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我身邊。”

輕而快的聲音近在咫尺,青桐隻是愣了一下,鳳琰便嘻嘻哈哈笑著放開了她,拉著她的手,腳步歪歪扭扭的往高台上走去。

台下的人已經有了些許醉意,見鳳琰伸展胳膊做出跳舞的姿態,均拍手叫好起來。搞得青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尷尬的立在原地,除了傻笑,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又什麽表情。

鳳琰手臂一揚,大紅的衣袍隨風而起,輕飄飄的落下,好巧不巧的落在青桐的腦袋上。青桐氣呼呼扒拉開衣袍,露出腦袋,隻一眼,便讓她忘了一切。

隻見鳳琰伸展雙臂迎風閉上眼睛,白衣飄飄,隨意的散在肩上的墨發在光下泛著光澤,姿態瀟灑,仿佛隨時都會隨風飛舞的白鶴一般。天地之間,一切聲音瞬間逝去,好像隻有這閉目微醉的男子屹立在世間一般。

一點鼓聲忽然響起,輕輕巧巧的,卻恰到好處。鳳琰睜開眼睛,手臂輕揮,一個散發著柔美與陽剛兩種氣勢的動作便出現在眼前。一抬手,一投足,都讓人無不想到山間優雅的白鶴。

青桐看到出神,她還從沒想過一個男人也能將舞蹈跳的這麽迷人。不是蠱惑,也不是誘人,而是真真正正的,從心底深處湧現的震撼。

隨著鼓聲緩緩加速,鳳琰的動作也越來越快。他身上的香氣隨著他的動作鋪散開去,濃烈但卻不嗆人,與湖中桃花醉的香氣相輔相成,仿若天成,幾欲醉人。

醉人嗎?青桐雙眼迷蒙的想著,或許是吧,不然,怎麽自己的腳步會變得不穩呢,眼前的人影會變得模糊重影呢,怎麽好像整個天空都在旋轉呢……

腳步一陣虛浮,身體一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青桐摸著腦袋嗬嗬直笑,忽然肩上搭上一隻手,她抬頭,就看到蕭湛緊蹙著眉,緊張的看著自己。她笑道:“好奇怪啊,我明明沒喝酒,怎麽好像醉了呢。”

“別用力呼吸。”蕭湛另一隻手覆上她的口鼻,低聲說道,“我們現在就離開鳳凰山莊。”

“哎?為什麽?我還要看鳳琰跳舞呢。”

蕭湛沒說話,半抱半哄的將青桐扶了起來,轉身往台下走去。青桐迷迷糊糊看了一眼周圍,台上的鳳琰已經停止了跳舞,而台下的幾位客人全都趴在了桌上,似乎是睡著了。隻有鳳文鳳武兩人踉踉蹌蹌的撐著桌子站了起來,怒氣衝衝的指著鳳琰,似乎在怒斥著什麽。

“……真是好手段……我們竟小看了你……”

“先下手為強……這也是你們逼我的……”

“……哼……沒有十足的把握……不會……”

青桐努力豎起耳朵,也隻聽到了那些隻言片語。再想仔細聽時,腦子裏一陣恍惚,竟是有些不聽使喚。依稀聽到雲輕狂走了過來,感覺到自己被蕭湛背了起來,加快了腳步。再後來,她迷迷糊糊的感覺到自己出了鳳凰山莊的大門,好像蕭湛還有什麽人打了一場,然後便是一片急促的奔跑,再然後,便是晃晃悠悠的馬車和臭烘烘的氣味……臭烘烘!

那股惡臭刺得青桐一個激靈,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之後,便是一陣惡心。她使勁兒推了一把雲輕狂,吼道:“你搞什麽!這麽臭!你不會是上了大號沒洗手吧!”

雲輕狂一時沒防備,被她推了個跟頭,腦袋撞在了車壁上,發出一聲響。蕭湛的聲音立即從外麵傳了進來:“怎麽回事!”

“我挨打了!”雲輕狂憤怒的吼了回去,外麵頓時就沒了聲音。他揉著撞疼的腦袋,惡狠狠地瞪了青桐一眼,“我是大夫,怎麽可能不衛生!那味道不臭,能解了你的迷香嘛!”

迷香?青桐一愣,摸了摸臉,發現自己好像真的不那麽恍惚了。可自己是什麽時候中了迷香……對了!現在怎麽會在馬車上!

她一掀車簾,寒冷的夜風頓時吹了進來,凍得她渾身一顫,人也精神了。

馬車已經不是之前做的馬車,但也不是胡胖子特意為他們準備的那輛。車上的一切以精良輕便為主,車輪處更是用精鐵所包,異常堅固。此刻,馬車正以瘋狂的速度急速向前行駛著,蕭湛坐在車轅處,馬鞭抽的響亮,皮毛順滑的兩匹良駒更是瘋了一樣的賣力的向前奔跑。

青桐掀了簾子走進蕭湛,迎著風向他大聲喊道:“我們這是去哪啊?”

“去南疆。”蕭湛言簡意賅。

“這馬車哪來的?”

“鳳琰給的。”

“為什麽突然就離開了?”

這次回應她的不再是蕭湛,而是馬車後方來自遠處的一聲震天巨響。

青桐把這車門連忙回頭,隻見北方的天空劃過一道刺目的亮光,瞬息而過,隨即火光衝天,幾乎染紅了北方天空的一角。青桐吃驚的張大了嘴吧,這、這是爆炸聲!要有多少炸藥才能造成那樣的響聲啊!

“沒想到鳳琰還真舍得放棄鳳凰山莊。嘖嘖,真是可惜了。”雲輕狂探著腦袋看了一會兒,歎了口氣,縮進馬車裏了。

青桐心裏一驚,久久回不過神來,震驚無比的望著北方的火光,一時間也不知道心底是什麽滋味。

“快點進去!你還想著涼不成!”

被一隻手用力推了一下,借著馬車顛簸的力道,青桐摔回了馬車裏。腦袋撞在車壁上,隱隱約約有些疼,可是她已經無暇顧及那對現在的她來說微不足道的疼痛,呆呆的看著車簾外漆黑的夜,腦子裏卻漸漸劃過鳳琰賤賤的笑聲,瀟灑的身姿,以及高台前,那一句短促的告誡:待在我身邊。

“為什麽?”青桐喃喃說道:“為什麽鳳凰山莊會爆炸?是誰幹的?是……鳳文鳳武兩個人嗎?”

誰知雲輕狂卻搖了搖頭,肯定的說道:“是,也不是。”

青桐抬頭,定定的看向他:“你這話什麽意思?”

“炸藥是鳳文鳳武兩人埋得,但是真正點燃炸藥的人,我猜,應該是鳳琰。”

“你說,什麽?”

“你還記得鳳凰山莊是怎麽建立起來的嗎?”

“他不會真是挖出來一個藏寶匣子吧?”

雲輕狂無語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說“說書的話你也信”。他低頭想了想,說道:“鳳家在祖上就是做古董生意的。相傳鳳家有一個秘密的藏寶庫,誰能找到誰就能得到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但鳳琰能有今天的成就,卻是與這個傳說沒有任何關係。他有獨特的眼光和精明的頭腦,經過一番努力之後將鳳家的生意做大,之後在臨近上京的東郭鎮建立了鳳凰山莊。因為他的財富和傳奇,才讓說書人有了寶匣的段子。原本隻是茶餘飯後的一段佳話,沒想到以訛傳訛之後,鳳家的長子與次子卻信以為真了。”

“鳳文鳳武認定了寶匣就藏在鳳凰山莊,一心要趕走鳳琰奪下鳳凰山莊的掌控權。可礙於鳳琰在東郭鎮的威信,兩人不敢做的太大。而這次,他們狗急跳牆,完全是被錢被逼急了,鋌而走險,購買了大批火藥,想要幹脆將鳳琰炸死。”說到這裏,雲輕狂微微歎了口氣,“他驕奢*、親近男色等等惡癖,完全是他為了蒙蔽鳳文鳳武所做的假象。這些話是今早他將我帶回鳳凰山莊時親口告訴我的。用迷香,是他不想要了兩位哥哥性命時所想的最萬全的方法,可是沒想到鳳文鳳武還是不顧念手足之前。現在的鳳凰山莊……唉,全完了。”

青桐坐在原地,呆呆的回想著之前的種種。從踏入鳳凰山莊,到畫舫之上的爭執。從跳水逃生,再到高台跳舞。那銀色的麵具,大紅妖嬈的衣袍,柔美與陽剛並存的舞姿,還有那一聲輕而急促的告誡:待在我身邊。

他早就知道鳳文鳳武兩人的陰謀,卻故意不戳破,想要來個將計就計好讓兩位兄弟就此死心。可是鳳琰啊鳳琰,你將他們當做兄弟,無奈他們本性就是禽獸,不,禽獸還有感情,他們卻一點人性都沒有。鳳凰山莊付之一炬也就罷了,與他們同歸於盡這樣真的值得嗎?

現在回想起來,你也是個不錯的人,幽默,風趣,長得還好看。雖然說話的音調總是賤賤的感覺,但也是無人能敵的賤啊。若是能做朋友的話,那該多好。可到現在,我居然連你的臉都不曾看見過。隻有一張銀色麵具,隻有那一張該死的麵具,一直到你死,我都不知道你是什麽樣子。除了嘴角掛著的那抹賤賤的笑,我什麽都不知道……

雲輕狂坐在角落,抱著一個小手爐大發感慨:“唉,總算是知道他沒有斷袖之癖了。不過想想之前被他作弄,還是有點不甘心啊。虧我之前還將他看做知己,哎哎,遇人不淑啊~”

話音未落,一隻鞋子結結實實的拍在他的臉上。他吃驚的抬頭,看到眼前的情形,卻驚得目瞪口呆。

“你、你哭什麽?”

“你沒良心!”

“哈?我沒說鳳琰死了啊?”

“哈?你!”

“啊!!你又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