自己,低聲說道:“別管他們了,先讓雲輕狂看看你的手。”

青桐唯唯諾諾的應了,跟著蕭湛往一旁的內室走去。

這一幕落在沈琰的眼中,臉色更是難看。

“王青桐你別走!你給我把話說清楚!”沈婧上前一步就要去拉青桐,被沈琰一把拽了回來。

“你還在胡鬧什麽?!給我回去!”

青桐停下腳步,一臉無辜的看著她,嘴角帶著善意的笑,說出來的話卻是實實在在的火上澆油:“剛才我說了那麽多,你還沒聽清楚?是哪句不清楚?我可以再給你重複一遍,或者,詳盡仔細的解釋一遍?”

“王青桐你!”

沈琰眉頭一皺,冷聲喝道:“福伯,還不帶郡主下去!”

“我自己會走!哥哥你是個大笨蛋!我再也不管你的破事了!”

聲音裏已經帶了哭腔。臨走時,沈婧憤恨的瞪了青桐一眼,眼中的殺意毫不掩飾,可青桐卻全不在乎,笑的怡然自得。

沈琰的臉色稍稍柔和下來,目光落在青桐的手背上,薄唇微動,卻終究什麽都沒有說。視線淡淡的撇了雲輕狂一眼,雲輕狂有些發窘,不知道該說什麽。幸好沈琰也沒有想要跟他說話的意思,隻是禮貌客套的扯出一個極淡的笑容,扭頭走了。

蕭湛捧著青桐的手,在桌邊坐下,看著她的手背已經腫的發亮,好看的眉毛不可察覺的皺了皺,抬眼看雲輕狂還杵在門口,不由得高聲叫道:“還看什麽看,人都走了。”

雲輕狂收回目光,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從懷中掏出一個方形小盒,抬手拋了過去,頹然的坐在椅子上,連聲歎氣:“這、這……唉,這叫什麽事啊。”

蕭湛揚手接住,打開小盒子,指尖挑出盒內透明的膏體,小心翼翼的抹在紅腫處,盡可能放輕力道揉著。

火辣辣的疼痛之中立刻傳來一陣冰涼,舒服極了。青桐呲了呲牙,聽見雲輕狂的話,不由得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如果舍不得,早說啊。我剛才也好口下留情。哎對了,剛才我說的什麽喜歡你的話都是氣沈婧的,你可別往心裏去啊。”

“我知道。”雲輕狂咧了咧嘴,露出一個難看的不能再難看的笑容,“我隻是覺得自己很無辜啊(作者:這就叫躺著也中槍),我一直以為沈姑娘是記恨上次在河邊的事情,所以總是處處找我麻煩,我沒想到、沒想到……”

“沒想到她是喜歡你。”青桐把話給接了過來,沒想到雲輕狂都快哭了。

“唉,女人心海底針,這話真是一點都不假。唉……男人生的太瀟灑,果然不是件好事。更何況是學富五車博學廣識的風流男兒?”

“……你這是在誇自己嗎?”

雲輕狂露出一個介於茫然和疑惑之間的表情:“難道不是嗎?”

“嘔……”

雲輕狂長長的歎了口氣,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抬腳往門外走去。

“你幹嘛去?”青桐喊住他,這孩子本來腦子就不正常,更何況現在剛收了刺激,萬一做出點出格的事情,那人可就丟大了。

“我去換件衣服……”無力的聲音遠遠的飄了過來,帶著那麽點飄渺的味道。

看著他一步三晃的背影,青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要是再換身道士的打扮,倒真有那麽點瘋癲散仙的滋味。

忽然臉上一涼,青桐下意識瑟縮了一下,就看見蕭湛收回了指尖,笑眯眯的,一雙風情萬種的鳳眼,愣是讓他給笑成了彎彎的狐狸眼。

青桐眨了眨眼睛,有些鬧不明白他怎麽突然就一副心情大好的樣子。隨手在自己臉頰上擦了一把,一小塊透明的膏體被蹭在了手背上,湊在鼻尖聞一聞,有著淡淡的花香,跟蕭湛抹在自己手背上的膏體是一樣的。

“你幹嘛往我臉上抹?我又沒被她打臉?”青桐不解的看著他,開玩笑,如果真的被打了臉,她今天就不會讓沈婧出這個門。

蕭湛氣定神閑的揉著她的手背,墨色的眼睛裏蓄滿了笑意,仿佛是兩顆最名貴的夜明珠一樣,清楚的倒映著女子姣好的麵容。

“沒什麽。我隻是突然發現,你這張嘴巴真是招惹不得。惹急了,劈裏啪啦跟倒豆子似的,看看沈婧被你給氣的,一張臉又紅又白又黑的,要換了我,早就動手了。看來你以前對我還是口下留情啊。”

青桐得意地笑,給他一個“那當然”的眼神。

蕭湛哈哈笑了起來。一時忘了手中的力道,把她給捏疼了。

青桐無語的撅起嘴巴,自己這芊芊玉手啊,真是多災多難。第一次是被蕭湛給捏疼了,第二次是因為沈婧而燙傷了。手上的泡剛好,這下又被她給打紅了。唉,女人生的太美麗,真是個錯誤啊。

“放心吧。”

“啊?”

“我不會讓沈婧動你一根汗毛的。誰也不能。”

少年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見慣了他的張揚跳脫,乍見他柔情的一麵,青桐倒有些不適應了。一種莫名的情緒在心中一拱一拱的,說不清道不明。

兩天之後,宮裏的大太監帶著一道聖旨來到了平南王府,沈琰帶兵出征西北的命令就此正式昭告天下。

大概是皇帝的此番舉動,讓對平南王府虎視眈眈的各方勢力蠢蠢欲動。自平南王自西北敗仗後門可羅雀的平南王府,再次迎來了眾多貴客。見風使舵者有之,探聽消息者有之,幸災樂禍者有之,總之,各色人等或拆遷下人,或親自登門,連通一幹名貴禮物全都送進了王府之內。王府內的下人們喜形於色,這至少說明王府不會失勢了。

而沈琰則是不卑不亢的迎接了這些人,恭順謙和,言語之間令人捉不到一絲半點的錯處,這更加令人捉摸不透他的實力。

青桐看在眼裏,沒有任何的感覺。反倒是許久不見了的王府年氏找到了她,說了一些體己的話,關於婚約一事更是隻字未提。這讓青桐有些失望,看來沈婧也隻是嘴上說說,想要左右沈琰的婚姻大事,她還不夠資格。

*霆離開王府的前一夜,來找過青桐,因是沈琰陪著,說的話也全都是爺爺怎麽疼愛孫女的廢話。青桐冷笑著聽完,卻不願意配合他演爺慈孫孝的大戲。但*霆的臉皮厚度出乎她的意料,非但沒有任何的不適,反而還說成是女兒家的撒嬌。這讓青桐很無語。

“時間不早了,青桐你早些休息吧。爺爺明天一早就離開,你就不用過來送了。”

青桐笑意盈盈:“爺爺好走,不送。一定要一路順風啊。”最後幾個字她咬得特別重,其意思不言而喻。

*霆卻笑得自然,一副有聽沒懂的樣子。

青桐在心裏冷哼,這個老匹夫!

象征性的將他們送出了門外,沈琰卻突然停下腳步,不發一言。青桐好奇的看著他,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麽。

*霆看了看兩人,嗬嗬笑道:“老夫突然想起還有一事,就先走一步了。”

沈琰點點頭,沒有說什麽。

青桐無語,他大爺的!這個心術不正老不正經的老狐狸!

月朗星稀,院子裏一片靜謐。

清冷的月光下,沈琰一動不動的站著,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平添了一絲落寞。

青桐站在他的身後,微仰著頭,好奇的看著他。

“沈琰……”

話沒說完,他忽然回身,將她帶入懷抱,緊緊的,帶著一種決絕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