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垂,圓月如玉。幾抹煙霧般的雲絲染在寧靜的夜空。樹影在夜色裏,淡淡如潑墨。

夜色下的空地之上,燃起了一堆小小的篝火,紅色的火焰照亮了四周的景色,也照亮了岸邊正在上演的血腥的一幕。

一個女子的慘叫聲突然想起:“救命啊~~~”

“嘶啦”一聲,利刃劃破血肉的聲音。

“啊——!救命!”

“哢嚓”一聲,骨頭碎裂的聲音。

“哦唔……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解淵蹲在湖邊,停下手裏的活,翻著白眼,轉身看著不遠處挺屍的女子,很無奈的說道:“青桐姑娘,您能夠矜持一點嗎?我不過殺了一隻兔子,想要給你烤兔子吃,你用得著嘛。”

……(作者也無語了)

青桐很無力的從地上爬起來,對著解淵,捂著胸口,做個暈眩狀,然後很柔弱的遮掩住眼睛,說道:“我這是在說出兔子的心聲。”

“那你還要不要吃了?”

“要。”

“……那它不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青桐很傷心的捂著胸口,作哭泣狀:“可是它已經死了,如果我還不吃的話,那它死的不是更冤枉。”

解淵實在忍不住了,從岸邊找了一塊小指大的石頭丟了過去,準確無誤的命中青桐的額頭。青桐再次哀嚎一聲,臥倒裝死。解淵哭笑不得,這個女人,怎麽一件事情到了她嘴裏,反正都有理。

洗去了雙手的鮮血,將開了膛的兔子洗幹淨,就走到一邊的篝火旁,用樹枝整個兒穿起來,放在臨時搭起來的架子上,慢慢的烤著。鮮豔的火舌舔著肥嫩的兔子,不多會兒,肉質便開始變了顏色,烤肉的香氣漸漸彌漫開來。

青桐不禁食指大動,從地上爬起來,兩眼放光,興奮的盯著開始變熟的烤兔子。

解淵看她那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怎麽跟狗似得。”

“你才跟狗似的!你們全家都跟夠似得!”青桐翻白眼。

“那你怎麽饞成這個樣子?”

“晚上沒吃飯呢。”說到這裏,青桐委屈的扁了扁嘴巴,“一個晚上,專心致力於英雄救美了,哪還會顧得上肚子啊。剛才月十三娘倒是去廚房燉雞了,可惜我連雞毛都沒看見,就被你給拐到這荒山野嶺了。你說,你該怎麽陪我!”

一說到這個,解淵想起幾個時辰之前小麻子的回報,不禁勾起唇角笑了起來,隔著火光看著青桐,玩味的說道:“我都聽說了,你當街怒罵人牙子,在南市,已經有許許多多人對你拍手稱讚,尤其是風塵中人,更是為你而神往。相信今年的中秋,整個九龍城中,最風雲的人物非你莫屬了。”

青桐嘚瑟的笑了笑,一副“姐就是為當風雲人物而生”的模樣。

解淵又說:“那我就有些奇怪了,都說琅琊山莊為天下文人所敬仰,曆任家主都是飽學斯文之士,王青桐小姐作為下任家主,雖不一定超越前輩,但必定不差。所以我就更奇怪了,那些粗俗的石井話語,小姐是怎麽會說的那麽自然流暢?”

青桐心裏微微一驚,抬頭看著他。解淵麵色不改,依然笑得玩味,好像在說著玩笑。火光映射之中,解淵一雙迷人鳳目錚亮,眼裏好像有一簇小火苗一樣,但同時,又覺得黑的發沉,幽幽的望不見底。這樣的感覺其實很矛盾,可此刻,青桐就是有這樣一個感覺。

其實她早就知道,解淵懷疑她的身份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或許從在九龍寨的議事廳裏的第一麵開始,他就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越來越感覺到解淵這個人精明的可怕,就好像明明把所有事情看透了,卻偏偏隔著一層紗,躲在紗簾之後,高興了就出來給人一點刺激,不高興了就遊戲人間做逍遙姿態。官方說法是笑麵虎,通俗說法就是腹黑。

切,你腹黑,我也腹黑。你既然隔著一層紗做事,那我也給你來個霧裏看花,讓你摸不透。

想到這裏,青桐學著他的樣子,翹著唇角,笑的吊兒郎當,說道:“我就不是王青桐了,你能怎麽著吧?”

“你真的不是王青桐?”解淵眼睛一亮,有耀眼奪目的神采乍現於夜色之中,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胸中流轉,仿佛是期待,也仿佛是喜悅。

“是啊,我不是。”

解淵看她笑意更深,就知道是在蒙自己。眼神稍稍暗了下去,轉眼間便又哈哈大笑起來,指著她笑道:“你是不是王青桐跟我又沒什麽關係,隻是沈世子如果知道了,肯定會傷心欲絕的。”

青桐翻了翻白眼,在這個時候,她還不想提沈琰破壞野外BBQ的好興致。所以她沒理解淵,伸手想去捏捏兔子肉有沒有熟。

解淵不動聲色的看著,就在她的手指將要觸到兔子的那一瞬間,猛地大吼一聲“烤豬蹄!”。青桐被嚇了一跳,手指一哆嗦,便結結實實的按在了兔子上。一股灼熱瞬間變成了疼痛傳到了手指上,“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連忙縮回了手。

解淵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後合,幾乎直不起腰來。爽朗的笑聲回**在夜空之下,一直傳出去很遠很遠。青桐氣的冷笑,撿起地上一根樹枝就丟了過去。好巧不巧的扔進了解淵大張的嘴裏。

這下解淵笑不出來,青桐笑的直打跌,邊笑邊喊“解式土坑”(因為栽樹是要挖坑的)。

解淵咬著樹枝,陰沉著臉,冷笑著說道:“既然有‘解式土坑’,不如再來一個‘王氏土坑’好配對。”說著,猛地站起身,伸手要抓她。

青桐嚇了一跳,連忙扭身躲開。可無奈身手不夠好,隻躲了幾下便被抓住,整個人被他扯進來懷裏。她以為解淵真的要把什麽東西塞進自己嘴裏,就使勁兒捂著嘴巴不敢抬頭。

一個輕柔的吻溫柔的印在額頭上,青桐一呆,抬起了頭,便堪堪撞進了一雙黑的發沉的眸子裏。他的眼睛裏映照著點點星光,仿佛泛著柔和的光芒,光芒之後,不是深不見底的旋渦,好像要把她整個人吸進去一樣。青桐看得有些出神,猛然發覺解淵在笑,這才發覺姿勢太過曖昧,臉騰地一下就紅了。用力一掙,卻沒有掙開。

“你……”青桐微微皺眉,有些惱怒,騰地對上他的視線,臉又紅了一下,不由得將目光瞥了開去,“你放開我。”

解淵輕笑:“現在才發覺,是不是太晚了些?”

青桐冷下臉來,說道:“解淵,我剛剛還因為你的行為而有些感動,你能不能別這麽快就破壞氣氛。”

“你啊,能不能不要對我這麽防備?”解淵苦澀的笑了一下。

青桐垂下眼簾,沉默半晌,才悶悶的說道:“我也想不對你防備,可我……不敢。”

“……為何?”

青桐嗤笑,抬起頭,滿眼諷刺的直直看向他,說道:“解六爺難道敢說,你不是被張易之派來監視我的嗎?你敢說張易之留我在城中,就沒有什麽目的嗎?你又敢不敢摸著良心說,你接近我,不是刻意為之,想要打聽我的身份嗎?解六爺,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呢。”

青桐越說越快,說到最後,已經帶了微微的顫抖。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對解淵說這些,更沒有想過自己今天這一番話,是否會讓自己陷入到萬劫不複的境地。瘋了,真的是瘋了。

解淵看著她滿臉的諷刺,像是刺蝟一樣豎起渾身的刺,來防備著自己這個敵人。那一句一句的“解六爺”刺得他微微皺起了眉頭,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可是青桐看著他的沉默,看著他僵在唇角的笑,看著他眼裏的苦澀,心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慢慢的變成了酸楚。

嗬,解淵啊解淵,既然你願意為張易之做事,願意為他來算計我,為什麽現在又做出這樣一副心痛的樣子?你這是在做給誰看呢。騙我?嗬,何必呢?我們兩個之間,誰又不知道誰呢。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隻不過我比你早一步想要戳破窗戶紙罷了。

青桐垂下眼簾,掩藏下所有情緒,轉眼抬頭,俏皮的一笑,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輕鬆的說道:“哈,嚇到了吧?我就知道。”說完,捂著嘴巴,嗬嗬笑了起來。

解淵張嘴想要說什麽,懷中的女子卻已經推開了自己,力道雖不大,但其中透著堅定的力量,讓解淵沒辦法再不放手。最後,隻能玩味的笑笑,鬆開手,任她抽身離開。

之後兩個人仍舊有說有笑的吃著美味的烤兔子肉,可氣氛已經沒有了之前的輕鬆,總有一種沉悶之感隱藏在愉悅之下,就連那美麗的中秋月色,都變了味道。

解淵隔著火堆坐在地上,與青桐笑說著九龍城中的趣聞,可心中卻是鈍鈍的疼痛。

還能說什麽?自己又有什麽資格回答她的那一串質問?雖然早已經明白兩人之間夾雜的東西,永遠都不可能消除,可是心為什麽還是有些鈍鈍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