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聽得巷子外麵憤怒的呼聲和幾乎撼動大地的跑動力量越來越近,青桐臉色也越來越白,看了看巷子另一頭,問綠意:“那裏通什麽地方!”

“出了那裏就是平南王府的側院,再轉過一條街,就能看見王府的正門。”綠意急急的說著,“可是公子,我們就這副樣子從正門進去,主子們會生氣的!”

青桐一咬牙:“被罵和被打,你想要哪個!”

“被罵!”

“正解!”

兩個人扭頭就跑,男子連忙趕了上去,一邊跑一邊問:“你們剛才在說王府?什麽王府?平南王府嗎?你們是王府的下人還是世子?恩,依我看……”

“閉嘴!!”

青桐跑的肺都疼了,怎麽對方還能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廢話!如果還有力氣,真想先按住他揍一頓!

聽得身後的聲音更近了,男子驚叫一聲,嗖的一下就跑到兩人前麵去了。很快就轉過一個彎,不見了身影。

青桐憤恨的罵了一聲,正想著催著綠意再快一點。可還沒等她說出口,那男子又大呼小叫的返了回來。三個人差點撞在一起。

“你神經病啊!”青桐氣急敗壞的大罵。可剛罵完,就聽見拐角那邊也傳來喧鬧聲。她一下子明白過來,靠!這是實行包抄政策啊!

男子也顧不上還嘴,四處一看,看見巷子一側的角落裏堆放著許多雜物。靈機一動,將綠意和青桐都塞進了雜物之間的空隙裏,隨後自己也擠了進去,剛把一塊髒兮兮的破布遮在身前,轟隆轟隆的跑步聲在身前經過。

“那三個人跑哪去了!”

“不知道啊!”

“肯定就在附近!”

“快去找!”

三個人聽著近在咫尺的聲音,大氣都不敢喘。一起想著,一個繡球引發的憤怒,怎麽會這麽可怕?歸根結底,那是**裸的羨慕嫉妒恨啊!

聽著外麵短暫的交流之後,轟隆轟隆的跑步聲迅速遠離。三個人仍舊沒敢動,聽見外麵一點聲音都沒有之後,男子悄悄拉開一條縫,張望了許久,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慢慢走了出去。

他扔了手裏的破布,拍著身上的灰塵,一邊拍一邊說:“想不到我天下第一神醫雲輕狂,竟然落魄到這步田地。唉唉,世事無常啊。對了,公子,你……呃?”

依舊是那身文弱的湛青色長袍,領口露著一圈雪白的襯緞,雖然身上粘了些塵土汙垢,可絲毫不礙瀟灑蹁躚的氣質。隻是頭頂的書生髻已經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譬如上好綢緞的墨發,長長的披散開來,如瀑布一般,在陽光下泛著光澤。瓊鼻紅唇,膚白勝雪,眉目如畫。

雲輕狂看著眼前的人間絕色,久久回不過神來,明明記得在身邊的是個男子的,怎麽轉眼間成了女子?

綠意正蹲著身子幫著青桐整理著衣服下擺,一抬頭,看見雲輕狂癡癡呆呆的視線盯在青桐身上,覺得有些納悶,再看青桐的臉時吃了一驚,猛地從地上站起身來,擋在青桐身前,板著一張臉怒道:“你大膽!”

青桐倒被她嚇了一跳,看見雲輕狂的眼神,這才後知後覺的摸了摸臉,摸到耳邊的頭發時,她明白了。就說呢,剛剛覺得腦袋上掉了什麽東西,看來跑得太急,把發帶給甩掉了。她索性也不裝了,痞痞的撥開綠意,對著雲輕狂笑了笑,說道:“我可不是白白讓人看得,再看你可就要給錢了。一兩金子半個時辰。”

雲輕狂猛地回過神來,臉有些紅,指著青桐喃喃道:“怪不得你說不能娶孫小姐,怪不得你不去搶繡球,怪不得……”

“怪不得你沒腦子!”青桐接過他的話頭,冷哼一聲。再回到之前的後門處,敲了敲門,依然沒有動靜。她呆呆的站在門外,在心裏算了算時間。現在最多也就過了三個小時,跟沈婧約好了四個小時以後她來開門放自己進去。算了,就在門外等一會兒吧。

就這樣想著,她跟綠意在門旁邊蹲了下來。跑的也累了,一邊捶著酸痛的小腿,一邊數著時間慢慢流過。而雲輕狂也不離開,傻乎乎的跟著兩人身邊,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青桐也懶得理他。

一時間,三個人誰都沒有說話,默默地等待著時間的流逝。

時間緩緩而過,隨著太陽慢慢的降落,蔚藍色的天空漸漸被火紅的晚霞所覆蓋,有逐漸染上了些許的墨色。

兩個時辰肯定已經過了,可已經約定好的沈婧卻遲遲沒有開門。綠意起身去叫了幾次,依然沒有回應。青桐靠著牆,坐在地上,有些出神的望著正在緩慢陷入黑暗的天空。

現在的情況是,既脫離九龍山張易之的控製,又離開平南王府沈琰的看管。姑蘇的琅琊山莊*霆天高皇帝遠,根本管不到她。說不定張易之為了討好平南王府,並沒有將自己離開九龍城的事情告訴*霆。現在是三不管的情況,也是逃跑的最佳時機。如果現在就悄悄離開,是不是就徹底遠離了這一個一個的陰謀?

不過離開這裏以後,又能去哪呢?會自己家是回不去了,這天煞的老天爺,說不定是犯了神經病才她送到這裏的。要想回去,看來得等他神經病好了。但都說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神經病治療起來怎麽說也得幾年十幾年吧,她是人,可等不起。可這個時代,唯一能夠跟自己關係好的,也就隻有小花、鈴鐺、綠苑、蕭湛這四個人(別提解淵!),蕭湛現在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小花、鈴鐺和綠苑又遠在九龍城。先不說自己能不能瞞著張易之與他們取得聯係,就算是聯係的上,他們三個恐怕也沒那麽容易出來。

青桐心裏一片淒涼,這天下之大,好像沒有她的容身之處。就算自己能夠養活自己,能夠躲過沈琰派出的大批人馬尋找自己的眼線,隻要張易之拿小花、綠苑和鈴鐺三個人其中的一個威脅自己,她就得乖乖的自動跑回去。她突然在想,如果自己冷血無情甚至沒有心,那該多好。可問題是她不是。

嗬,這麽算下來,好像除了任他們擺布,就沒別的辦法了。

青桐苦澀的一笑,無意中一抬頭,看見身旁綠意擔憂的眼神,不由問道:“為什麽這麽看我?”

“姑娘,你別怕,世子那麽愛你,一定不會讓你露宿街頭的。”說著,綠意的眼眶紅了起來。

青桐那個汗啊,就不提了。她怕的就是沈琰太愛自己。轉頭看了看坐在身邊的雲輕狂,不由得笑了起來,說道:“你幹嘛一直老待在這裏不走?難道你家住這裏?”

“我又不是乞丐,怎麽會睡大街。”雲輕狂搖了搖頭,指了指關閉的後門,說道:“我是你一個女子在外麵,怕你有危險。”

青桐很懷疑的上下打量他一眼,不信任的說道:“難道有壞人欺負我,你可以打跑他們?”

“我可以替你挨打。”

“……”

“咳咳,其實是我沒地方去,想投奔你。”雲輕狂臉有點紅。他是死都不會說自己沒了錢,被客棧的掌櫃給趕了出來,連帶著隨身包裹都被扣在客棧裏抵債了。

青桐再次很懷疑的打量了他一眼,說道:“你就不怕我是壞人啊。再說了,你又不是石頭裏蹦出來的,你家呢?怎麽不回家?”

雲輕狂看了看她,其實很想說,如果有這麽漂亮的壞蛋,他也認了。不過臉皮薄,他說不出口,隻能歎了一口氣,說道:“我的家在很遠的南疆,我出來,是要立誓遊遍天下,將我南疆醫術傳遍天下。”一邊說著,一邊抬頭四十五度角,仰望著遠處的天空,那神情,那姿勢,是多麽的神聖而又偉大。

在青桐的角度看過去,就是個神經病。

青桐很無語的搖搖頭,但是嘴巴上還是很厚道的說道:“有理想的年輕人很不錯,我看好你哦。”

“多謝。”雲輕狂露出一個很二的笑容。

青桐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站起身來,對綠意說道:“不等了,從正門進去吧。”

“可是我們兩個現在這個樣子,王爺王妃若是知道了,肯定會生氣的。”

“生氣就生氣吧,難道你真想露宿街頭啊。”青桐破罐子破摔,奶奶的,既然老娘不好過,那就隻能在不好過的範圍內,讓自己好吃好喝好睡了。她回頭看了一眼正在仰望自己的有誌青年,笑了笑,說道:“走吧,你要真沒地方去,就跟我回王府吧。”

雲輕狂迅速從地上爬了起來,再次露出一個更二的笑容。

青桐突然對他有些好感了,因為她在他身上,找到了更多燕雲帆的影子。呃,當然不是說很二那方麵,而是說很可愛很單純。

剛走到平南王府正門所在的大街,幾匹快馬從身後疾馳而來。三個人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兩個女人就變了臉色。

“青桐?”沈琰的聲音響了起來。

青桐無語了,有沒有這麽倒黴啊?