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心裏先是咯噔一聲,隨即又安慰自己,小花不可能會有事的。雖然前幾天她人病的迷迷糊糊,但外界的聲音並不是一點都傳不到耳朵裏去,那床前一聲聲低沉無奈的歎息,那屬於小花獨特的迷人聲線,她還是很有自信不會聽錯的。

她笑了笑,抬頭看向鈴鐺,嗔道:“胡說什麽呢,什麽叫不見了,小花肯定有什麽事情在忙,幾天不見人是經常的事啊。”

誰知鈴鐺眼睛一睜,一副很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青桐,說:“我真的沒有說錯。自從那夜你病的開始說胡話,小花就將蕭湛拉出房外,隱約聽著似乎是問了些什麽,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到現在也見到人影。”

青桐心裏開始七上八下起來,以她和小花的關係,小花不可能會對她不聞不問。況且她在夢中確實聽到了小花的聲音,而鈴鐺又沒見到他的影子,那就說明小花每次來都是避開這些人來的,這裏是他的地盤,小花根本沒必要這麽做。就算拋開這個疑問,小花在為了什麽而歎息?為了她的病?青桐覺得還不至於。

其實四天前青桐清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在有意無意的去尋找小花的身影。今天聽了鈴鐺的話,她更加確定小花已經知道了她生病的原因。她以為小花是心裏有愧,不知道怎麽麵對她。但今天再次想起這件事,青桐的腦子忍不住想到了另一種可能,小花會不會將事情告訴了張易之,兩人正在商量接下來的陰謀該怎麽進行?

想了半天,青桐默然的搖搖頭,小花不是這種人,她以人格擔保。

正想著,正想著,一個紫色俏麗的身影從門外走了進來。

青桐抬眼看了過去,覺得有些麵熟,但又想不來在哪裏見過。長得這麽漂亮,會不會是現代時的哪個明星?

鈴鐺看青桐一副傻呆呆出神的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真不知道是不是病傻了。然後對著那紫衣姑娘笑了起來,客氣地說道:“麻煩紫河姑娘親自送藥過來,真是多謝了。”

哦,是紫河。青桐恍然大悟,她就是那個據說是齊繡繡的手下卻比齊繡繡還難纏、第一次見麵就賞了綠苑一枚暗器的小丫頭。青桐見她親自端了藥來,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奇怪,前兩天還是齊繡繡親自送過來的,順便把脈,怎麽最近這些工作換成這個小丫頭了?

紫河放下藥,盯著青桐仔細看了起來,雖然是在審視青桐的病況,以便隨時更換藥的劑量。但冷冰冰的視線讓青桐極為不舒服,因為這讓她不自覺的想起了手術刀,鋒利而又冷漠。

青桐咧了咧嘴巴,尷尬笑了笑,沒話找話,幹脆將鈴鐺先前的話幾乎原樣照搬的說了一遍:“還要勞煩紫荷姑娘送藥問診,真是多謝紫荷姑娘了。”

紫河正要轉身離開,聽到這話,霍然轉身,一道涼颼颼的視線直接打在了青桐的臉上:“‘麻煩’二字我可不幹擔當,我一個做奴婢的,琅琊山莊的大小姐何必跟我客氣。”

青桐臉上笑意未變,心裏卻在嘀咕,傳言不虛,果然難纏!真是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奇葩一雙!

紫河似乎是憋了一肚子的氣,這下一開口,倒直接將怨氣全撒了出來。冷嘲熱諷一股腦的說了出來:“隻是我這做奴婢的受點委屈就算了,但主子可承受不起。所以,紫河鬥膽懇求王姑娘,以後再有什麽事,自己能做的就做,能說的就說,別把各位爺當槍使,誰都不是軟柿子任人捏來捏去。”

青桐本來就不是有氣就忍的人,有仇必報才是她的人生第一格言。她不驕不躁的聽著,其間還很讚同的點了點頭。很好,說的真好,誰都不是軟柿子,要是被捏,怎麽輪也輪不到你紫河的頭上。齊繡繡她暫時惹不起,可你紫河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片子,我王青桐還真不怎麽放在眼裏。注意這幾個詞,是“不怎麽放在眼裏”,不是一點都不放在眼裏。至少真動起手來,青桐還是會怕的。

紫河話音一落,青桐也開了火。隻見她冷冷一笑,出聲叫住了已經轉身準備離開的紫河,然後很平靜的笑了笑,說道:“紫河:“姑娘說的對,力所能及的事情是不能勞煩他人代勞。所謂,在什麽位置,就要做什麽事,就比如家宅裏的看門狗,要是沒眼力見,衝主人汪汪叫了,也隻有挨打的份兒。我說的對嗎?”

紫河到底是年紀輕,不是青桐這在各方麵都發達的現代都市職場裏混過的奔三女人可以比的。一張小臉氣的鐵青,並不怎麽波瀾壯闊的胸脯急促的起伏著。

青桐優雅的抬手將鬢邊的頭發挽到耳後,臉上笑得淡定,心裏卻早已花枝亂顫。想跟我鬥,你還嫩了八百年!!

不過沒等青桐笑夠,紫河後麵的話,直接讓她愣在了當場。

到底是跟在冰塊女身邊已久的人,性子也變得不易被怒火衝昏理智。紫河隻是眨眼的功夫,就平複下來,用千年寒冰一樣的冰冷視線瞪著我,說:“王姑娘說的話,紫河自然同意。隻是這樣一來,紫河倒有些不明白了,既然姑娘想下山,為何不跟著沈世子走?這樣倒也算了,那為何不親自向大當家說明,反而讓花二爺去找大當家?不但連累了五爺挨了棍子,連我家七爺也挨了罵。要不是我家七爺還要給王姑娘熬藥,隻怕這會兒也挨了打,跟五爺一樣,躺在**養著呢。”

此時的紫河,在青桐的眼中已經跟天上的雷公電母沒有什麽分別。小嘴一張一合,一道道驚雷閃電飛了出來,一道不落的劈在了青桐的身上,將她劈的外焦裏嫩。直到紫河冷笑著離開,青桐都沒有回過神來。

鈴鐺看她這個樣子,一下子急了起來,急促的搖著青桐的肩膀:“青桐?青桐你別嚇我!你說話啊!”她這次生病幾乎將所有人都嚇死,好容易醒過來,病也好的七七八八,這要是再有個什麽意外,鈴鐺真的覺得自己要崩潰了。

青桐晃晃悠悠的看了鈴鐺半晌,視線才漸漸有了焦距。腦子裏反反複複,都是那夜張易之與小花對峙時的畫麵,那一句“順水推舟”,瞬間讓她的心涼了。齊繡繡不知道其中的道道,小花也不會出賣蕭湛,那以張易之的角度來看,這兩個人完全是不是情的。可聽紫河的話,兩人的挨罰明顯跟她有關,那麽,那夜在場的當事人小花豈不是更危險?

青桐忽然渾身一震,推開鈴鐺,連鞋子都沒有穿,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反正她已經陷入了各種不知名的陰謀旋渦當中身不由己,現在與張易之撕破臉破,不過是將情況弄得更加糟糕,她已經不在乎了,可她不能不在乎小花,不能因為自己,致小花於危險的境地。

腦子裏隻有“與張易之玉石俱焚圖”的悲壯畫麵了,根本沒防備門外走進的人。隻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撞進了一個暖暖的懷抱。

“青桐姑娘?”燕雲帆扶著青桐的雙肩,小心的扶正她的身體,猛地看到她雙眼微紅淚眼婆娑的楚楚模樣,不覺得心中一痛,不禁柔聲安慰,“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痛?”

青桐輕輕蹙眉,搖頭。她哪裏是什麽地方痛,那是鼻子好巧不巧的撞在了燕雲帆的胸口,又酸又麻的感覺衝上眼眶,差點連也眼淚都掉出來。

青桐匆匆的掃了他一眼,臉色不怎麽好,一來是實在沒好感,二來是真的沒時間。她推開燕雲帆就要往樓下跑。可這幅情景落在燕雲帆眼中卻全變了。

上次在林中一別,青桐負氣離開,雖然燕雲帆那木頭腦袋並不明白自己到底說錯了哪句話。悶悶的回到林間竹屋,對著夜空中的朦朧月色,不知怎麽,竟想起了書中癡男怨女那一段段佳話,漸漸地,竟癡了。聽說青桐病了,幾次來到木屋,隔窗看著沈琰殷勤體貼的照顧,不知為何,心裏竟有了愧疚,最後悄悄退去。今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來到木屋為那夜的事情道歉(雖然他還是不明白自己哪裏做錯了),竟看到青桐滿眼委屈淒涼而走,他那顆微亂的心頓時失了分寸。

燕雲帆伸手拉住青桐,緊緊的看著她,既心疼又焦急的想要解釋什麽。可青桐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已經把事情歪曲了,一心想著跟張易之拚個魚死網破,兩隻手臂不停的掙紮著。

鈴鐺抱著手臂,饒有興致的倚門看戲,心裏覺得好笑,這兩個人,明明想的不是一件事情,怎麽偏偏表現出來的樣子,跟小情侶鬧了別扭一樣。這情景要是讓沈琰看到,那燕小九同學的麻煩可就大了。

俗話說,好的不靈,壞的靈。鈴鐺剛這樣想,燕小九的大麻煩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